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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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远指节叩击着扶手,轻声道,“她就像一面镜子,他人给予善,她便回馈善;他人给予恶,她便回馈恶。换而言之,用毒杀人的,和用剑杀人的,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人。用毒者在先,用剑者在后,而死者心口上的花枝,则是用剑的那个人放的。”

    “你说,什么人在做坏事之后会刻意留下一个痕迹来昭显自己的存在呢?”

    “想要江湖扬名、身负血海深仇、或者是有古怪的癖好以及不为人知的目的……”林瑜璟道,“但……云小姐都不在这些行列里。”

    “对。”祁临澈眸光冰冷,半张脸隐没在书房的阴影里,“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她是故意的,想要让所有人知道,人是她杀的——为了掩盖、或者……保护什么人。”

    ……

    屋檐上的白鸽受了惊,翅膀一振,远去的同时落下了一根轻飘飘的白羽。

    白羽飘落在一人的身侧,被两根手指闪电般地夹住,望凝青抱着琴,侍女们围在铺子前叽叽喳喳巧笑倩兮,她就像个尽忠职守的侍卫,安静地站在不远的地方。挑选绢花的侍女忽而看中了一支雪色的玉簪花,那花色染得清媚而不俗艳,白里透着一丝天水色的青,秀丽而又清雅。她拿了这只绢花,笑着转身簪在了一旁白衣少女的发上,看着她满脸困惑地望来,空灵冷冽一如寒冬时节飘着细雪的西湖。

    “哎呀,这可真是。”卖绢花的绣娘看到了,忍不住掩嘴低呼,“我这人呀,嘴笨,说不出好听话。但这般标志的姑娘可真是第一次见呐,跟天上来的仙人一样。这白玉簪又叫白鹤仙,配姑娘是再适合不过了。”

    侍女们围着望凝青娇笑了起来:“白鹤仙,那可真是巧了,云小姐飞起来的时候就像白鹤一样呢。”

    “对的对的,云小姐自昆仑一战后便有了‘剑仙’的美名,要论仙人之姿,谁能比得过云小姐呢?”

    此时正值玉簪花的花期,世人皆爱这清秀挺拔的香花,女子尤为如此。特别是玉簪花花型细长,远远望去好似头簪,普通人家的女子便喜爱在发上别上一朵,连头发丝都染上了清幽的芬芳。但街道上别通草绒花的女子这么多,云出岫也绝对是最鹤立鸡群的存在。

    侍女兰回程的路上,一直没忍住去看走在前头的背影。头戴玉簪花的女子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她好似察觉不到街道上的人都在默默地看她,不知道自己成为一道不逊断桥残雪的美景,目光永远笔直、坚定、毫不动摇地望着前方。她走路的步态、站立的姿势都与女子不同,从背后望过去,她纤巧精致的脊背呈现出一条笔挺的直线,让人想到松,想到竹。

    侍女兰看得有些入神,回到府内还时不时想起,一不留神就在转角处撞到了人。

    “啊,对不住,真是失礼了。”侍女兰弯腰行礼,“林大人。”

    “兰姑娘,丞相大人有要事吩咐。”林瑜璟好脾气地笑了笑,看着不远处渐渐走远的白衣少女,忍不住道,“云姑娘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兰绞紧了十指,脸颊微烫,“只是觉得……云小姐简直像玉簪花一样。”

    “玉一样冰清,玉一样的冷冽,虽然是花,却又好似藏着锋利的一面,生来就有不折的风骨,实在令人忍不住心生钦慕。”

    兰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却又立刻掩唇,道:“抱歉,是奴婢多言了,敢问大人有何吩咐?”

    林瑜璟愣怔在原地,许久无言,直到兰面带困惑地追问,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声音低得细不可闻:“丞相大人要你去查一个人。”

    身为侍女同时也兼任天藏楼密探的兰顿时眉眼一肃,做出洗耳恭听之态:“谁?”

    “一个神秘莫测、但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念念不忘的女人。”林瑜璟道,“昔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许云栀。”

    “查一查,她和苏家是什么关系。”

    兰领命而去,留下林瑜璟一人,揣着一腔乱糟糟的心思站在原地,脑海中不停回荡着先前丞相大人的话语。

    许云栀是何许人?

    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其实声名不显,因为她并非江湖人士,而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大门不跨二门不迈的那种。她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是因为当年闹出的一件乌龙。相传百晓生当年正在游历江湖,绘制美人榜上的美人图,一日经过西湖河畔时却无意间瞥见了行舟上的一名女子,阅美无数的百晓生竟痴了一般,忘了自己身怀武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跳下了河岸,一路溯水寻舫。

    之后,百晓生的美人榜现世,为魁首争得头破血流的江湖女侠却发现排在榜首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许云栀”。就在她们四处寻找这个女人时,百晓生才忽而间现身说法,言明这名女子并非江湖人士,却是他平生所见的最美的女人。

    许云栀有多美?

    ——“她只一眼,便可叫人生,叫人死。”

    百晓生后来真的死了,“天下第一情报”的名号最终落在了天藏楼的手中。碍于众多江湖女侠的势力,许云栀的名字最终也只是在美人榜上昙花一现,很快就被取而代之。但江湖上并不是没有人见过她——只是见过她的人,最终都心甘情愿地成了她的牛马,为她守口如瓶,为她挡住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没让任何心怀不轨之徒靠近她三尺之地。

    祁临澈没见过许云栀,但他见过她的画像——在他创立天藏楼之后,他在百晓生的遗物里翻出了唯一的画轴。

    “但是画像和人,终究是有不同之处的。”祁临澈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云出岫的神态其实跟那副画像极为相似。”

    “那画呢?”

    “烧了,跟百晓生的尸体一起,他答应把他的心血让渡给我,死前只求了我这么一件事。”

    “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

    祁临澈食指抵唇,明灭的灯火照不进那双黑沉的眼眸,他在阴影中思索,好似择人而噬的凶兽。

    “慧迟心口上开出的,就是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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