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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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两圈,突然说道:“把人反过来。”

    王新刚一动就被人扯着腰,不由低头去看。

    张一心如死灰,偏又带着可怜兮兮地说道:“想听,但,真,真,害怕。”

    王新不由叹气。

    张一脑子转得快,学的东西杂,但胆子实在小,安生现在看尸体都面不改色,他见了一次,大晚上还要抱着被子找王新一起睡觉。

    沐钰儿也不生气,只是自己上手把人翻了个面。

    陈菲菲看着背面的尸斑。

    尸斑已经大片成团,颜色逐渐成了灰青之色。

    “你说人若是被定在一处,也挣扎过,可为什么背后没有痕迹,不想腿部有这么大的力气,但也该挣扎过,后背应该会有痕迹才是,而且手指缝隙中这么干净。”

    陈菲菲蹙眉,打量着这个背部和手指。

    “他在清醒状态被人固定在墙上,或者地上,四肢大开,有人按着他的臀腿,但他还是因为剧烈疼痛把手脚骨头都弄断了。”沐钰儿严肃说道。

    “对。”陈菲菲用手中的镊子指了指他背部的尸斑,“人死前力气压在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尸斑,你看他这个背部,明显是死前两个时辰内形成的,说明人是躺在这里死的。”

    “为什么不是把人吊起来杀了再放下去。”张一闷声闷气问道。

    “因为他这个杀人可不是捅一刀,来一下去一下就能杀死了。”陈菲菲说,“就是凶手厌恶这人,丝毫不讲究,一顿乱砍瞎扒,扒心抽肺,你一个个取下来也要话半个时辰的时间。”

    别说张一了,就连王新听着这描述,也突然觉得肚子剧痛,忍不住按了按肚子。

    ——还行,还在。

    沐钰儿咳嗽一声:“不用描述的这么详细。”

    陈菲菲话锋一转:“这样一来一回,血液一定大量堆积在腿部,可他的下肢没有这么多尸斑,反而是臀腿,下后背很多。”

    “而且……”她话锋一顿,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这一刀是自上而下的贯穿伤,伤口平整对称,没有向上向下的斜刺伤,若是吊起来,能把人吊到完全不动弹,肯定不能踩地,一定要吊高一点,这人已经六尺高了,若是再掉高一点,便是只高一尺,难道凶手有七尺,这也太高了点。”

    “那就回到刚才的问题。”沐钰儿沉吟,“把人按在地上,手脚抽紧,固定脖子,人确实很难挣扎,可这样绳子的力气就会加到身体上,是不是被按在地面上,相国寺的地面都是青石板。”

    “那就是在室内杀的人?”陈菲菲笑了声,“这么多血,隔着八百里地我都能闻到,千牛卫集体鼻塞了吗?他身上的血可是被慢慢流光了,整张脸青白,尸斑颜色浅淡,这么大的血,若是在屋内杀的人,现在也该发现了。”

    “而且太硬了,皮肉甚至骨头不能没有任何损伤。”

    “若是杀人的地上垫很软的东西,力道被施加在那东西啊,比如……”沐钰儿神色微动,“被子?”

    陈菲菲眼睛一亮:“这个确实可以,很多案子中凶手用被子捂死人,确实看不到伤口和手痕,不过在外面杀人,抱着被子是不是太明显了。”

    唐不言皱眉:“山上住着佃户,现在天气逐渐转热,丢了棉被,应该短时间内也发现不了。”

    “那我们等会去山上看看。”沐钰儿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至少丢了两床棉被。”

    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不对啊,若是被子……”张一蒙着鼻子说道,“人在剧痛下,手指抓破被子不是很简单吗?”

    “这倒是。”陈菲菲惊疑,“死者身上为什么没有血迹,凶手虐杀了死者,难道最后还帮忙把血迹擦掉,这个动作和虐杀的行为不符啊。”

    “能判断出人是什么时候移动到观音殿的嘛?”唐不言问。

    陈菲菲蹙眉:“这个人的尸体实在有些奇怪,尸斑太淡了,可能是放了血,也有其他可能,但他是平躺着死的,死后身体会逐渐僵硬,但在十二个时辰后尸僵会逐渐褪去,三到七天,尸体才能完全软化,这么算的话,最早也要在第二天的酉时。”

    唐不言蹙眉:“法会申时结束,三刻后敲钟,随后陛下想要见一下诸位长老,这才发现性空长老不见了,后来草堂寺的人说长老昨夜受了风寒,还未起来,法明方丈执意要把人请来面圣,这才发现人不见了,直到酉时才在观音像后面发现尸体的。”

    沐钰儿想起之前在山下听到的巨大的钟声。

    “陛下今日午时就在大雄宝殿,千牛卫守卫之森严。”唐不言淡淡说道,“别说带一句尸体,便是苍蝇都飞不进来。”

    “可人不是死在观音殿吗?”张一说。

    “我之前进来时就发现从天王殿起,三步就是一个千牛卫,观音殿距离大雄宝殿不到半炷香,距离之近,千牛卫不可能放过这个漏洞。”沐钰儿解释道。

    “有没有可能让这个尸僵提前软化,或者慢一点僵硬。”唐不言问。

    陈菲菲仔细想了想:“高温的地方可以加速软化,低温或者水中则会慢一点僵硬,但尸体死后一个时辰就会僵硬。”

    这个条件颇为苛刻,毕竟现在只是春夏交加,不冷不热的天气。

    “若是水中呢?”唐不言沉吟片刻,突然问道。

    陈菲菲脸色严肃:“可以缓慢尸僵,对了,现在山上的水一定还挺冷。”

    “对,樱花还开着呢。”沐钰儿抬眸说道,眼神微动,“我看相国寺山上的樱花还没开败。”

    “人死后立刻移动时,尸斑会发生变化,但人死后四到五个时辰,只会发生部分位移,但在人死后十个时辰后尸斑便不会移动,死者的尸斑符合仰躺着的尸体,并没有被拖拽过的痕迹,所以人很有可能,最早是在……”

    “今夜丑时。”

    唐不言抬眸,淡淡说道。

    “那最晚在今日辰时。”沐钰儿蹙眉,“好奇怪的时间点。”

    “不奇怪。”唐不言淡淡说道,“这个时间段,是相国寺最忙的时候。”

    陈菲菲惊讶:“和尚也大晚上修仙?”

    “今日就是请舍利入塔,陛下亲临法会,相国寺和千牛卫自然不敢懈怠,像是香烛法器都是要提早准备的,法会午时正是开始,百官辰时用完早膳如常,千牛卫和礼部的人则更早,寺庙的人更是彻夜未眠。”唐不言解释道。

    沐钰儿喃喃自语:“凶手真的很熟悉整个法会的流程。”

    唐不言很快就把尸体的信息整合起来。

    “所以凶手杀人的地方很有可能在山上,靠水,最好是寒潭,可能还有松树林,四周有石头或者巨树用来固定,那里经过的人会比较少,甚至可能是有洞穴这类的。”

    “王新,你立马去找澄明去看看后山有没有这样的地方,你带人亲自去搜。”沐钰儿立刻吩咐道。

    “张一,你找几个人一个个口供问过去,昨日午时到酉时众人都在干什么,有什么人作证,另外你还要去问问今夜丑时到辰时,他们都在干什么,可有靠近过大雄宝殿和观音庙,或者看到有什么人靠近过这些地方。”

    “现在就去?”张一问道,看了眼更漏,马上就要子时了。

    沐钰儿板着脸说道:“当然,他们天一亮就闹着要走,我看今夜他们也睡不着。”

    两人很快就相携离去。

    陈菲菲打量着这具尸体。

    “凶手一定年轻有力量,而且对死者充满仇恨,甚至可能是认识,不然也不能把人约上山。”她说,“可以查一下死者有没有和谁结仇。”

    沐钰儿点头:“我这就去问一下草堂寺的僧人。”

    整个相国寺灯火通明,千牛卫严正以待,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威严的佛像在烛火照耀下倒映出庞大的阴影。

    一具恐怖的尸体让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吊在顶点。

    一一凶手,正潜伏在这里。

    “少卿了解这个性空法师吗?”沐钰儿走在路上问道。

    唐不言摇头:“只知道他是富家子弟出生,十年前在草堂寺出家,我之前见他和弟子们说话,声音洪亮,性格强势,但似乎……不得人心。”

    沐钰儿扬了扬眉:“仔细说说。”

    “几个弟子在背后对他颇有微色。”唐不言委婉说道。

    两人很快就赶在子时的更漏声响起时,来到草堂寺众人休息的小院中。

    草堂寺这次只带了七人,其中两个年级颇大,大概有四五十岁的模样,但剩下四人都颇为年轻,瞧着不到三十。

    他们几人都没有在睡觉,沐钰儿远远就看到屋内的灯亮着。

    “果然睡不着。”她笑,“不过睡着了也太奇怪了。”

    沐钰儿敲门时,开门的是年级最大的一个僧人。

    “沐施主。”那人见了人也不意外,只是竖掌行礼,态度恭敬温和。

    “方便吗,问几个问题?”沐钰儿彬彬有礼问道。

    屋内剩下几人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齐齐看了过来。

    众人脸上只有惶恐不安,却没有悲伤难过,瞧着小脸蛋,瞧着哭都没没哭过的。

    沐钰儿想起少卿刚才说的话。

    一一这个性空看来却是不得人心。

    “方便,少卿司直请进。”那人侧开身子说道。

    沐钰儿目光自几位身上一扫而过,这才入内,客气问道:“敢问师傅法号?”

    “贫僧性能。”

    沐钰儿惊诧,打量着面前之人的模样,看样子他应该是这里面年级最大的。

    ——都是性字辈。

    “你和性空大师是?”

    “性空乃是贫僧师弟。”性能低眉顺眼,平静说道。

    佛教自有尊卑一套,按着戒腊年份排资论辈,这位性能乃是师兄,可这次带队的却是性空,这与常理不合。

    “那为何这次是他带队,不是你?”沐钰儿直截了当问道。

    性能巍然不动,神色近乎无欲无求:“师弟佛法高深,能者居之。”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对着唐不言抬了抬下巴,又点了点剩下几个和尚:“一人三个。”

    唐不言点头。

    沐钰儿摸出笔纸递给他,使了眼色。

    唐不言接过东西,顺手把年纪最小的三人拉走。

    沐钰儿露出满意的笑来。

    ——让少卿欺负小孩去!

    性能果不其然,眉心微微一皱。

    “昨日午时到酉时,你们都在做什么?”沐钰儿公事公办地问道。

    “在厢房中念经。”性能说道,“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剩下两人也跟着点头。

    “那性空呢?”沐钰儿问,意味深长说道,“他献上宝物时,你们为何不同行,反而专心致志在厢房中念经。”

    性能沉默,好一会儿才会说道:“这是性空自己的事情。”

    “所以你们是完全不知?”沐钰儿挑眉反问。

    性能又是沉默。

    沐钰儿打量着屋内三人古怪的神色,讥笑道:“你们知道他要这么做,可又都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此事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觉得若是陛下喜欢,赏赐性空,那就是草堂寺的荣耀,若是陛下盛怒,那也不过是性空自作主张,与你们毫不相干。”

    性能只是念了个佛号,并不说话,定力十足。

    “所以他死了,你觉得是为何死的?”沐钰儿神色冰冷,并没有任何慈悲之色,反而逼问道,“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玛瑙,因为你们!”

    “才不是!”年纪最小的僧人大声说道,神色愤怒,“他都是为了自己!”

    “闭嘴!”性能厉声呵斥道。

    “是怕被我戳穿你们的虚伪。”沐钰儿也跟着怒斥道。

    那小僧人就像被一把火彻底点燃,一双眼睛通红:“他该死,就是死得好,活该,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不把我们草堂寺放在眼里!他把我们都当成垫脚石!”

    作者有话说:

    1.寺庙耕地部分来自百度。

    2.悲田院——武后长安年间(701~704年),将此慈善事业纳入政府管理的事务之中,设置了负责检查有关寺院悲田的一切活动的使职。《唐会要》卷四十九“病坊”中记载:“悲田养病,从长安以来,置使专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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