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2/2)
这样的流言蜚语,在数月之后销声匿迹了。
因为那传言中继承了望月剑法的白衣少女,在武道大会结束后于昆仑山上设下擂台,剑挑各大宗门,斩落名士无数,以独步天下的轻功以及剑技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并被江湖人士恭敬地冠以了“剑仙”之名。这场擂台赛持续了数日之久,不少江湖名士都舍下了脸面,亲自下场向少女“讨教”一二,但那个不眠不休站立了全场的少女,却始终没再使出击败远山侯的那一剑。
“就好像这世上除去她的知己以外,再没有人值得她使出那一剑一样。”有人这么说了。
在参加武道大会的江湖人士返回宗门之后,她目下无尘的名声和谪仙般缥缈的风采也取缔了原本满怀恶意的攻歼,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届武道大会之上,继剑试群雄的“远山侯”之后,又多出了一个世外而来的仙。
但只有望凝青和灵猫知道这前前后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武道大会结束后的那天夜里,燕回死了,是望凝青亲自下手的。
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望凝青在深夜潜入燕回的院落时,再次听见了那个沙哑的、男女不辨的声音。为了避免悲剧重演,望凝青选择了先下手为强。燕回似乎被望月剑重出江湖之事打击得心不在焉,因此望凝青非常轻易就得手了。
燕回死后,望凝青用山间随手摘下的一簇六月雪装点了他的尸体。
望凝青的这一举动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她只是单纯地在暗示所有人“是云出岫杀了人”。这是为了避免有些人暗自揣测,又擅自将她杀掉的人按在了别人的头上,害得她白做无用功或是担负了并不想要的因果。所以望凝青并不知道,自己插在两具尸体上的白花被无数人过度解读,甚至唤醒了某些人心中深藏的恶鬼,让他们在不安与忐忑中渐渐疯狂。
燕回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白花”在正道魁首的宗门内杀死了他们的太上长老,这一事实足够让整个江湖产生动荡。
“栀子、六月雪……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还是说,凶手想要暗示什么?”
“能够轻易杀死慧迟大师和燕回长老的人,怎么想都并非泛泛之辈?望月门到底在搞什么鬼……”
“竟然在望月门内直接动手!凶手真是胆大包天!应该早日处置了这个恶徒,他再强也抵不过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望月门出了这等丑事,被人质疑是在所难免的,为了稳固自身的地位,拿出强硬的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在燕回的尸体被发现后不久,那些参加武道大会的江湖人士都被望月门以一种温和却又不容拒绝的态度扣留了下来,甚至远山侯都没有例外。
望凝青和月时祭都被算在了嫌疑人里,月时祭是因为其自身身份所限,而望凝青则是因为那一式望月剑法。
“那是师祖二十三月相剑法中的‘残月’一式。”望月门掌门楚贤亲自找上了门来,“师叔死得蹊跷,在找出凶手之前,还请诸位稍待。”
望凝青无动于衷,她兀自拨弄着自己的琴弦,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山外红尘发生了多大的动荡之事。楚贤见此,心中疑虑顿消,态度也变得友好了不少。离开厢房之后,楚贤还忍不住地想,那种仿佛衣袂都不曾沾染尘埃的女子,手中怎么可能染上血污呢?
实际上,望月门是疑心这位名叫云出岫的姑娘继承了燕川的不传之秘,无意间使出了望月剑却被燕回点破,因此心生愤懑和杀意。当然,更深一层的怀疑不可对外人道也,知道当年之事的人都在怀疑,是不是燕川的亲传弟子回来手刃叛徒,为燕川的妻子报仇了?
可是当年的事情并非一人之过,法不责众,燕回和慧迟已经死了,那背后的人还想杀多少人……?
如果说望凝青被扣押是因为有据可循,那月时祭被扣留纯粹就是正道对魔道的恶意揣测了。只是望月门有着身为正道魁首的强势,月时祭本人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她嘴毒,又带了那么多武功一流的好手,因此望月门也无法轻易将她留下。最终免于干戈,是因为月时祭决定暂时留下看戏,并且寻找那个名叫“张晟”的贼子。
而望凝青虽然就是凶手,但她也不想被他人视为好捏的柿子,因此在被望月门扣留后,她直接在昆仑山上插了夺擂的旗子。
说是大杀四方有些太过,但是望凝青的确用不容置疑的实力证明了她并非能被他人随意主宰生死的蚂蚁。如果说他人对远山侯的敬重有一部分原因是忌惮他背后的官方势力,那望凝青则是用自己的剑彻底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以及尊严,一如当年的燕川。
“我并非燕川的弟子。”望凝青说出这句话,比先前籍籍无名之时更有说服力。因为如今的她已经足够让他人相信,她的剑术绝不在燕川之下,说她堪比鼎盛时期的燕川都不为过——她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理由为了望月剑法的秘密而痛下杀手。
“那些已经触及剑道门槛的剑客之间都有一种玄而又玄的牵系,她或许是站在昆仑山巅,看见了燕川前辈曾经见过的风景。”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人喊出了“剑仙”之名。
正如远山侯剑试群雄之后,江湖上多出了许多白衣佩剑的少年侠客一样,在“剑仙”出世之后,昆仑山上同样也多出了许多大半夜不睡觉、仰着脑袋看月亮的江湖人。望凝青很想解释一下剑法不精看月亮也没用,但要解释清楚剑道为何物就与开坛布道没有区别。不想白费口舌的望凝青选择了放任自如,毕竟在这种事情上锱铢必较,只会让人疑心你是否暗藏了不传之秘,害怕别人超越了你。
剑试群雄后,望凝青以当之无愧的实力拿到了属于魁首的彩头,没有人发现装着紫灵芝的盒子被人撬开过,除了高行远。
望凝青将欧阳大师的剑赠予了高行远,于是当天夜里,望凝青就看见了被高行远押到她面前的气运之子。
“疼疼疼。”被擒拿了双手脸朝下摁在桌子上的少年因为痛楚而露出了龇牙咧嘴的神情,他还维持着十二岁少年的身高,面上如假换真的却已经被人暴力地撕下,露出一张干净俊秀的容颜,“混蛋!力气小点,我还在缩骨中啊好疼!”
“把紫灵芝还给她。”高行远没有松手,他神情冷酷得仿佛没有感情。
“我去,到底我是你发小还是她是你发小啊?真是偏……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松手!快松手!”燕拂衣几乎要痛哭流涕。
没过一会儿,望凝青就拿到了那一团紫黑色的灵芝,而终于站起身来的燕拂衣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发出了嘟嘟囔囔的抱怨:“你明明就知道我要紫灵芝来做什么的!说好你拿了魁首之后把紫灵芝分我的呢?!居然帮着别人来揍我!真是见色忘义!”
燕拂衣撇了撇嘴,忍不住朝着高行远挥了挥拳。他转来转去的眼珠子透着一股机灵气,换一个男人来做这样的行为只会显得做作而又滑稽,但燕拂衣做来却自然无比,让人心中生不出恶感。这大概是因为他的眉眼过于干净,像个不知人事险恶的少年。不仅长相如此,他的气质也是如此,像夏天拂过树荫的风,像橘子爆开的瞬间溅出的汁水,他像世间一切清爽而不黏腻的事物。
“道歉。”高行远不容置喙地道,“魁首不是我,所以你的行为是盗窃,东西还给她,然后诚心诚意地请求她,如果她不同意,你也不能强求。要么拿她喜欢的东西来做交换,要么你想办法打动她。”
打不过高行远的燕拂衣一脸憋屈地被发小压制,只能向望凝青低头道:“对不起,我错了,这是你的紫灵芝……”
少年交出东西时磨磨蹭蹭满脸不舍,但望凝青看不懂暗示一样,满脸淡定地将紫灵芝接过收进了衣袖的暗袋里,没有半点犹豫。
少年见状忍不住呆了呆,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铁石心肠的女孩,只能不抱希望地道:“……我爷爷得了癔症所以需要紫灵芝,你可不可以……”话说到一半,燕拂衣就有些说不下去了,虽然他自诩不要脸皮,但刚偷走别人的东西又来请求别人给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望凝青一直维持着淡然的神情,闻言又是一颔首,从袖袋中重新掏出了紫灵芝,“可以。”
燕拂衣一时噎住,半晌都说不出话:“……”
“诚于待人,他人才会诚于待你。”高行远似乎对这个场景并不感到意外,一本正经地教导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白?”
燕拂衣呆呆地看着望凝青,许久,他才像木头人一样僵滞地探手入怀,小心翼翼地摸出了另一团一模一样的紫灵芝。
望凝青:“……”
高行远:“……”
手持茶杯的高行远沉默半晌,突然放下了茶杯,起身,拔出了自己的剑。
……
“嗷!我错了!爹!我真的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儿子给您跪这儿了啊爹!”
“你这人简直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