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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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大早,澄空高爽,天色晴好,潮生一大早跟着鹤璧先生读书去了,沈澜闲来无事,坐在玫瑰椅上翻阅账册。

    恰在此时,秋鸢神色惶惶,匆匆自院外赶来:"夫人,湖广总督来送拜帖了。"

    沈澜接过秋鸢手中的帖子一看,胭脂球青花鸟格眼白录纸,双帖、销金署名。

    好生奢靡。

    也不知裴慎卖得什么关子?沈澜秀眉微蹙,打开帖子一看。

    今夜亥初,恳请沈宅一晤。署名为友生裴守恂。

    “啪嗒。”沈澜神色恼怒,只将那拜帖掼在桌上。

    她这般行径,将秋鸢唬了一跳,凝神问道:"夫人,这帖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从前裴慎来她这里,只管夜半三更,偷摸进门,从不问她意见。如今倒是长进了,知道发张帖子来问,今晚我能不能来见你?

    问题在于难道沈澜说不能,裴慎便不来了吗?不过是本性难改,给强迫的本质包裹上一层糖衣罢了。

    沈澜暗自冷笑,起身取了一张铅山束纸,认真真写了一句"不行。"

    “秋笃,你将这纸张回了送帖人。”沈澜道。

    秋鸢应了一声,接过纸条却又犹豫不已:“夫人,那裴大人到底是湖广总督,如今外头都在传他要做太子了,咱们就这么一张纸条回过去?要不要送些礼?"

    沈澜微愣,摇摇头:“你只管去罢。”

    见劝不动她,秋笃无奈叹息一声,只管捏着纸条,径自出去了。

    当夜亥时,沈澜未曾入睡,只斜倚轩窗,望着庭中疏玩月光,静静地候着裴慎。

    便是自己拒绝了,这人多半不会在乎的,今夜必定会来。谁知等了小半个时辰,亥时已过,裴慎却还未来。

    沈澜挑眉,颇感惊异。是有事情耽搁了,还是裴慎真死心了?她懒得再想,只管闺眼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秋鸢又来报,说总督府送了新的拜帖来。沈澜打开一看,无非又是约她亥时见面

    白云的话。

    沈澜照旧取了官柬来,写了拒绝信叫人捎回去。

    第三日、第四日……日日如此

    ,沈澜彻底厌烦了。

    她看着桌子上新送来的销金白录纸拜帖,唤来秋鸢道:“从今往后,总督府送来的拜帖不必再收。”语罢,又补充:“若强要你收下,你便只管收了,尽数销毁即可。”

    秋鸢颇为惋惜:“这般好的纸,便是拿去卖都有人肯买的。”只消裁小些,送出去也极体面。

    沈澜摇摇头,这拜帖若流出去了,旁人必以为裴慎与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干系,以至于裴慎负夜来见她。

    “只管都烧了去。”

    秋鸢见劝不动她,只能无奈应了。

    沈澜亲手取了那拜帖,点燃油烛。火焰一燎,上好的白录纸即刻被焚烧殆尽。

    袅袅的烟气,映出她沉静的眉眼。

    当夜,亥时。

    六月底,正是暮夏时分,柳叶窗支开半扇,月华如水,沉静明彻,偶有丝丝缕缕的夜风穿阁越户,散去暑热。

    沈澜枕清风,卧玉箪,掩碧纱,呼吸绵长,好梦沉酣。

    窗外的野蝉本是静静的,似被什么惊动,便一声长、一声短地呜碎了月光。

    沈澜被吵醒,略带困倦地睁眼,却不曾撩开碧纱帐,只管翻了个身,面朝里侧,不耐烦道: "你到底要做甚?”

    翻墙越户,入内而来的裴慎干笑两声,本想清清嗓子,却见她面朝里侧,分明是不想搭理自己,便又忍不住有几分涩意。

    “你如今是连看我一眼都不耐烦了。”

    刚——出口,裴慎便后悔了。何必做此小儿女姿态呢?他裴守恂难道是痴男怨女不成?

    “我来寻你,是有事要告知你。”裴慎正色道。

    沈澜被他三言两语激出了火气,干脆起身,拂开帐幔,淡淡道:"有什么事不能送信?不能白日拜访?偏要夜闯我家门。”

    裴慎掩了心虚,只管慢吞吞道:"我何曾夜间?白日里不是给你写了拜帖,约定亥时来见你吗?”

    沈澜瞥他一眼,心道他送那拜帖,看似长进了些,知道光明正大强迫她无用,便只管装出一副尊重样,还似模似样地送了帖子来。

    实则才装了三日便受不住了,今夜闯门,也不过是暴露他本性罢了。

    沈澜冷笑,质问

    他: “你连送四日拜帖,前三日都被我写信拒了,第四日,也就是今日,我虽不曾送信,却也叫人给你带话,只说往后不必再送,拜帖上的事我一概不应,为何今夜你还是来了?”

    裴慎挑眉诧异道:"竟有此事?"说罢,舒展了眉目补充道:"想来是那带口信的小厮蠢笨了些,不曾言明。”

    演。你继续演。沈澜面无表情道:“那你如今知道了我的拒绝之意,请回罢。”

    裴慎早料到她会冷言冷语,也习惯了,便径自行了两步,笑道:"是我误会了,待我说完了事便走。"

    沈澜懒得理他,只告诫他: “往后你不必再送拜帖来。既浪费上好的纸张,还得劳动我去烧。”

    裴慎点点头,心道以后改个样式,换成邀帖便是。

    见他点头,沈澜这才问道:“你有何事,说罢?”

    霜白月华透过绿纱窗,铺陈在玉色凉罩上,映出沈澜粉白的面,黛色的眉,朱红的唇。

    裴慎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热意,只伸出右手,将手中长鞭递到她眼前。

    沈澜愣了愣,低头望着这根鞭子。碧玉雕的兽首柄,数股藤丝绞在一起,油润发亮。

    打起人来一定很疼。

    沈澜狐疑道:“你这是做甚?”总不至于见我不答应,便要来打我罢。

    裴慎面不改色道:“来与你坦白一桩事。”

    沈澜抬眼望着他,秀眉颦蹙: “何事?”

    裴慎来之前早已做足了准备,见她相询,便直言道:“那一晚在税署,我骗了你。”

    沈澜茫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裴慎说裴家世受皇恩,不能背弃君父是假的,说自己要死了,是假的。说自己受了贴加官之刑,是假的。

    裴慎不是被逼反的,是主动谋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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