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第437章(2/2)
“我只是做了一点小小的推动,在雍君犹豫时定其心罢了。不把你在梁国的牺牲当回事儿的是雍人,最终要取你血肉的是雍君。”
话已出口,谢涵却又后悔了,他倏忽叹了一口气,缓和清冷的声色解释道:“我起初只觉蹊跷,便跟上来看看,后来接到线报。只是以你对雍国那口是心非的感情,即便我给你看,你也不信。
我就想:即便雍君一次放过你,也会有下一次,你最终会被他一遍遍吸干血。不如让他做绝,让你彻底死心,你们也好一刀两断。从此你天高任鸟飞。只是——”
“事实还是超出我的预料,我差点没有救回你。对不起。”
“天高任鸟飞?”霍无恤转了转眼珠,“难道温留君没有给我扎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温留君说雍君想吸干我的血,那你何尝不是为了利用我呢?”
“你们有什么区别吗?”
谢涵原本想好的一二三四五六都在这一句“你们有什么区别吗 ”中刹那燃烧,唯余怒气,“你觉得我和雍君没有区别?”
霍无恤笑了一下,像浅笑,又像讥笑,“我不知道温留君为什么觉得我肯定会带兵打仗,可温留君不就是为了利用我给您打仗吗?您和雍君有什么区别?区别在您向来不信巫医的话,不会相信血肉治病的无稽之谈吗?哈哈——”
他这一笑,就像开了口的大闸,停不下来了,他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笑出了泪花,“哈哈哈——”
盛夏的天里,他浑身都凉透了,心凉血也凉。
他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结冰了,如果人变成冰,是不是就不会有感觉?是不是就不会张嘴说话?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说话:
“温留君不会无缘无故和我说这些罢,这么多年你不说,现在才想起来说,是因为公子无忌手上就捏着这些证据罢。”
“温留君一直留在这里,不是要等游弋喾,怕我杀了孟光亦和马元超;而是要等霍无忌,怕我听到‘真相’被带走罢。”
“可惜,事情来的猝不及防,温留君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临走前对我说这个。”
谢涵的怒意在对方的一字一句中攀到高峰,又奇迹般地冻结住。
他深深地看了对面人一眼,从枕下掏出一把匕首,打开刀鞘,锐利的刀锋闪着森寒的光,“我自问这么做,对你利大于弊。倘你觉得我对你不起,亦或是我害你至此,那我还你。”
他解开系带,衣襟大开,将脱鞘的匕首塞进霍无恤手中,带着人的手抵在自己胸口。
冰凉的剑锋刺破皮肤。
一串血珠涌了出来。
霎时间占满霍无恤眼帘,他眼底突然只剩一片猩红,这时他才惊觉——掌中冰凉,是刀柄;手背微凉,是对方的那总是略带凉意的五指。
“当啷——”他受惊般脱手,那匕首瞬间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他撕下一片衣角去捂面前人的伤口,按了好一会儿,鲜血还是汩汩得出,他手忙脚乱,又是找布条,又是找药膏,好容易止住血,终于怒骂道:“混账!”
“噗——”下首传来一道低笑。有什么轻落他眉间,“可算有点鲜活气了。”
随之一只手轻揽他肩背,耳边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归根结底,我只是那么暗中坑害了你一点点。我的努力连导致最终结果的百分之一都没有呢,你这样怪我,公平吗?”
“还有,你当初骗我送你偷《欧冶宝录》时,我说什么了吗?你怎么这样小气?只许霍郎放火,不许谢涵点灯吗?”
“再说,那时我们也不够熟悉啊。我哪会知道,那时坑害的人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今生最重要的人之一?回想起来,我心里也难受,你光顾着自己不高兴,怎么不心疼我?”
谢涵边说,边拿侧脸轻蹭对方发顶、脸颊,“你现在这副恨我至极的样子好没道理唔——”
倏忽,肩上一阵锐痛,他动作一顿,闷哼一声。
那张嘴咬他肩头的人越加用了力,直到满口腥咸。
霍无恤摸了下嘴,入目一片鲜红,这样的红让他想到大陵城郊别庄党阙手中那一根细细、染血的铜管。
谢涵忽觉肩头一紧,是对方伸手拢住他肩头。他心中方升得意之情,却觉脖颈一热,有什么灼热的液体低落,自衣领滑入,顺着敞开的衣襟一路下滑,来到身前。
他伸手轻触,在口中尝了一下,咸的。
他那得意之情一滞,变作无措,忽觉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别哭。”他回抱人肩头,“霍无恤,你别哭。”
霍无恤不说话,只是胸膛起伏,肩膀簌簌地发抖。
谢涵捧起他脑袋。
乍然从隐蔽的脖窝暴露在明亮的空气中,霍无恤连忙用手遮住大半张脸,却仍有晶莹的液体自指缝落下。
谢涵终于慌了,“别哭。”
他的游刃有余,他的话术心计,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亲吻对方的发顶、手指、鼻尖、嘴唇,却只会一遍遍地说,“别哭。霍无恤你别哭。你别哭,霍无恤。”
好一会儿,霍无恤抹抹脸,将手放下来,在亵裤上蹭了蹭,尔后指着谢涵怒骂道:“你狡辩的时候嘴巴叭叭的,现在安慰人就只会说六个字了?”
“你这个骗人精,好多歪理。反正你干什么坏事都是有理有据,我就是活该被你骗被你耍啦?”
“回想起来难过也赖我?你看你不姓谢,该姓赖。你这个赖皮鬼!”
多稀罕啊。
对面人头发糟乱,满脸泪痕,眼角发红,怒骂的样子像极了街边撒泼的混混,哪里看得出白日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样子?
多稀罕啊。
谢涵几乎都要忘记初见对方时那副油滑市井的样子了,现在见了竟生一股怀念之感,他静静听对方说完,忽然伸手按胸口,露出痛苦之色。
于是那聒噪又可爱的声色戛然而止。
霍无恤翻出针包,飞快用火烤了烤,给谢涵扎了几个止痛止血的穴位,冷酷道:“苦肉计是最下等的计谋。”
“因为他受众太小,只对一种人生效。”谢涵眉眼含笑,枕在人腿上,“苦肉计只对在乎施计者的人生效。”说完,他又蹙了蹙眉,“无恤,我肩膀也有点疼。”
霍无恤简直有一柜子的脏话想说,却还是给人包扎好,最后终于平静下来,心平气和道:“君侯,我真的很生气,您不要再对我顾左右而言他了。”
谢涵翻身坐起,感慨了下对方的腿弹性不错是个舒服的枕头后,正色道:“无恤,第一,我承认这个做法是有失道德的,但我本意并非想害你。”
“害我对你没好处,您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干害我。”霍无恤显然很了解谢涵,“好了,您别说第二了。我知道第二是你看我有利用价值,想带我走;第三,你也有那么一点真心把我当朋友,想让我走远雍国这个泥潭。”
谢涵做“彩虹神使”圣洁貌,“传闻草原的戈壁上,母鹰为了训练幼鹰飞翔,会将它带到悬崖上推下去,所谓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也是同样的苦心,无恤明白就好。”
霍无恤凝他片刻,歪头道:“涵妈妈?”
谢涵:“......”
他伸手轻抚对方发顶,“乖儿子。”
霍无恤翻个白眼,“我说不过你,不是因为道理在你这里,而是你口才比我好。你说的看起来都对,但你自己知道你对我理亏。你亏欠我,君侯。”
他这样打直球,谢涵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无计可施,终是虚心求教,“那我要如何弥补呢?”
霍无恤忽然笑了,“答应我一件事。”
谢涵道:“你先说。”
霍无恤抱起胳膊,“我还没想好。”接着伸手点着对面人缠着绷带的心口道:“放心,不阻碍君侯你心中的伟业,也不拦着你娶宋公主欧小姐。”
谢涵:“也不会故意害我出糗。”
霍无恤轻笑一声,“好”
他伸手,“击掌为誓。”
二人三击掌后,室内才重归黑暗。
陷入睡眠前,谢涵在想:一夜解决隐患,他果然宝刀未老。
霍无恤在想:霍无忌没少给他找事,这次倒算是好事。
甭管开场的时候,是谁犹犹豫豫最后心一横下定决心开口,也别管是谁晴天霹雳痛苦难忍,现在躺下倒是皆大欢喜。
或许涵某人真就就有霍无恤制服大法。
又或许某某絮永远信赖温留君。
第二日,谢涵自然是带着霍无恤一早给他收拾好的行李回温留去了。
而霍无恤则在青灵城北境大营接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雍公子霍无忌是霍无恤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两兄弟却是十五年不见。小的时候,霍无恤对新弟弟满怀期盼;少年时,他对远在千里外的兄弟有口非心是的思念之情;到如今,却是坐在大帐前,如视陌生人,“公子无忌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霍无忌不像一般的雍人,白衣、墨发,缓带轻衫、左箫右剑,环佩叮咚、姿态高雅——他像个齐人,浅笑温文,“来之前,我还怕认不出兄长,没想到兄长的五官轮廓几乎没什么变化。”
霍无恤懒得听人寒暄,“别扯有的没的,就说你来干什么?你有多少温留君或者齐国的坏话要讲给我听,且快说罢。”
霍无忌噎了一噎,四下一看,帐内确定无人,压低声音道:“可是温留君挟恩要求甚多?还是齐国终究排斥我们雍人?兄长怎么急着问我这些?”
他似有感慨叹息一声,“燕国国力大损,大家都推测北境十年内不会有战事。剑不出鞘必损光华,兄长在这里,说是高升,却是冷藏。最怕苦等消磨英雄的意志。”
霍无恤吊起眉梢,疾言厉色,“不必挑拨离间,温留君对我有教导之恩、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我是永远不可能背叛他的。”
可若真是这样笃定,为什么刚刚的平静会在转瞬化为怒火?听说拔高的声音通常是为了遮掩内心的虚弱。
霍无忌会心一笑,“兄长,谁也不能否认温留君在你人生路上的巨大作用,他指引你、他信任你——听说兄长的学时武功全赖温留君倾囊相授;听闻甫一到温留,他就将自己的亲卫、温留城的征兵全交给你不及弱冠的你统领。兄弟父子也不过如此了。”
霍无恤嘴角一挑,“你知道就好。”
“可是兄长,你可否为我解惑?温留君为何如此待你?”霍无忌好奇道:“你是他国公子,你们萍水相逢,在回大陵前的相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半年。
他武有王洋、豫侠、温亭、兰深,除了最后一个,哪个跟着他的时间比兄长你短了?哪个不曾随他出生入死?哪个没一场成名战?为什么偏偏是你得此厚爱呢?”
“这世上有些人白头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霍无恤表面平淡道:“且温留君认为我有远超于他们的能力。”
“是啊,谁能否认温留君善相人呢?”霍无忌对此肯定道:“明珠蒙尘,金藏暗室,只有温留君发现了兄长你这样的宝物,并保护打磨。这种知遇之恩,我原本是极力反对朝野要带兄长回大陵的呼声的。”
霍无恤冷笑一声,“难道不是怕我回来危及你的地位?”
“兄长,我爱惜自己的地位,但更爱惜雍国;我向往储君之位,但更向往河西三城。”霍无忌直言不讳,“但我知道无论我们如何希望,我们都伤了兄长的心,这时舔脸上来不过惹你厌烦,惹旁人耻笑罢了。”
“因此旧年王大人出使楚国时,我就劝他不必想着接你回来。却被其认为自私自利、心胸狭窄。”霍无忌苦笑一声。
霍无恤终于有了些好奇,“可你现在却来了。”
是被人逼迫不得不来?
还是过来进一步断绝他回去的心?
“我现在来了。是因为我认为兄长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霍无忌道从袖中掏出一卷帛文递于霍无恤,“五年前的隆冬,君父病笃,有巫医称亲子之心头肉可做药引。君父犹豫不决,师大人并师侧夫人派大臣行刺兄长。接着事情变换,师大人亲自前来接你前去。
期间巫医多番游说君父,有君父病情拖不得的,有病愈后的安康身体的,有你回来后引起的麻烦的......”
“我并不是想为君父粉饰什么,他确实在此事上表现出极端的冷酷,令人心寒。可我想那些巫医、师大人也难辞其咎。”霍无忌笑了一下,“可那些巫医、师大人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他轻击掌,帐外扈从拖进来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正是当初雍宫盛行的巫医,还有两个彼时跟随师无我一起来借霍无恤回国的护卫。
“因为背后有人收买他们。”
“为什么要收买他们?”
“因为可以以救命之恩的超高身份降临在兄长你的人生中。”
“因为宝物从此可以被他一人窃据。”
“他竟不在乎你当时的痛苦吗?”
“或许兄长对温留君而言,从头到尾只是奇货可居罢了。”
“听闻珍珠是因蚌中进了异物,因痛苦落泪凝结而成。齐人爱珍珠,谁会在乎它曾多痛苦?”
“兄长。我不是想用温留君的虚伪掩盖我们的过错,五十步笑百步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希望你能逃开温留君给你带上的枷锁。”
霍无忌起身后退一步,对着霍无恤跪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一卷帛文,高举过头顶,“这是册封太子的旨意。殿下想报答温留君有很多办法,不必要替他做牛做马,以后用我国的国力帮助他一下,岂非更好?
人心难测,至亲会杀你,好友会骗你,什么是骨肉亲情,什么是救命之恩,真假虚妄,到头来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利才是真的。报答也好 ,报复也好,兄长你都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
霍无恤虽已与谢涵说开,终究心中膈应,重听一次早已厌烦,不想对方最后竟出了个大招,他放下掌中对谢涵收买巫医的证据,转而抓起那卷法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吃惊道:“你们竟也舍得 ?你竟也舍得?”
“如果兄长能带我国走出低谷,能助我国一雪前耻,何物不可舍?”霍无忌叹息道:“君父当初如此不舍生命,也是因为仇恨未雪、壮志难酬。我国多是武夫,却少了一个真正懂战术的兵家,被梁国层出不穷的将才押着打了整整三十年。好不容易梁国内乱,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本来,霍无恤是打定主意,财宝就截下做温留军资,消息就传信给谢涵,官职就暂且押下,传信问谢涵要不要虚与委蛇,没想到——
他眉眼下垂,将这卷册封太子的旨意扔了回去,只说:“或许你们该派人好好了解你们的老对手老邻居,强梁强大的不只是善兵的将军。”
“打仗不是强国的道路,只是强国的保障。基建、外交,粮草、武器,朝廷的管理,律法的严明,雍国要走的路还很远,不是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谢涵前脚刚到温留,后脚就接到霍无恤的信,信上他讲了一番霍无忌来了后的所言所行,最后对谢涵致歉——自己没有像一开始说好的那样,诈雍国一诈占点便宜再说,而是直接回绝了那册封太子的诏书,未曾说考虑考虑,再来请示他。
谢涵将这封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扔给一边的应小怜,赞叹道:“都说齐人多雅正君子,我看无恤才是个真君子。”说完,他幽幽一叹,语气莫测,“看来霍无忌已经动摇了他对雍国的漠不关心。”
“一个月前,就是公子无忌在雍朝廷力排众议,请立无恤为太子的。”沈澜之对霍无忌是欣赏的,“无论是计谋还是真心,放弃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他值得敬佩,也值得警惕。”
沈澜之显然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君侯,此人若能合作,是幸事;若为对手,当先除去。”
“他现在应该刚到齐国边境,你派人去一趟,将他请过来,我与他做个交易。”谢涵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因为有一个人现在正在他温留的地界上。
刘家,刘决。
当然,在这之前 ,他得先去进另一个客人——远道而来的齐二公子谢涓。
当初谢涵一封书信,当真是在谢涓纯情的二十三年人生里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失魂落魄、落魄失魂,追梦青年陡为人父。
谢涓心中惶恐,在自己府上几乎要团团转得把自己转死,最后被郑姜拿披风赶了过来。
郑姜已经歇了喝媳妇茶的心,没先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个孙子,差点要给谢涵塑个金身,当神仙供起来。还是楚楚怕折寿,抢先一步阻止了。
谢涓马不停蹄地跑,跑到温留却又怕了,但上天总是此爱开顽笑——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梁女书,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儿子,便来看幼弟习武散心。
最后被宝刀未老的姚师傅打的满地找牙,还是卫灵书跑过来及时阻止的。
于是卫灵书就这么照顾上了满身淤青的谢涓,温柔细致,“没想到来温留竟然找到了失散的哥哥,哥哥怜我,迁怒公子,求公子宽恕哥哥。”
“这原和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公子因为我遭此劫难,真不知该怎么弥补。”
谢涓跟卫灵书睡了一觉破了彼此的身子,还有了一个儿子,到头来却还只知道对方是扶突官妓馆一个叫“姝”也可能是“书”还可能是“疏”等等等字眼的妓子。
也还是第一次大白天见这位一夜情对象,他惊觉面前女子美貌至极、身段姣好、气质高雅、谈吐不凡,不禁好奇,“你是罪家小姐充入官妓的?你原叫什么?”
“我是梁人,这几年梁国获罪的家族没成百也有数十。我只是刚好其中一家罢了,名字更不要再提了,公子便叫我‘姚书’罢。”卫灵书倏忽莞尔一笑,“书籍的书。”
谢涓不禁尴尬,“我对不住你。”
“公子不要这样说。”卫灵书温柔地看着谢涓,“那时馆中逼我接客,不是公子也有其他人,能遇到公子这样好的男子,已经是我三生有幸。
公子托温留君给我赎了身,已经足够我感恩了,没想到跟着温留君还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我这这乱世飘絮一般的人生终于找到了归处。”
“这都是公子带给我的。”
她这样说,谢涓越加羞愧尴尬,期期艾艾问,“那、那、孩子?”
“我阖族获罪,一个人久了,便想有个家人,因此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曾询问公子就私自生了下来。”卫灵书愧疚道:“公子若觉麻烦,便当这孩子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这怎么可以?”谢涓头痛 ,“我、我、我不是觉得麻烦,是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卫灵书不禁噗嗤一笑,“公子先别想这事,书现在有哥哥,温留君也给书找了营生,完全养得起孩子。你现在没做好准备,就随缘,等何时想看看孩子了,再说不迟。”
“营生?什么营生?”谢涓哪里愿看这么个欺霜赛雪的美人,还是他孩子娘磨破手指做活计,“我虽然现在没做好准备,养你们两个却是必须的。”
“公子想到哪儿去了?”卫灵书笑道:“温留君体恤,让我教小公子几个琴棋书画。”
谢涓挠挠脸,“三弟一向最会来事儿。”说着好奇,“你还会弹琴,对了,你原本是大家小姐 ,自然会弹琴。三弟能让你教授,你肯定谈得再好不过了。”
等谢涵回来时,谢涓已经在卫灵书教琴的时候,顶着淤青脸,优哉游哉吃着瓜子,坐在一边,听人弹琴琴了 ,美其名曰巡视幼弟学习。
见着谢涵,还对人“嘘”了一声,拉人一起听琴,忽然轻声说 ,“三弟,你看她是不是特别像姝儿?”
谢涵:“......”
并不,谢谢。
要说当初谢涓在扶突官妓馆的夜里,能把人错认成绛姝,真是有原因的。绛姝是冷傲美人。卫灵书在会阳是出了名的孤高自傲,虽然渐渐习得了一丝魅惑,但骨子里的孤傲仍会不时冒出来。便如此时沉迷于琴音之时。
谢涓最爱的也是绛姝的那怎么也不给他好颜色的“傲”。
谢涵吃一口对方盘子里的瓜子,“二哥见过小琮了?”
谢涓一僵,摇了摇头,苦兮兮道:“我还是个少年啊。”怎么会有了鹅子?
谢涵“呸”一声吐掉瓜子壳,“那二哥现在是什么个章程?”
谢涓可怜巴巴看他,“就等三弟回来,为为兄指点迷津。”
“两个选择:第一,纳了姚书,带了孩子,回扶突;第二,放他们在这儿,我给你养着,偶尔过来看看。但无论如何孩子总要在宗庙里记名。”
谢涓点了点头,最终说,“我问问姚姑娘罢,她怎么想就怎么办。”
谢涵无语。
决定扔下人接见刘决是正经。
没想到回禀说,“刘少爷和桑朵拉小姐比赛骑射去了。”
谢涵:“......”
他进入回温留后第四件要做的事,询问匪贼情况。
“林武杰如实告诉了贼匪修河的人手。不想桃花山的匪贼却没依言给他见林小妹。我让他遇到这种情况,就趁机说实话:告诉他们自己不是游学的士子,是谢涵的卫队。”沈澜之虽能给林武杰伪造身份,架不住没和林小妹串过口供,要是桃花山上林小妹被盘问一番怎么办?
林武杰怒道:“你们再不交出我妹妹,我就告诉君侯,让他们来剿灭你们!”
桃花山上的山贼哪想的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当着林武杰的面就剁了一个民女的手指,阴笑道:“你要是敢说,明天就送你妹妹的手指给你。”
林武杰脸色煞白。
那山贼又说,“你和我们往来已经有些时日了,你现在就是背主的东西,你要是敢说,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出卖温留向咱们泄密,看温留君容不容你?温留君不容你,你又惹怒了咱们,看你妹妹怎么办?”
“好了,三天后来告诉我,温留的屯粮、屯兵处,再画温留城的内外城地图出来。”
林武杰脸色煞白回来。沈澜之大方的很,大笔一挥就照着墙上的温留城防图画起来,让他交给山贼。
林武杰悚然一惊,“兰大人,万万不可。”
沈澜之笑了,“我现在给你的,和几天后的难道会是同样的城防吗?就让他们攻打过来罢。”
他将地图折好,让绣娘缝进林武杰披风里,“不过不要直接给出去。你就说偷地图的时候被发现了,现在只能带着手下叛逃,要他们收留你,否则绝不说出地图的下落。”
他拍拍林武杰,“伺机救出小妹。
林武杰眼眶一热,“兰大人——”
应小怜眉梢一挑,开口道:“收下罢,这也是君侯的意思。”
等林武杰走后,沈澜之摸摸鼻子,“我只是习惯性收买人心,小怜可不要告诉君侯我收买他的卫士。”这卫士历来护卫主人安全,被收买可是主家大忌。
应小怜哼笑一声。
沈澜之“啊”了一声,“虞兄又来找你了,刚刚忘记告诉小怜了。”
于是林武杰就带着沈澜之□□过的一波眼线间谍上了桃花山。
林武杰是个武夫,有心回报,奈何没个利眼。
可他带上来的几个人不得了,那都是做眼线间谍培养的,粗粗一扫,就敏锐地察觉这波山贼不寻常,像士兵。
然后再看,好家伙,这不是齐营惯用的暗号吗?莫不是齐国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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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霍无忌就是霍无极,人设有变化,前头的地方修文时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