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2/2)
“那你戴。”
单手准确地给对面人戴上眼镜不是件容易的事,江识野都不知岑肆是怎么做到的,眼镜腿都没有怼到脸就已经架到了耳边。
它没度数,他却一阵头晕眼花。
他暴躁取下:“幼不幼稚。”
岑肆又笑,转头倒水。
他总是把倒水喝水的时间耗得很长。江识野虽然并没往他那儿看,却能隐隐猜到他是在吃药,就像他经常打开薄荷糖盒的包装一样。
岑肆好像特意养成了个技能,不动声色又大摇大摆地吃药。
经过一晚,江识野任督二脉便打开,什么都懂了。
“你下午干啥了。”岑肆突然开口,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修身西裤绷起,一副审问的架势,“把我鸽子都放了,阿野哥一定很好玩吧?”
“……”江识野白他一眼,“没怎么玩,陪我发小妹妹看电影。”
看完就立马来了,鬼知道他有多么马不停蹄。
岑肆哼笑一声:“我电影你都没看过,还陪妹妹看?”
江识野白他两眼:“你在电影里,她在电影外,能一样吗……而且现在不就在看吗。”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岑肆扬了下眉,二郎腿下锃亮的皮鞋讨嫌地晃荡着,晃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发小妹妹好像挺喜欢你。”
“是吧。”江识野情不自禁也坐到了沙发上,这个沙发大,离岑肆隔着两个屁股的距离。
“我算是救过她。”
“救过?”
“嗯,小时候她差点儿被狗咬了,我拿着个棍子去引,最后她没被咬,我被咬了。”
岑肆微微皱眉:“多大的时候?”
“十二岁吧。”
江识野说的很简单,省去一切前因后果。
那时他还是枫城西街小孩被孤立的对象,小孩都喜欢去一个荒废的露天溜冰场玩,他也喜欢,虽然别人是一个团体,他是一个人。
那儿可以听到修高铁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很有韵律。年幼的江识野发现修高铁的声音在不同路段是不一样的,不只是音色,还有音高,他脑子里甚至能蹦出哆来咪。
而那天他便听到了狗叫,看到吕小鸥被两只疯狗狂追。
溜冰场全是小孩,大家都吓坏了。江识野也吓坏了,但他行动比脑子快,从他一个人的角落里捞起个棍子就去了。
最后他被咬了腿,是吕小鸥爸妈抱着他去的医院。
也是因为这他认识了吕欧。
岑肆眉皱得很深:“你都没给我说过。”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没给任何人说过。”江识野手指滑着沙发皮,淡淡回答。
他不是个喜欢纠结过去的人——失忆后恢复的除外,毕竟他的过去丑陋的乏善可陈,又不爱说话。
不过在岑肆这,他又总是莫名多说几句:“因为这事,我发小妹妹总喜欢找我黏我,其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感谢还是喜欢。”
“傻逼。”岑肆讥笑一声。
江识野一耳就听出岑肆骂的是自己。
他侧头望着他。
“僵尸,妹妹分得清,是你分不清吧。”岑肆很直接。
划着沙发皮的手指停住:“那你说怎么分清。”
怎么分清感激还是喜欢。
一直想知道答案。
“说不清楚,我光是看眼睛就看得出来。”岑肆收回二郎腿。
他思索了片刻,声音很沉,语速放缓,就像念台词般动听,“我觉得感激就是,你欠了他人情就想马上还。喜欢就是,你欠了他人情,却还是不停地继续欠。大概就这样吧。”
车窗外,对面影视棚的灯光还亮着,陡然在江识野心里一晃。
手指深深地陷进沙发皮里。
半晌。
“有道理。”
探班结束,江识野打算坐深夜的高铁回庆市。大概潜意识是真想不停欠人情,还指望着岑肆挽留他。
不过要去住酒店的岑肆并没挽留,只说送他去车站。
光明能让一切藏于阴影,黑暗却让隐瞒无处遁形。夜色越深他身上的疲惫和虚弱就会被越放大。
至少在江识野眼中是这样。
车往前缓缓行驶,岑肆本在翻剧本,最后放下,仰头靠着沙发:“僵尸,弹会儿琴听听,我想眯个觉。”
“……”所以让我背吉他是来安眠的吗?
江识野默默地拿起吉他,架好:“想听什么。”
“随便,舒缓点的。”
于是江识野指弹了首陈醉的《拐角月亮》,这首曲子就像名字里的月亮一样温柔,尤其是用吉他纯音弹出来的时候。
岑肆呼了口气,闭上眼。
江识野手指拨着弦,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
和岑肆住在一起的时候,他训练了一晚,也会让自己弹琴。
吗?
这个念头冒出的很没征兆。不像记忆,不像疑问,就像是拐角处的月亮,一个隐藏却一直存在、能在某处突然看到的,像事实一样的推想。
即便他去京城根本没有吉他。
循环弹了三遍,车站就到了。
岑肆果然已经睡着了,江识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脑补,还是音乐真有这治愈魔力,他感觉岑肆的呼吸安稳了很多。
下车的时候他看了眼这人的脸。
鬼使神差地,他把眼镜小心翼翼架上他脸上。
他盯了两秒。
这么一张脸。
江识野心里没来由一阵欢喜。
这么一张脸。
他突然觉得,排除生病,这人进娱乐圈,的确也不是一件可惜的事。
江识野下车,抬头看到黑色的天空印着一轮弯弯的月亮,很应景。
他仰头看了会儿,不知道岑肆在他下车后就睁开了眼,取下眼镜,对着镜片发神。
那镜片上好像也反射着车窗印着的月亮,又好像印着刚刚下车人的眼睛,比月光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