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二更君 我自然是来跟你同床共枕的……(2/2)
车厢有点狭窄,只有杨仪那辆车的四分之一大。
金环始终微笑望着俞星臣,看着他正襟危坐,那样俊秀温润的眉眼,问道:“你们大周的男子,都是这么会哄人的?”
俞星臣长睫低垂:“我真不知姑娘的意思。”
金环抿了抿唇:“那也不要紧……”
马车行了大概两刻钟,慢了下来。
金环打开车窗看了眼,自言自语般道:“这里是马奴们的营地……有些许腌臜,若是银环领你来,自然是会带你下去好好地‘逛逛’……不过,我私心还是很不想大人进那种地方。”
她瞥了俞星臣一眼,往后退了退。
俞星臣看出她的意思,便略靠近,向着那窗外看去。
前方所见,并没有任何院墙的遮挡,只是一处树桩隔出的“篱笆”模样,里间门也没有任何房屋,而是一个个奇怪的巨大毡包,入耳的是此起彼伏的马嘶声。
但同时响起的,仿佛还有人的惨叫。
有几个身上裹着毛皮的汉子正牵着马儿经过,想必就是金环银环口中的“马奴”。
可另一边,却是一队衣不遮体、甚至打着赤足的人,个个面容枯槁神情木讷,被两个裹毛皮的马奴押着,时不时地骂几声。
其中一个人走的慢了些,直接被抽了一鞭子,但那人却仿佛不觉着疼……虽然他身上很快泛出血色。
俞星臣屏息,瞧见其中两人的脚已经红肿溃烂的差不多,他们好像已经不是人,没了人的七情六欲,而是什么灵魂出窍的“物件”。
他确实想对了。因为这些人在马奴的眼中,确实是“物件”。
马车放慢了速度向前,俞星臣看见被吊起来的几具尸首,有的大概是已经冻僵了,直挺挺地挂着,有的似乎还是新挂上去……
他无法看这些,但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便又瞧见旁边的柱子上,吊着许多奇怪的……他不小心细看了一眼,竟仿佛是一只、人的手,而旁边的好似是……一张、皮?或者脏器。
还有那更多的……
触目惊心,俞星臣已经没法自控心神。
但这还不是最后,当他正想转开头的时候,他瞧见有一口热气腾腾的锅,而一个马奴正将一只手扔进去,旁边一个马奴拿着汤勺,哈哈大笑。
他们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在煮……
俞星臣捂住口,强行让自己闭上双眼。
他没留意到金环已经靠近过来,扶着他的肩头:“大人,您没事儿吗?”
俞星臣没法回答,因为他胸中翻腾,几乎无法按捺。
金环柔声道:“大人,您所看见的还不是全部……这些马奴,是北原最低贱的蛮部,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恶鬼修罗一样。而那些人,都是捉来的周人,其中大概也有如您一样的官儿呢,若是不肯归降的,就会送到这里,任凭马奴们处置……大人,您不想自己也落到这般不堪惨烈的境地吧?”
她絮絮善诱,一句句话仿佛带钩子的软网,要把俞星臣网罗其中,无处可逃。
神鹿小城,客栈中。
胥烈说杨仪对永安侯“叶公好龙”,所以会点儿医术。
杨仪不管他怎么说:“你说的都对,但是这个人若不及早处置,会失血过多而死。且让我试试。”她的声音温和,而不由分说。
虽然胥烈从进城到现在一直都胸有成竹,但这一点却出乎他意料。
众目睽睽之下,沙狐似乎也有点骑虎难下,毕竟方才已经装出了一副跟“内人”其乐融融的情形,再翻脸有点不便。
于是,杨仪用“三脚猫”的功夫,将那被老虎划开胸腹的人的伤口清理妥当,内敷了止血化瘀的蒲黄粉,外敷了生肌散,又用桑皮线缝了起来。
幸亏这人也是命大,那一爪子并未伤到脏腑,不然便棘手难办了。
忙完了所有,杨仪洗了手走出来。额头已经出了汗。
胥烈半是责怪地温声说道:“你瞧你,不叫你逞强,偏要胡为……如今干也干了,万一这个人出点意外,人家找到你身上,可叫我怎么办呢?”
杨仪没吱声。
李大人眼珠转动:“横竖是好意,就算有个什么,那也是他自己的命,我作证,不会追究到沙掌柜跟夫人身上。”
胥烈笑道:“多谢大人英明。”又吩咐杨仪:“你一路车马劳顿了,带着孩子上去歇息罢。”
杨仪瞥了眼李大人,拉着决明上楼。
李大人看看杨仪,又看看她旁边的决明,道:“沙掌柜,我看夫人面嫩的很,怎么……公子就这么大了?”
胥烈泰然自若地道:“您有所不知,孩子是原配夫人所留,她是继夫人。”
李大人挑眉:“啧啧,有钱人就是好啊,我这一房夫人还没有,沙掌柜年纪轻轻,已经娶了两房太太了,真真是年青有为。”
胥烈懒得跟他说。
幸而李大人并未再纠缠,略站了会儿便走了。
天色已暗,胥烈一行上楼,他的随从悄悄地说道:“少主,那个姓李的好像起了疑心,要不要把他……”
沙狐目光闪烁,顷刻道:“只要他不来叨扰,就不用理他……何况他大小是个校尉,整天抛头露面,若突然失踪,更加引人生疑。”
侍从答了声“是”,又问:“进山的向导虽早已经有了,但他说,这时候不适合进山,野兽很多……”
胥烈摆了摆手。
侍从噤声,退了出去。
杨仪在隔壁房中,安抚决明让他先睡下。
决明拉着她的手,他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慧娘了。
好不容易哄他睡倒,杨仪把外间门的夹袄脱下来,解开外裳跟中衣,看向自己的右臂。
从先前醒来之后,右臂就一阵阵地疼,她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料低头看去,才发现竟是乌青的几个手指印,触目惊心。
起初她以为是胥烈等人所为,可心头一转,忽然想起在马车里的时候,自己差点跌落,而俞星臣那及时地伸手一拽!
原来,是他……
正在发怔,桌上灯影一晃,竟是胥烈走了进来。
杨仪猝不及防,忙将中衣跟外裳拉起,极快地系好衣带。
她本是坐在床边,看见他进门,便又站了起来。
胥烈走到桌边儿上,笑微微道:“你可真是,走到哪里都改不了当大夫的本性。令人操心。”
杨仪道:“少主是怕有人疑心?”
胥烈哼道:“比如那个李校尉,一双眼睛很讨人厌,还好他走开了……若还纠缠,就不好说了。”
杨仪之前当着李大人的面否认自己是永安侯,就是怕暴露身份,神鹿这些人哪里是摩天死士跟沙狐的对手?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但她也担心胥烈机警,万一看出什么来,对李大人不利,那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胥烈见她不语,便走近了些:“你为这个人担心?”
杨仪看他靠近跟前,就退后了半步,不料胥烈竟仍不止步,逼得她退到了床边。
“少主这是在干什么?”杨仪皱眉。
胥烈挑唇道:“永安侯好像忘了,你可是我的……夫人。我自然是来跟你同床共枕的。”
杨仪匪夷所思,极为错愕。
虽然落入胥烈手中,她可是从没有料想过这种场面。
杨仪呵地一笑:“胥少主,请你自重些。”
“你当我玩笑?”胥烈轻轻捏住她的脸,垂眸对上她的双眼:“什么叫‘自重’?”
他虽没用几分力气,却已足够让她动弹不得。
杨仪眉头紧锁:“别叫人……忒看不起了。”
胥烈笑了声:“这么说原先你还看得起我?”
他靠得太近,几乎贴到杨仪的身上,她伸手抵住,却简直是蚍蜉撼树。
沉默中,胥烈的手握向她腰间门。
杨仪惊悸之余,突然想起来:“胥烈!你是不是……不想要解药了?”
“解药……”胥烈似乎忘了这件事,喃喃了一声后,他道:“永安侯,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本来是想要杀了你跟俞星臣的。”
那场山顶滚雪,自然是他们故意为之。
但是此后的劫掠,却是临时起意。
就在马车倾斜的那瞬间门,胥烈在山顶上看的清楚,突然间门就转了主意,即刻下令摩天死士出手。
所以摩天死士斩断了马儿的缰绳,一是为了顺利掩护劫人离开,二是制造坠落的假相。
胥烈垂眸凝视着她:“所以你,倒是不用拿解药来要挟我,因为我曾经想一了百了,先杀了你的。”
杨仪屏息。
“我知道……”胥烈的目光逡巡:“你一定在想,杀了你我岂不是也相当于自寻死路?”
这确实是杨仪不解的。
胥烈轻笑:“可只要想到,倘若杀了你,能让薛十七痛不欲生,我以这条命来换倒也甘愿。”
“那你为何变了主意?”
胥烈道:“因为我觉着……留着你们,也许更有趣。”
大手在腰间门一紧,他缓缓垂首。
杨仪眼睁睁地看着他逼近,忽然道:“胥烈,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恨十七?据我所知……他先前从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