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2/2)
“承蒙陛下的关照,臣妾一年前破而后立,已经突破‘无我’之境。”
燕皇不懂何为“无我”之境,但是看着眼下修罗地狱一样的场景,他也知道自己的继后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虽然对此感到有些吃惊,但宋清婥是解决了刺客的忠臣,身为君王,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做出自己的表态。
“快起来吧……梓童,这次多亏有你。”燕皇挥推了侍卫,走至望凝青身前,伸手将她扶起,“这些年,是朕亏待梓童了。”
梓为木中之贵者,梓童是皇帝称呼皇后的爱称。
望凝青有些困扰地皱了皱眉,她站起身,燕皇这才发现她的身量十分高挑,墨发如绸,肤白胜雪,一双眼睛好似藏着星辰日月,负手而立的姿态有如下凡的谪仙。她实在太过特别,特别得往那里一站就敛尽了尘世的明光,让人移不开眼。
要知道,燕皇本身容貌俊美,威仪颇重,再美的女子站在他身旁都多少有些相形见绌。但此时望凝青站在燕皇的身边,只让人觉得看见了凡间的帝皇与天上的真仙,那名女子虽然口称“陛下”,气势上却不逊燕皇一丝半点。
燕皇安抚了惊魂未定的大臣以及后妃,又命人将望凝青留下的几名活口压下去拷问,做完这些,他又满怀感慨地牵起了望凝青的手。
“罪女难堪国之器重,陛下还是唤臣妾的名姓吧。”望凝青这般提议道。
“梓童还在意着当年之事吗?朕已经查明了,当年是兰贵人心怀歹意,想要嫁祸于你,便是落得那般下场,也怪不得他人。”燕皇是真的没有在意,虽然因为望凝青的缘故而导致九皇子体弱多病,但那也是兰贵人自找的,“她为了嫁祸于你情愿利用自己腹中的孩儿,想来也没有那份慈母之心。梓童若是愿意,朕可以让宫人将九皇子抱来予你。”
这便是要将九皇子过继在宋清婥的名下了。
“不必了,陛下。”望凝青被燕皇牵着手朝着内殿走去,颇感困扰地道,“未经通传便擅闯奉天殿是臣妾的过错,臣妾这就回静霖宫了。”
静霖宫即为冷宫,但面对着刚刚立下大功、武功盖世的废后,燕皇是万万不能让她再回那种地方的。
“栖凰殿许久都未有人居住了,朕会让人好好修缮一番地,梓童今夜便与朕宿于卧龙殿吧。”
安分守己跟在燕皇身后的嫔妃们只觉得心口一揪,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巾帕。
卧龙栖凰,龙凤呈祥,卧龙殿是皇帝的寝宫,但是自燕皇登基以来,从来都没人能够留宿卧龙殿,即便是备受燕皇宠爱的贤妃以及当初的元后都没有。这些年来,燕皇后位空置,后宫的嫔妃们为了上位斗得你死我活,没想到宋清婥一出来,她们的努力就全都化为了泡影。
“不必了,陛下,静霖宫真的很好,有助臣妾的修行。”望凝青认真地道,“明日臣妾还要下地,顺便督促嫔妃们晨跑。”
燕皇:“……”
众嫔妃:“……”
嗯?他们刚刚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太美妙的词汇?
众人头脑一片空白,唯独燕皇回过了神来,却是笑道:“爱妃的变化当真不小,朕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废话,能不小吗?当年的宋清婥刚下战场就马不停蹄地入了宫,行着不伦不类的礼节,扎着粗糙的马尾。一张还算端正的脸庞黑得发亮,气壮声粗,一派男儿气概。不像宫中千娇百媚的妃子,反而像是谁家姑娘殷殷待嫁的铁血儿郎。
本以为宋清婥去了冷宫便会日渐憔悴,却不料她竟是生得如此高标韵致,端丽俊美。
“托陛下洪福,臣妾于宫中静心休养,方有今日之果。”望凝青恭敬地答复着,却又想到了什么,一股脑地将燕皇难得的柔情给掐死在摇篮,凛然地说道,“陛下,这次是臣妾劈柴时无意间发现了刺客的踪影,方才避开了一场大祸。您毕竟是真龙天子,应知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理,楚国余孽尚在暗处,还望您日后多加防备,切勿轻忽。”
燕皇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现在根本想不起什么刺客、楚国余孽之类的东西。他现在满脑子就是自己的皇后居然要下地还要劈柴,习武的空余还要督促后宫嫔妃们晨跑,这些年来,宋清婥到底在冷宫中受了多少委屈?
两人鸡同鸭讲,当真感人肺腑,望凝青将刺客的情报一一说与燕皇听后,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陛下,请千万保重龙体。”望凝青站起身,垂眸一望。
她漆黑的眼眸在认真看人时总有一种仿佛要将人灵魂吸纳其中的魔魅力量,燕皇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气势一矮。
“……朕知道了,梓童也应多多珍重。”
燕皇心知宫中的近卫恐怕无人能阻拦宋清婥,当年她铁了心的要将自己锁进冷宫,他本着无所谓的态度同意了她的恳求,如今却是覆水难收。虽然有些后悔,但燕皇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亏欠良多、却依旧会在危机的第一时刻赶到自己身边来的“忠臣”。只能取了自己的令牌递给了望凝青,告知她日后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
望凝青就这样面不改色地顶着嫔妃们复杂的眼神,离开了奉天殿。
踏着晚风归家,望凝青却在回想宴会上小徒弟的眼神。方才救驾的过程中,为了避嫌,望凝青没有多看“七皇子”一眼。但是她依旧记得自己出现在燕皇身前时,小徒弟眼中绝望与狂喜交织染就的朦胧水雾。
“七皇子”这个角色,似乎不再是命书中那个一笔带过、命运悲惨的反角了。
……
“宋.清.婥.啊——!”
她为什么没有死?没有死在那个冷宫里?为什么她总是要在紧要关头上冒出来坏她的好事!
贤妃屏退了侍女,闭紧了门窗,双手死死地捂着唇齿,将一切愤恨怨憎的哭喊叫骂尽数哽咽在喉咙口。因为强忍着情绪,她难以自控地浑身颤抖,像是患了绝症的病人,那双本该澄澈的秋水明眸中尽是扭曲而又疯狂的晦涩。
“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救他?!我的儿,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你是楚国的皇子,不是燕国的皇子啊——我的儿——”贤妃死死地捂着慕容辰的嘴,食指上的戒指镶砌着毛刺般的细针,不管不顾地反复扎在慕容辰的手臂上,“肮脏地血!肮脏的血!你是不是被你体内肮脏的血给污染了?啊?你说啊,我的儿——”
慕容辰眼中掠过一丝绝望,他望着翻倒在地上下了麻药的茶水,只觉得血肉骨髓都被浸在了冷水里,距离死亡只有一臂之遥。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