第86章 二更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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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溪桥皱眉看了会儿:“鬼鬼祟祟!”倒也没闲心等侍卫回来告诉,便带人欲去。

    只不过,就在田通判上马的时候,他突然一愣:“大夫?”

    要把那极细的银针准确无比地送入血管,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先前田溪桥还在思忖这个问题。

    只是看温监军说话吞吞吐吐不肯告诉实情,田通判才未追问。

    如今想起来……若是对医术精湛的大夫而言,这自然不算难事。

    但他本以为这是女子才会用的手法。

    “大夫……”田通判在脑中暗暗寻思着这件事,直到马儿过十字街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前些日子狄闻将军在大佛堂,病发危殆,当时据说是一位杨先生妙手回春……

    联想温英谋所说“是狄将军想要的人”,田通判倒吸一口冷气:“是那个杨易?”

    正在这时,他身边的副手打马过来:“大人,这件案子真的无通融之处了?”

    田溪桥瞥了一眼:“嗯?”

    “先前离开巡检司衙门的时候,潘旅帅手下的人,悄悄地找我,给了我一份供状,因没来得及给大人,我先看过了。”

    田通判淡淡道:“潘四涟一心想拍京城跟狄将军的马屁,只怕要弄些有利于薛十七的东西。”

    副手道:“倒不是,看着很公允,也没有多提薛旅帅,倒是提了一个他身边的人,就是那位杨先生。”

    田通判转头看他:“杨易?”

    那副手苦笑,把袖子里的供状拿出来:“有些话属下不好出口,大人自个儿看便是了。”

    田溪桥接过状子,竟自马上匆匆看了一遍。

    看完后,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猪苦胆一般,低低地骂:“囚攮的畜生,真正没王法不知廉耻了,女人还弄不够,公然竟干这个!”

    副手小声道:“可惜薛旅帅下手太重,不然,真不该因他而丧命。”

    田溪桥把那状子掖到怀里:“就算是一个畜生,也是巡检司的畜生,怪就怪薛十七脾气太急。他但凡忍耐些,这会儿在我手里的就不是他。”

    副手叹气,又道:“可这种得罪人的事儿,总叫大人来干……要真对薛旅帅不利,京城内老侯爷恐怕……”

    田溪桥道:“我既然领了,就没想过什么将军侯爷。”

    副手没再言语。

    杨仪并没有被关入监牢。

    大概是温监军知道杨仪不会逃走,也没有能力逃,便叫人带她去下榻之处,只暂时不得离开监军所就罢了。

    施武心头的那支银针,本来不至于会那么快到了心室,可因为他跟薛放生死相斗,气血翻涌,那针行的自然更快,可谓必死无疑。

    但至于……施武是先给薛放打死,还是先给针害死,就如同温英谋对田溪桥那番妙论,除非问施武自己,否则谁也说不清楚。

    但要给薛放脱罪,算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杨仪清楚,狄闻是偏向薛放的,只是苦无契机,加上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不好行事。

    如今她自己把这个把柄扔出来,温英谋自然该知道如何处置。

    昨天晚上,薛放夜不能寐,两人在屋内对着一盏油灯一只狗,说了那些话。

    杨仪能感觉到薛放对自己的“客套”,他从不是讲究虚套的人,此番却如此……倘若没有施武这件事,杨仪或许会觉着,是因为马帮那夜叫人窘迫不好面对而已。

    但如今那奇怪的一夜,显然不是最重要的了。

    尤其是薛放居然要让她去跟着狄闻。

    薛十七郎以为自己做的很妥帖,话也说的漂亮,但他不知道,这对杨仪而言意味着什么。

    乍一听的时候,杨仪心头一寒。

    她本能的反应是:这是……给丢下了?

    但很快她发现不是这样,就算薛放真嫌她了,也不至于赶在这个敏感时候提出此事。

    杨仪仔细一想,再加上薛放的言行举止,她隐隐地品出了一点“托孤”的意味。

    是因为“大厦将倾”,他没法预计到底会发生什么,所以要先把她给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让杨仪跟着狄闻,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了,以狄闻对她的器重,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而狄闻也一定会护住她。

    虽然人人都以为,薛放打死施武,是因为施武知法犯法,凌虐百姓。

    但杨仪知道,让薛十七郎那样暴怒不能自持的,是她。

    在那个本该十分惊魂的时候,她读懂了薛放看向她之时,一瞥间,那眼中的无边震怒。

    也许从他还没动手之前,施武就已注定是个死人了。

    侍从时不时地过来探望,问茶,问饭,无微不至,态度亲和。

    杨仪却知道,恐怕是温监军叫他们看着自己,别要有个意外之类。

    昨夜薛放离开后,她就已经做了决定,而从打算好了之后,便已经将生死荣辱皆都置之度外。

    在告诉了温英谋真相之后,杨仪只有一个要求。

    “我来认罪,请大人先莫要让薛旅帅知道。”

    温英谋很惊讶:“这又是为何?”

    “旅帅是重情重义之人,他未必会相信我说的话,也许会认为我是故意替他顶罪来的,以他的性子恐怕不会接受此事,恐节外生枝。”

    温英谋道:“你真是我所见最奇怪的一个人了,想救薛十七郎,还不想他承你的情?”

    “非是如此,”杨仪垂眸:“若不是为我,旅帅也决不至于落入此般境地。我不过是……将心比心而已。倘若他为我而又生出别的事端,我今日向大人坦诚这一切岂非白忙一场?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旅帅性情,自当知道该如何行事。”

    温英谋感慨:“看得出你也是薛十七的知己之人,怪道狄将军亦对你青眼有加。只管放心,倘若你所说是真,我必不会白费你一片苦心跟深情厚谊。”

    杨仪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果真找对了人,便只向着温英谋深深鞠了一躬。

    洗漱了一番,吃了半碗粥,看看自己的搭帕里,药少的可怜,可惜没时间再制,也用不着了。

    杨仪抚摸着搭帕上的花纹,想到当时薛放质问自己为何不告诉他,她有了什么相好的情形,不由笑了出声。

    可惜辜负他一片心意,用不着他给自己弄什么老婆本了。

    更可惜的是……这条路也终究不能再一起走下去。

    她枕着搭帕,睡了一觉。

    屠竹跟豆子突然来到,让杨仪很意外,她以为温英谋不会放人到自己身边,毕竟在杨仪看来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你怎么来了?旅帅如何?”杨仪忙问。

    屠竹把药放在桌上,赶忙道:“先生如何?吓得我……以为有什么意外。”

    她催促:“你只说旅帅怎么样。”

    屠竹就把自己在巡检司衙门所见所闻告诉了杨仪,他倒是很机灵,对于薛放被上了镣铐打了杀威棒的话只字不提,只说是没受刑,问了几句话就完事了。

    杨仪果真安慰:“这就好。”

    屠竹却又道:“可旅帅好像很担心先生,催着叫我来找,好像最后还说……让去叫隋旅帅,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

    杨仪道:“大概是你听岔了,如今有戚旅帅在,再叫一个他昔日的部属,岂不是叫人觉着仗势欺人,天下大乱么。”

    屠竹觉着这话有理:“那……先生在温监军这儿,是真的要去狄将军身旁了?从此不跟着旅帅……”说到这里他猛地刹住,难过的低语:“我怎么傻了,这案子还不知如何判决,万一……”

    屠竹说到这里,又恐怕杨仪也跟着自己一起难过,便又道:“不过戚旅帅在这里,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隋旅帅也未必袖手旁观,再不济咱们还有郦阳的兵马呢,对了还有京内……要真到了不得的时候,就干起来!怕他怎么!”自己嘀咕了一阵,先去给杨仪弄药。

    这日将黄昏。

    杨仪起初还极坦然,可是这刀子迟迟地悬而未决,让她也忍不住有些焦躁。

    她不知道温英谋也无法决断,正等狄将军的回文。

    更加不知,此刻,另有一个超出温监军预计的变数已在眼前。

    是夜,几匹马从长街尽头飞驰而来,监军所的侍卫听见动静,赶忙喝问。

    灯笼的光芒中,头戴乌纱折上巾,珍珠白袍服,披玄色斗篷。

    翩翩公子般的人勒住马缰绳,白衣宽袖在夜影之中摆荡,格外显眼。

    他朗声道:“速报温监军,兵部主事俞星臣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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