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2/2)
手臂被拉住,林壑予的大手从手腕一直捏到小臂,很像是刚刚易时确认的动作。易时一向对别人的触碰充满抗拒,不知为何,对林壑予的容忍度却大到连自己都感觉惊奇。
“办案注意安全,有空再见。”
“……嗯,再见。”
易时一步一步走向楼梯口,随着他的脚步前行,窗外的晚霞渐渐褪去,迎来的是灿烂明媚的朝阳。
他再回头,林壑予不见了,刚刚的座位只剩下他一人。他立即打开手机,第一时间搜索兆勋路165号,得到的结果是“嘉德写字楼”。
看来这才是正确的地点。易时去柜台结账,先前接待他的服务员惊讶:“客人您还在呐?我以为您已经走了,上去两趟都没见到人。”
易时指指洗手间的挂牌,付过钱之后离开时光荏苒。
林壑予是亲眼看着易时从眼前消失,就像是小石头描述的,仿佛跨入一面镜子里,身形干脆利落地隐去。他心里带着淡淡惆怅感,直到刚刚收到易时的信息,这股情绪才逐渐散去。
【不客气。】
易时到家之后,收到林壑予的回信,也笑了笑。
一瞬间生活里多了一个不太容易见面的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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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9,17:46,南宜市局]
当晚,林壑予等人来到南宜市局,由于提前打过招呼,南宜这边刑侦队的骨干都没下班,等着他们来交流案情。一队队长名叫盛国宁,浓眉大眼,阳光英武,和林壑予差不多的年纪,不过性格活络许多,看见同僚来了,连忙招呼小警员先泡杯热茶。
“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跟丢了。”
“……”林壑予端着茶杯,可算明白为什么这么热情了。
“这真是个意外,”盛国宁表情严肃,相当正经,“我们派去的人跟着那辆大众,沿途也设好路卡,逼着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辆车往城郊的方向开,下高架时它忽然变道……”
“不是吧?变道就跟丢了?”原茂秋一脸鄙夷。
“嗐,听我说完啊!”盛国宁继续说,“我们队里的人准备跟着变道的,谁知道前面一辆雪弗莱和一辆小卡车撞上了!恰好堵在咱们车前头,跟计划好似的。”
“啧,这也不算计划好的吧?开车都不听路况转播的?”原茂秋吐槽。
圆脸女警员沈芮芮解释道:“真不是咱们疏忽,车祸就在眼前发生,开车的小李都感到后怕,但凡油门踩快一点就成连环车祸了。”
“所以小李把情况汇报过来,咱们才感觉蹊跷。”那边预审组的闫润平端着茶杯插一句嘴,“这个车祸要是真的和他没关系,那运气也太好了,有这命还搞什么绑架,买彩票不好吗?”
林壑予握着茶杯,只问最关键的:“其他路段有设拦截吗?”
“设了,从匝道口错过去,小李立刻联系交警队,在必经路段设拦截了,可惜还是没拦到。”盛国宁摊开手,“我让人去交管局调监控了,等会儿拷回来一起分析分析。”
林壑予沉默不语,他一直面无表情,明明什么情绪也没表露起来,可看上去就像是在生气。闫润平和盛国宁咬耳朵:“看到了吧,偏偏来的是他,最不好相处的那个。”
盛国宁也纳闷,他有同学在海靖,这个林壑予果真就和传闻中一样,是个冷面杀手。搁平时,盛国宁碰上这种态度的,早就敬而远之,谁让他们把人弄丢了呢?五百万啊,听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下可好,我还和绑架案的家属拍着胸脯保证会帮他把钱追回来呢。”原茂秋摇头叹气,沈芮芮好奇问:“那怎么没当场就把人扣下来呢?还让他一路晃到咱们南宜来。”
林壑予终于开口了:“有内情,可能还会有后续犯案。”
原茂秋把采石场炸/弹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闫润平的手抖了下:“那还是顺藤摸瓜全部端了才好,爆炸多可怕啊,咱们南宜可不能再经历这种事故了……”
林壑予的目光投过去,盛国宁轻咳一声:“林队,你放心,人在南宜丢了,我们难辞其咎,会尽全力把人抓回来就行。”
“抓回来就等着他们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吧。”沈芮芮拍着闫润平的背,“咱们局里的铁嘴,搞预审出了名的。”
林壑予在这一行待了十多年,也明白发生意外状况跟丢是人之常情。他们警察也是人,没有影视剧描述的那么神通广大,不论什么案子,在解决途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过程是艰辛的,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大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起,小警员拿起听筒,说了几句,抬起头:“盛队,上次那个姑娘来给你送锦旗了。”
“什么姑娘?”
“就是你在公交车上痛打色狼,英雄救美的那个。”
盛国宁的表情瞬间发生变化,容光焕发:“哎哟,她啊,这点小事还送锦旗,我下去一趟。”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盛国宁回来了,手里拿着卷好的锦旗,笑容喜滋滋。原茂秋低声说:“那个姑娘肯定很漂亮的。”
林壑予瞄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你又有经验了。
盛国宁把锦旗收好,闫润平打趣道:“诶,不挂起来?自己欣赏啊?”
“送给我个人的,等会儿挂我办公室。”
“我看你是想挂家里吧。”
沈芮芮捂着嘴笑:“盛队肯定是看上人家了,我见过,小姑娘可漂亮了,水灵水灵的。”
盛国宁面上一红:“别乱说啊,还在局里,注意影响!”
原茂秋戳了戳林壑予的胳膊,一脸得意洋洋:“我就说吧。”
他们现在是加班时间,去交管局的人还没回来,都在等着消息。沈芮芮接了个视频,外甥最近住在她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沈芮芮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啦,小姨今天加班,有任务。”
“哦,我猜到了,”对面初中男孩戴着眼镜,提起手上的饭盒,“晚饭做好了,已经快到市局。”
“呀!你好棒棒哦!小姨爱你!”
大约十分钟不到,敞开的办公室大门走进来一名相貌俊秀表情温和的少年,沈芮芮立刻迎过去:“小樰!你来啦!”
“别这么叫我,好娘。”少年把饭盒放下,“不洗可以,记得带回来。”
闫润平感叹:“芮芮啊,喻樰给你剥削的,隔三差五来送饭,楼下门卫都认识他了。”
喻樰?林壑予打量着少年,身形瘦削,眉眼还没长开,不过依稀能看出成年之后应有的风采。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喻樰,应该是易时的同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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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8,08:21,南宜市长隆花苑]
易时回到家里,林婶正坐在阳台择菜,问:“晨跑结束啦?”
“嗯,没跑多久。”
“那也是运动过了,哪像安安,除了上学就没早起过。”林婶擦擦手,“去叫他起来,几点了还在睡。”
易时去敲盛煜安的房门:“盛煜安,起床了。”
连续敲了几声没反应,易时一向是最注重效率的,直接打开门走进去。盛煜安正在床上睡得安稳,丝毫没有被刚刚的敲门声打扰。
“盛煜安。”
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动静。
易时两手拽住被子的边缘,用力一扯,原本难舍难分的棉被瞬间离开盛煜安的上身,冷空气侵入,盛煜安惊醒,迷迷糊糊发现易时站在床前,吓了一跳:“哥!你怎么进来了?!”
“起床。”
易时松开被子,盛煜安立即抱紧,状似一米九的羞涩少女:“我我我裸睡的……”
“哦。”易时没什么表情,他没兴趣看,就注意到两条胳膊光着。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一件丢到床上,“三分钟,出来吃早餐。”
说完他便离开房间,顺手带上房门,里面传来盛煜安手忙脚乱起床的动静。
三分钟不到,盛煜安顶着鸡窝头出来,语气有些埋怨:“妈,这才几点啊……我下午才有比赛。”
“你哥都晨跑回来了,看看你,睡到现在。”
“我哪能和我哥相比啊……”盛煜安挠挠后脑勺,“他人呢?”
林婶一直在择菜,也没留意易时去哪儿了。五分钟后,易时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运动服换掉,小运动包里带了一些换洗衣服,准备去一趟市局回海靖了。
“哥,你现在就走了?”
易时点点头,盛煜安露出失落的表情:“我还想下午带你一起去体育馆看锦标赛呢。”
“有空我会看转播,加油。”
林婶擦擦手,递给他一个袋子:“里面是早晨刚烧的菜,你带去吃,这趟回来又瘦了。”
易时接过袋子,心中产生微妙触动,林婶对他太好,让他产生一种在被保护疼爱的感觉。或许应该像喻樰说过的,对家人别那么冷漠,他笑了笑:“等案子结束,我回来住一段时间。”
“哎!好!”林婶眉开眼笑,又抱了一下,送他离开家门。
拿过资料,易时按照喻樰的吩咐去一趟法医科。这一层冷冷清清,平时也没什么人会来这里,但凡进去的都是去处理和尸体相关的事情。
他远远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走廊,胳膊肘搭着窗台抽烟,一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那带着血迹的白大褂,卷得长短不一的裤脚,吞云吐雾的豪迈姿态,不用问,就是贵科科长,戚闻渔。
“……没什么事儿 ,你不回来我待家里干什么,还不就来局里加班了。”
“哟,你还记着呐?我生日没礼物收就算了,你这个祖宗在外面,我还得给你准备东西。”
“我不就是说说而已嘛,那个小鬼下午过来?”戚闻渔抬头,“哎,已经来了!”
他冲易时招手,易时走过去,闻到一阵浓重烟味,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戚闻渔拧起眉:“躲什么躲?别以为我不知道,经常开会开一半跑出去抽烟,是你吧?”
“……”易时淡淡看着他,“谁说的?”
“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没有。”易时语气冷淡,“东西给我,赶着回去。”
戚闻渔摸着下巴上的青胡茬,这小鬼果真逗不起来,真没意思。他让易时等着,走进科室里拿出一个袋子,递过去:“拿好了,亲自交给你们喻队,相当重要!”
易时抬头,看了看他刚刚的出来房间——解剖室。手里拎的东西一下子变得毛骨悚然,因为极有可能是什么内脏、皮肤组织之类的证物。
下午四点左右,易时回到海靖,车停在宾馆,拎着东西先去敲喻樰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邵时卿,他和喻樰一间房,看见易时笑了笑:“回来了?”
“嗯。”
喻樰坐在椅子上冲他招手,易时走进去,邵时卿把门关上。
“昨晚留在家里的?”喻樰问。
易时点点头,牛皮纸档案袋和袋子递过去:“资料和证物。”
“证物?”喻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唇角抽了抽:“……谁告诉你这是证物的?”
“不是吗?”易时迷茫,“从解剖室里拿出来的。”
邵时卿伸长脖子瞧一眼,笑得惊天动地,大力拍着喻樰的肩:“哎哟喂!戚闻渔这家伙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小饼干放哪儿不好放在解剖室!哈哈哈哈哈……你还能吃得下去了?”
“……”喻樰保持着淡然微笑,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操作。易时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把饼干放在解剖室里,难道是法医的特殊癖好?
“他肯定是一大早就进解剖室换衣服,然后顺手放在里面没带出来。”喻樰解释道。
邵时卿半躺在自己的床上,笑得肚子疼:“哎哟……真受不了,怎么会有这种人,一副邋遢油腻大叔不修边幅的模样,没事干还自己在家里做甜品烤小饼干,再带去血呼淋啦的解剖室,妈呀真要人命!”
易时一想到戚闻渔穿着带有血迹的白大褂,在料理台前面揉面团,额头青筋跳了跳,整个人都不太好。
喻樰揉着额头,也在想姓戚的是不是故意的,就是在报复他有案子在身,连他的生日都赶不回去吧?
玩笑开够了,易时定了定神,说:“暗号的谜底我知道了。”
一听到和案子相关,邵时卿收起刚刚的嬉皮笑脸,喻樰投来赞赏的目光,把桌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开会,时卿,把他们都叫过来。”
五分钟之后,南宜队员们聚在十几平米的酒店标准间里。听易时说完之后,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丁驹已经傻了:“……我能问一下,这是怎么破解的?”
太可怕了吧?分析出来的东西天马行空,他们听都没听过!
李长生也懵了:“是我的智商不配办案了?这道谜语为什么要反过来?究竟是有什么说法?”
有什么说法?易时也不好解释。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林壑予,才能得出这些解释的吧?
其实在综合信息之后,他甚至怀疑这个谜题就是为了林壑予而设计的,因为只有给到他的手里,所有的推测和解释才显得合理且符合逻辑。
“不是,小易,你这次的推测太玄了。”邵时卿指着“※”图形,“你说的ver,海靖市根本就没有这个建筑啊!现在那里是嘉德写字楼,冒出来这种完全不存在的推测,倘若是真的,难道那个来送信的女人是能预测未来吗?”
“……可能是有这个规划,” 易时硬着头皮解释,“推测对不对,到明天就能揭晓了。”
“我还是觉得难以理解,这可比刘晨毅那个植物园玄幻多了!”
“对,我也觉得我的智商不配办案,和易时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先不说别的,关键是我们相信你也没用,怎么样才能让海靖的人信服。”李长生摊开手,“咱们毕竟是在人家地盘,行动都需要海靖的支持,他们不愿意听的话,拆弹部队的人都调不来。”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易时犯了难。他先前只想着赶紧回来组织行动安排救人,却没意识到这个行动的构成需要海靖的人来加入。队里同事都对他的推论产生质疑,更何况是对他本就意见颇多的海靖同僚呢?
喻樰双腿交叠着,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盯着易时。易时终于迎向他的目光:“喻队,你有主意吗?”
“首先,你要说服我才行。”喻樰笑容浅淡,目光深邃,“易时,我想听最直接的,你能说,办法就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