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二更合一)(2/2)
李小清微笑:“真可惜,看不到你在舞台上拉二胡的样子了。”
说话间门,她的腿已经消失在空中。
解彗看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之前那个驴叫声,是我错怪你了。你可是全国金奖得主啊,你一直都拉得这么好,即使胳膊断了也很厉害,不好听是因为二胡……摔坏了。”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后悔吗?”李小清浅浅地笑着。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这个问题也太俗套了,我不问。”解彗别过脸去。
可是眼见李小清变得越来越透明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过了脸,“好吧,我问。”
她用有生以来最认真的目光直视着那张脸:“小清,只是因为救了他就失去生命,你后悔吗?”
怎么可能不后悔。
她挥了挥手:“小解,说后悔就不酷了。”
说完,最后的虚影也消失了。
天台重新归于死寂,好像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人或鬼来过。
解彗在天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冻得瑟瑟发抖,一张宽大柔软的毛巾将她从头到脚包裹。
谢固明明也看不见鬼魂,却给解彗留足了时间门,却知道要来这里找她,就好像清楚,她是来跟李小清告别的一样。
当坚固的依靠与热意接近,解彗那几乎随着李小清飘散的神魂终于归位。
她看不见他的脸,声音与泪水却都毫无保留地没入他滚烫的胸膛,长久以来的难过终于爆发出来:“你们都看不见她!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看见呢?!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看见呢……”
无处宣泄的眼泪在此刻悉数落下,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积攒的害怕与无助。
她哭了很久。
奇怪的,在谢固怀里,这些一直困扰着她的情绪随着眼泪的排出,渐渐消散了。
直到再度平静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手机上全是未接电话和消息,所有人都在问她去哪儿了,有演出之前的,也有刚才的。
原来,校庆演出已经结束了。
而十年前的这一出闹剧也终于随之落幕,另一场批判的狂欢在即。
她平静地找到了宿管阿姨,将小清最后的话告诉了她。
阿姨眼里闪动着水光:“原来,她真的在这里。十年。”
“谢谢你。”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不再歇斯底里。
离开的时候,解彗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主动提起。
但也许宿管阿姨已经知道了。
那天中午,她帮李小清去买新的二胡了。
同一时刻,她的女儿挂在楼顶孤立无援。
阴差阳错,从那天之后,宿管遍寻无果,再也没能听到那声道歉,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女儿。
直到她的女儿真的消失于人世间门。
人生总是有些遗憾难以圆满,有的小得转瞬就能忘,有的生死两茫茫。
最后,她找到了黎书。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将一份份试卷整理好归档好。
她走到他面前,目光看着地上随处放置的椅子:“黎书,你的那些同学本不该收到校庆的请柬,是你刻意发给他们的,对吗?”
黎书嘴角浅浅地上扬。
“哦,不,或许,我该叫你黎棋——黎书的双胞胎弟弟。”
黎书轻笑了一下:“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在大礼堂看到你的手表,才突然发现你是左撇子,可在班级合照上,真正的黎书不是。”
“你叫他们来,就是为了在所有当事者的面前,彻底揭开这件事吗?”
黎棋咳了一声,目光悠长,却说起了自己:“我的哥哥出生便体弱,他们说,是我夺取了哥哥的养分,所以每个人都偏爱他,他们觉得我足够健康,足够承受这样的忽视。”
“却忘了我也有哮喘。”
“没人知道,每当我哮喘发作的时候,黎书就也假意发病,抢夺他们的注意。我说出来,他们也只当我是嫉妒,而在大人背后,他就摆出那张笑脸,看着我。”
“后来有一次,李小清看到了,是她帮我拿的药。我们认识了。”
“你不用误会,她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们只是惺惺相惜,因为我们都不被父母重视。”
“哦,不,她不是。她的妈妈很爱她,只是当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她一直以为她是被妈妈嫌弃的拖油瓶。”
沉寂了一会儿,“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把真相说出来吗?”
解彗淡然:“可以猜到。是赵强抓住了你的把柄。”
“是啊,呵呵。”黎棋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看到了,我把黎书的哮喘药踢开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当时我还很恐慌,所以答应了这个置换条件,彼此守着两个秘密。”
解彗低头,沉默了半晌,才说:“现在,摄像机就在我身后。”
“我知道,无所谓。”他站起身,将手里的最后一份试卷放入抽屉:“我已经辞职了。”
“在这所学校里守了这么多年,现在已经待够了,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最终,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黎棋低声说:“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看到她。”
解彗在原地站立许久无言。
虽然她错过了盛大的校庆演出,但跟随她的摄像机却拍到了赵强坦白的一幕,以及黎棋认罪的一幕。
可以想象,带来的效果同样盛大。
那个下午,拨云见日,所有人都在找她,她却远离了人群,与谢固漫步在校园里。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树林,她仰起头,看着不远处挂着的那把蓝色遮阳伞,突然开口:“谢固,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谢固垂眸看她。
“你让我离他远点,是因为你知道他曾经亲手害了自己的哥哥,以防万一他也会伤害我。”
“可是,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告诉我呢?”
解彗只是随口一问,她本以为谢固照旧不会回答,可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扫过她,说:“我不可以插手,也不可以改变。”
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谢固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她下意识喃喃自语。
这次,谢固没有给她答案。
两人沿着石板路一路向前。
路过冷清的校史馆,她不知怎么突然萌生出了进去看看的想法。或许,会在这里看到谢家的资本迁入的历史,说不定还有谢家人的照片。
这里平时是不开放的,只是因为这周的校庆,才开了半天。
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玻璃展柜里,放着一张张充满历史感的老物件,大牌匾,奠基石,从黑白照片到彩色照片,昭示着它从原身的旧时学堂,到如今私立学校的历史变迁。
穿过长廊,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记载建校以来重要人物的展板。展板上几乎都是历任校长的照片,只有两张不同,他们只是普通职工。
她缓缓看向下面的介绍——沈平仁,穆勇。
“务坚学堂成立第二年,土匪进镇屠杀示威,老师们将所有学生藏入地窖,独自应对。”
“土匪先后抓了新来的老师沈平仁和厨房帮工穆勇逼问学生藏身处,两人不说,遂一一被吊死在树上。遇难时,沈平仁二十三岁,穆勇二十五岁。”
她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耳边回响起了两道嬉笑的声音——
“看到啦!其实早就看到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门跟我们聊天!知道外头学校很多,日子很昌平,真是太好啦!”
“我当时挂上这棵树的时候,它也没比你高多少,谁知道后来几年疯长,我俩就越升越高……”
“挂得高也好啊,高能看得远……”
高得可以看清整座校园。
眼眶中一阵热意翻滚,解彗再次缓缓看向那两张照片。
斯文俊秀,面带笑意,丝毫没有树上见到的青紫可怖。
泪珠滑落时,刹那间门,一种凝滞感席卷了全身,她猛地转过头——
身旁的谢固依旧维持着微微侧身向她的姿势,半垂的眼帘没有丝毫角度的变化。
周围一片死寂,刚才尚能听到的鸟鸣声与流水声停止。
时间门又被定格了。
“解小姐。”果然,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在哭。”
“你是在为这些鬼魂而哭吗?”
解彗没有说话。
“你是在为你的无能为力而哭吗?一而再再而三地见证,可你既改变不了他们的生前,也挽留不住身后。”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中满是悲悯。
解彗垂眸。
他说:“不过,你是特别的,我上次说过的话,依旧奏效。”
“只要成为神明,你就可以重塑这个世界。那些留不住的,你都能留,那些改变不了的,都能随你心意。”
“没有任何代价。”这声音仿佛充满了诱惑力:“要试试吗?这花不了太长的时间门的,如果不成功,你随时可以抽身,回到你的世界去。”
死一般的静寂中,终于,解彗开口了,她声音低哑,轻得几乎听不见:“成为神明,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