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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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想往后荀引雁会如何对待她。

    何况,还要告诉郗府。

    被休弃的理由千千万万,她可以依托身子不行,难以生养,毕竟是为了操劳庶务熬坏的身子,她还能占几分理。可若是将如此品行不端的理由告知父母,郗府会因她蒙羞,她的爹娘还因她蒙羞的,而最后那些羞辱又会百分百地还到她身上。

    那会比死还要痛苦。

    可荀老太太已经定了音:“这些日子,你去跪祠堂吧,什么时候江寄月的神安住了,什么时候你再出来。”

    *

    江寄月再次从噩梦里惊醒,这次,烛火的柔光漫进了她的眼眶,暖暖地包住了她,让她得以在紧张的屏息后又松弛地把那口浊气呼了出来。

    边上坐过了一个身影,江寄月并没有看得仔细,而是翻过身,依偎地靠过去,温暖的手掌抚着她的面庞,道:“侍剑说你午膳也没吃,小厨房的灶火上炖着海鲜粥,我让她们送来。”

    江寄月闷闷的:“我不想吃。”

    荀引鹤道:“你不用起身,就在床上,我喂你吃。”

    江寄月不答话。

    荀引鹤又道:“我还没用晚膳,就当陪我吃点,不然我也不吃了。”

    江寄月这才慢腾腾地坐起,神色恹恹的,荀引鹤取来衣裳给她披着,又拿靠枕给她垫着,很细致地照顾完她后,才让人端了粥过来。

    江寄月出神地看着帐顶。

    那品粥炖得糯烂入味,用勺子翻开,海鲜的香味浓郁地飘了起来,江寄月确实饿了,就看了过去,荀引鹤盛出一碗来喂她。

    江寄月道:“我自己吃。”

    荀引鹤道:“粥烫,我替你端着。”

    江寄月拿起勺子舀粥,一眼瞥见他拇指上多了道伤痕,很新鲜,一看就是今天的,江寄月正是敏感的时候就看住了,荀引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教训引雁时被他的腰带带到的。”

    江寄月脱口而出:“你打他了?怎么可以?”

    荀引鹤道:“怎么不可以?他没管好自己的娘子,挨着顿揍,合情合理。”

    江寄月没法想象荀引鹤亲自打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身边侍卫一大堆,究竟得气成什么样才会自己动手。不过,最关键的是,她让荀老太太出面,目的就是为了把荀引鹤摘出去,可是他还是动了手,她这不是白替他打算了吗?

    江寄月惴惴不安道:“娘有说什么吗?”

    “娘能说什么,只是一顿打而已。”荀引雁是趴在他身上吸血的血蛭,荀引鹤蛮可以活活把他熬死,可是他的小姑娘这样为他着想,倒让荀引鹤一时之间没法下手了。

    荀老太太特意把他拦在二门,把他请去后说了那么多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只记得她说,让他体谅江寄月的苦心。

    他抬眼望过去,看见自己年迈的母亲不安担忧的神色,胸腔里突然萦绕着一股不知什么滋味的情绪。

    连他的亲生娘亲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在为荀引雁求情时特意把江寄月拿出来说。

    只有江寄月才会觉得他会夹在丈夫和儿子两个角色之间感到为难。

    于是那柄拿起的屠刀就这样被轻轻地放了下去,他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荀引雁还在尽力为自己辩解。

    说他也是被算计的那个。

    说他很快就退出房门了,并没有冒犯到嫂嫂。

    说他杀了那个多事的丫鬟,还打了郗氏。

    所以求兄长轻饶。

    每句话都听得荀引鹤心烦至极。

    荀引鹤抬起脚,把他踹在地上,靴底压住他的喉咙,在荀老太太的惊呼声中,荀引雁的双眼因为窒息暴突出来,面皮红涨,青筋爬得到处都是。

    他说:“郗氏是你的夫人,你管不好你的夫人,这罪,你也当受。”

    他又说:“明天给我滚去法积寺修行,由我的人看着,一律酒色都不得碰。”

    不碰酒色对荀引雁来说根本不亚于凌迟之刑,可荀引鹤的目光沾着四溅出的狠厉,荀引雁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挨了打后还要谢荀引鹤开恩,没断他金银,没夺他官位,还能有胡吃海喝的资本。

    荀老太太却沉默了下去。

    等荀引雁屁股尿流爬了出去后,荀老太太的身子也佝偻了下去,好像所有的精气神都在刹那被抽了干净。她道:“你不肯放过你的父亲,那你以后会放过引雁吗?他是你的弟弟,无能又没有志气,你完全可以当自己养了条宠物。”

    荀引鹤道:“卿卿不想让我为难,我便暂时不动他。”

    无论如何,在江寄月的眼里,他并不是那等穷凶极恶的人,不会连孝道都不顾,所以荀引鹤就算装,也得继续在江寄月面前装下去。

    所以当下必须平安无事,否则江寄月会产生些不好的联想,荀引鹤不愿他们夫妻之间生一点的嫌隙。

    倒是荀引雁和郗氏运气是真好,阴差阳错地暂时逃过了一劫难。

    但把荀老太太的处置告诉江寄月时,江寄月却并不觉得,她叹气道:“不能和离吗?”

    世人多觉得女子下堂丢人,所以荀引鹤以为江寄月是失望,对郗氏处罚过轻了,他沉吟了下,想开解江寄月,却听江寄月道:“她家中没有父兄了,竟然无法替她撑腰做主,连和离都不能吗?”

    那语气是十分期盼郗氏能和离的,只是口吻里并没有预备看戏的幸灾乐祸,而是深重的同情,怜悯与不解。

    荀引鹤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垂眼用勺子翻着热粥,翻上来的热气把他的眉眼氤氲得有些瞧不细致,他道:“她家是否有父兄,与她和离与否,有什么关系?和离,也谈不上撑腰做主。”

    江寄月道:“家中有父兄和没有,差别可大了,我便是没有,可是昭昭有啊,所以当时范廉与嘉和郡主的事闹起来,她才敢有底气说,若是范廉忘恩负义,她便与他和离。郗氏若有父兄,她与三弟过得不高兴,就该和离的。”

    荀引鹤道:“你似乎觉得和离没什么?”

    江寄月道:“和离能有什么?”

    她坦然反问,倒是把荀引鹤问得哑然失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梭着光滑的勺柄。

    荀引鹤道:“既然和离没有什么,为何一定要有父兄出面?”

    江寄月道:“和离后总要生活的,若有父兄在,至少家中有男人,总安全些,也不妨碍女子归家后寻些活计做,养活自己。不然,大约也只能委曲求全,只当自己在守活寡了。”

    但郗氏那种情况想来哪怕当成在守活寡,也未必能守得下去。

    原是如此。

    荀引鹤倒是无比庆幸,在江寄月独居柿子巷时,他安排的那场戏能够阴差阳错地吓住江寄月,让她生生把和离的念头断掉,否则若是哪一日,她突然不想和他过了,执意要与他和离,他又怎么受得了。

    江寄月还在说,她确实被吓坏了,所以看到荀引鹤回来,想把很多积郁的情绪说出来给她听。

    她说不知道荀引雁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居然能视人命如草芥,竟然就这般轻描淡写地杀了个人,那小丫鬟着实可怜,得将她厚葬。

    她又说郗氏是真的可怜,虽然最开始被算计的时候,她又疑又惊又气,可是在门外听了那几句,尽管什么前情后果都不知道,她已经开始与郗氏感同身受一样痛苦了。

    她还说纵然什么前情都不知道,可是嫁进来这段时间,她也觉得荀府处处压抑,所以也能理解郗氏,况且荀引雁瞧着也极其不靠谱,不是能体贴人的,所以郗氏要和离也在情理之中,可是

    老太太果然狠心,为了所谓大局,都不让郗氏和离。

    就这样零零散散说了许多,荀引鹤只记得最后她说的,荀府压抑,所以她能理解郗氏要和离,老太太不让和离,老太太不好。

    荀引鹤听得心烦意乱,凑上去堵住了江寄月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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