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2)
德行私塾作为川安县的老牌书院,拢共教出过两名秀才, 童生若干,在县内颇有名气,走的一直都是高精尖路线。
然而今年秋季, 他们在旧的私塾旁再开了一个分院, 起名为德民私塾,定位与吕氏私塾基本一致, 束脩低, 甚至也会派人去乡镇间招生。
这给吕夫子的招生来带了不小的麻烦, 导致吕氏私塾在秋季只招到了三五个学生。
光到这儿,一切还没结束,因为翻年春天,私塾真正的招生季时间开始后,德民私塾又表示会接收从其他私塾转来的学生,并在乡镇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以至于吕氏私塾过了一个招生季, 人不仅没有变多,还变少了。
整个私塾还留下来的,居然仅剩甲班这些人了。
陈延很是担心怕吕夫子郁闷,便踏着春风匆匆去了吕宅内。
没想到夫子相当沉得住气。
“你小子来看什么?”吕夫子停笔, 把手中的备注本推到书桌的一旁, “快开课了,还不在家里好好读书?”
有了义父义子这一层关系后, 吕夫子在陈延面前基本脱掉了夫子外衣, 说话一点不讲究, 还特喜欢调侃人。
“该读的书都读完了。”陈延道。
“那怎么不随家里去卖饭团?”吕夫子瞥向他,“听夫人说你家新式饭团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陈延:“夫子分明知道我为何而来,还要顾左右而言他!”
吕夫子站起身,悠悠走到舷窗前,“人来人往,我开的只是私塾,又不是牢房,想走的人自然拦不住,我也不会为此而难过。”
老吕只会为自己又名落孙山和师傅又被无耻师兄提起而呜呜呜。
不过有些无奈倒是真的,“乙班人走,竟有人说是我教学太慢……”说是什么某个伙伴与他同年入学,只是去的私塾不同,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已然学到了写作文章,针砭时事,而他只会教四书五经。
吕夫子:??
你没事吧。
你猜猜你为什么在乙班,写作文章是我不想教吗?
气得吕夫子直接把这人给送走了。
陈延在一旁附和:“是他不懂您的苦心!”
“他当然不会懂。”急功近利,何以举业,就算举业,何以为民?
“好在甲班大多数学生都留下了。”只有极少那么两个走了,对于此,吕夫子还是蛮欣慰的。
甲班的人若是走了,私塾才真是垮了。
对于吕氏私塾,吕夫子有自己更长远的打算,德行私塾和德民私塾来势汹汹,他就算心里恨,欲取而代之,也不可能就这样对对碰,他选择避其锋芒。
陈延很好奇,便问:“夫子准备如何避其锋芒呢?”
“我准备同留下学子的家中长辈谈一谈。”吕夫子目露精光,“接下来的三年,私塾将不再添人。”
陈延一顿,他没想到吕夫子居然能思维延伸,想到这种办法。
德行私塾虽好,但夫子也只是一个秀才而已,私塾下有上百学生,德民私塾近来大动作,也招收了四五十名学子。
如此多的学子,共用一位夫子,每个人又能分得多少时间呢?
吕夫子也是秀才,他若说出接下来三年私塾不再添人,那就意味着剩下的这些学生可以得到更多与夫子面对面的时间,这样的事,谁能拒绝呢?
这三年,这些学子能留下就决不会走。
而三年后——
“三年后,也该是你们这一批学子去考童生的时候了。”
川安县的童生试不算难,吕夫子对班上的学生很上心,他了解每个人的学习状态,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到时候的童生试,能过者得有半数。”
吕氏私塾为什么比不过德行私塾,还不是因为没有实绩?
科举的实绩是吹不出来的,只能考出来,一旦考出来之后是做不了假的。
介时,一个班过半学生考上童生的消息必然传遍整个川安县,到时候,私塾还会缺学生吗?
吕夫子很看不起方秀才,“下流手段则就同德民私塾一样,毫无底线的竞争,若要争上流,不必两眼死盯别人,做好自己即可。”
“德民私塾确实误人子弟。”陈延完全没想到那个方秀才敢招那么多学生,“就算方秀才为夫子数十年,颇有经验,但他毕竟分身乏术——”
编那么多班,他就一个人,必然顾此失彼,虽说会有一些童生辅助教学,但是……已考上童生,不思再行院试考中秀才,或者说虽然想了但考不上的人,为蒙童启蒙还好,当教者?
碰到天分好点的学生,谁教谁还不一定呢。
“他就是这样急功近利,不谈他。”吕夫子甚至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说回我们自己的私塾。陈延,人变少了,我欲对私塾的教学方法再做一些改变。”
“夫子又有了什么有趣的想法?”
不得不说,吕夫子是有一点超前眼光在身上的,陈延没想到他脑子里冒出的东西居然是——寄宿制度!
由于当初预计开三个班,吕氏私塾的位置其实还蛮大的,现下人员流失严重,许多房间空置,吕夫子不预备再行招生,那些房间空着也浪费了。
再加上吕夫子觉得每天上学的时间太晚、散学的时间太早,想改改,但奈何有些学子家中较远,太晚散学走夜路恐有危险,他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同样有寄宿制度的江南名书院。
要不,就让学生们住在私塾里!
他设想了一下,如果住在私塾里,能起得更早,散学后大家也可以写写文章、聊一聊文章,若有疑虑的地方,也可以直接来问他。
既能开拓视野、学习别人的文风,又能延长学习时间,简直一举多得!是以,这住在书肆之事,大有可为之处。
“陈延,你觉得呢?”
“的确如此!”这样确实能从一定程度上鞭策那些自制力不强的学生,让大家更深入的学习,“不过住在这里岂非要再让学子交束脩?”
这个当口让人加钱恐怕不太好。
“何以至此,便叫他们交些粮食上来即可。”做饭,家里有厨娘小厮,就二十几个人,能麻烦到哪儿去?
嚯,都想好了,看来夫子是势在必行了,陈延咦了一句:“那这样开三年私塾,夫子岂非要入不敷出?”
“你夫子我这点家底还是有的。”得亏这两年没有去考乡试,又风调雨顺,吕夫子名下的田地收成都还不错,才让他有这个底气。
如果完全按照吕夫子这种形式来,吕氏私塾就像变成了一个全日制高中?
陈延:“其实对于夫子您的私塾,学生也有一些提议和想法。”都要改变了,光改变在校时长怎么写,还可以加入一点‘高三’的其他元素嘛。
“什么提议和想法?”
这时候,还在家里烤火吃红薯的甲班学子们都打了一个哈欠,他们此刻还完全没有察觉到,未来三年欲生欲死的学习生涯,是从某个不知名春日的一段对话开始的。
“就是……”
夫子,你听说过隔日考、周考、半月考、月考期中考试和年考吗?
夫子,你知道什么是积分激励制度吗?比如写一篇好文章、某次考试名列前茅获得积分,然后可以在私塾里换点东西。
夫子,或许我们还可以开一开小组竞争制度,大家都是十来岁特要面子的小屁孩,谁愿意拖整组的后腿呢?
夫子,听说科举单是入号房,因为身体不好而风寒而死、或者表现欠佳的学子就十有一二,大家是不是要顺便加强锻炼呢?
夫子……
夫子看着陈延的眼睛亮了起来。
陈延,你可真是爹的好大儿!
就在‘义父子’二人正在惺惺相惜,觉得对方都很适合为人师的时候,小厮忽然叩门送来了一封信。
吕夫子看见个头就黑了脸,陈延反应过来,“是方秀才写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吕夫子直接把信甩给了陈延,“你来念念。”
这方秀才的字居然写的还行,可见字如其人这句话有时候也是不太管用的,陈延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皱眉,“夫子,是一封挑衅的信。”
“何言挑衅?”
“他问你私塾之内还剩多少学生,愿不愿意去德民私塾教书。”这便是□□裸的羞辱了。
吕夫子看了信一眼,然后直接把它丢进了火盆里。
“跳梁小丑。”
…
方家最近的氛围实在是好。
方德名坐在首位,吹着手里的这盏茶,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那吕氏私塾还剩多少人?”
“应当只剩下二三十人了。”方德安说道。
这个消息听着可真是让人舒坦,“今年的童生班可分出来了?”
“已经分出来了。”方德安应声,“我同几个夫子一起看了一下,今年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嗯,你我的精力要多放在这些好苗子身上,其他班就让另外的夫子去教。”方德名道:“只要他们考上了童生,我们私塾的名气就有保障了。”至于别的人,死了就死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举业艰难,你考不上那就证明你人不行嘛。
和私塾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那大哥,今年明哥儿今年要去参加院试吗?”
“你这话提醒我了。”方秀才马上想到,“明哥儿今年还要去参加院试,他学问不错,此行一拼说不定能得中秀才,我的精力须多放在他身上,童生班你多看着。”
“是极。”一切当然要以方家为先。
-
介于吕夫子的想法众多,并且他准备进行实施,是以,吕氏私塾开学的时间推迟了大约有半个多月。
隔壁德行私塾还有宵小前来挑衅,但吕夫子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教学大计’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终于,在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天,崭新的吕氏私塾开学了。
吕夫子人生中的光辉一笔,就这样悄然开始了。
甲班的学生们来报名的时候都带上了自己的行囊,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每旬才能回去一次了,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新的私塾,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即将开始。
第一天的吕夫子还不叫丧心病狂,只是来了个开胃小考,把大家的轻松愉快全部考出去,正式进入学习氛围。
第二天,吕夫子贴心的令小厮在寅时末敲锣,把大家全部镇醒,洗漱过后立刻送去读书,卯时再用早食,并在今天宣布今后私塾将举行隔日考试制度。
一群学子:我是谁,我在哪儿?
第一周,饱经风霜的学子们突然在午餐时吃到了一顿喷香的红烧肉,肉不稀有,但这红烧滋味简直震人心魂!
大家在私塾食肆内窃窃私语,也不能说是私语,毕竟声音还挺大!
“吕夫子果然是一个好夫子!心里还是想着我们的!虽然之前的学习很是辛苦,但是这肉……”他呜呜呜吃了两块肉。
“太好吃了吧!”
“这是夫子府上的厨子吗?”一位胖乎乎的学子满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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