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2/2)
她心如冰雪,剑上却染满了厚厚的血垢,临死前唯一挂念的事情大概就是不能让饭票逃跑、还想再吃一根麦芽糖之类的小事。她用生命换来的不过是祁临澈临终前的一滴泪,气运之子多年后的一声叹悔,也就仅仅如此了。
云出岫被江湖人称为“白衣剑仙”,这个称谓是尊敬也是嘲讽,因为祁临澈的别称为“寒门丞相”。
明明拥有傲视天下的高超剑术,却甘愿成为颠覆整个江湖的幕后黑手的走狗,在大部分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看来,这实在令人不齿。
“但是呢,云出岫其实是爱着祁临澈的,虽然她完全没意识到。”灵猫为一辈子脑子都没灵光过的云出岫流下了泪来,“虽然没有明白爱为何物,却依旧为了所爱之人奉献一生;明明在苦战之时能够逃走,却还坚持着信念不愿回头;明明许下了生死不离的誓言,却为了让爱人不要愧疚而苦苦地寻找理由……这是多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傻子!不,我是说,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望凝青:“……”我确定以及肯定你说了“小傻子”。
但是,诚如灵猫所说的那样,云出岫就是个貌美如花、剑术无双的小傻子。
她有着令气运之子都自叹弗如的剑术,有着被人誉为“空山玉碎凤凰叫”的琴艺,如果没遇上祁临澈,她本可以过好自己的一生。
望凝青不讨厌这个故事,但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演好一个傻子。
望凝青招来了一面水镜,镜中倒映出望凝青的虚影,外表能变,血脉能改,但她无法掩藏自己的眼睛。
眼睛能够倒映出一个人的心灵,望凝青的眼睛自然也藏着她悟道的全部,可以说,望凝青的一生都写在这双眼睛里。往常她刻意收敛,不让眼中深藏的大道余韵被凡人察觉,但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也显得认真而又深邃,丝毫没有稚童该有的干净纯澈。
这样的一双眼睛,根本演不来云出岫。
当然,望凝青可以模仿云出岫的一言一行,甚至可以复述她的每一句话语,但是她演不来云出岫那种即便杀人也纤尘不染的纯粹感。
夺取生命是一件慎重的事,要如何才能做到轻描淡写,如拂去衣上白雪一样从容恣意呢?
“而且,杀人会沾染因果,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望凝青望向灵猫,试图得到一个回答。
“哎呀,我明白的,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灵猫甩了甩尾巴,“给您安排的都是命数已到、或者罪大恶极之辈,这种人不必承担因果,而且你辅佐皇朝有功,拿这份功德去填就好了。尊上,您别忘记了,坚持不杀人不沾染因果可是您第一世失败的主要缘由。”
望凝青保持了可贵的沉默,她无法否认这一点,如果不是她为了不沾染因果、多此一举地对朝臣出手,她或许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了。
“您看,云出岫的性格其实和您很像,都是一心剑道,心上无尘,不将凡尘俗世放在眼里的人。”灵猫热情地推销道,“但是云出岫比您更柔软,也比您更天真,她执着于某种人或事,便会不顾一切地前进,是一个简单而又纯粹的人。想要撑起这个角色,不需要太多的修饰,也不需要太多的算计,非常适合寂焉千年的您。所以我想,或许可以借助云出岫来让您入戏,体验一把红尘翻覆的无常命运。”
“只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望凝青看了它一眼:“你说。”
“云出岫与其说是追逐信念,倒不如说是追逐丞相的虚影,不是爱也胜似爱。但是很显然,您不会对凡人产生这种感情,所以我可以封印您的一部分记忆,让您以最好的心态来入情。”灵猫说道,“那么,您告诉我,哪个年纪的您有可能会对男子动心?”
望凝青:“……”
望凝青沉默了,与其说是思忖,倒不如说是彻底的失语。
“……这与喝孟婆汤有何区别?”
灵猫的笑脸渐渐消失:“……您不会告诉我,除非人生重来,否则没可能谈恋爱吧?”
望凝青又看了它一眼,没吭声,但显然是默认了。
灵猫几乎要抓狂了:“您修真问道之路如此漫长,难道不曾情窦初开,心慕一人吗?”
望凝青目光凉凉地道:“有,及笄之年,曾心慕师尊。”
铭剑仙尊——以剑入道的当世第一仙,仙界中最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这个凶残的爱慕对象让灵猫傻眼了许久:“……后来呢?您告白了吗?”
“内窥本心,坦荡光明,我告知师尊后便自请慧剑断情丝了。”望凝青气定神闲地道。
“……再后来呢?”灵猫彻底成了傻猫,它觉得自己不管听几次,晗光仙君的行事作风都充满毒性。
“再后来,师尊飞升,我就成了曾经的师尊。”望凝青垂眸,容色淡淡,她的眼中有星河流转,太极双生,“再回头看时,便觉得那点男女之思不过大道万里烟云之中的一点阴霾,我钦慕师尊,不过是弱者慕强罢了。”
灵猫:“……”
懂了,这人已经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