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天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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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络腮胡光头壮汉苏摩,接过情报看了看:“萧家天子准备要逃跑了?他不是日日在前线稳定军心吗?”

    苏里青格尔道:“他当然会逃跑,应该说,这种必输之局,任谁都会尝试逃跑的。看来启朝确实是气数已尽。”

    他摸着下巴,下令:“传我军令,四面围城,绝对不能把萧青冥放跑了!”

    苏摩蹙眉道:“殿下,这两日交战,虽然我军数次抢占了城头,但都被对方打下来了,眼下我军最好还是集中兵力,一鼓作气拿下城头,杀入城内,京城自然就攻破了。”

    “如此分兵,只怕不妥。”

    苏里青格尔目光灼灼:“那萧青冥跑了怎么办?伯父,他身边还有个绝顶高手,你能保证一定捉住他?把皇帝放跑了,只攻下一座城池,那也是我们失败了!”

    苏摩道:“可是,按理来说,中央禁军战斗力应该比地方军更强,而且应该不止城墙上这些兵力才是。”

    苏里青格尔心腹部下铁心哈哈笑道:“如果他们藏着兵力想夜里袭营,那更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喜事啊!”

    众人一愣,同时大笑起来,被启朝的那些虾兵蟹将袭营,那确实是个笑话。

    苏摩低头想了想,从战况来看,对面确已是强弩之末,不可能再翻出什么风浪。

    他终于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如此看中那萧家天子,就以活捉他为重吧。”

    ※※※

    随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落下,最后一点残血般的冷光映照在城头每一个士兵的脸上。

    敌人已经昼夜不断连续进攻两天两夜了。

    除了第一天的防御工事起到了用处之外,自从燕然移动主攻方向,他们就立刻开始了最猛烈的攻势,再也没有给守城将士哪怕一丁点喘息的余地。

    这两天的战斗异乎寻常的惨烈,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每一次被敌人攻上城头,都是一场血腥的杀戮,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太医院的太医们带领的医学徒早已忙不过来了,士兵们尚且能轮换休息,他们连轮替都人手都不够。

    中央禁军承平多年,过去昏君不问政事,朝廷忙着党争,国库无钱无粮,军饷拖欠,军备松弛,哪里有边防军的战斗力?

    若非兵力还算充足,且有萧青冥这个皇帝亲自督阵,再加上不计成本的后勤补给,别说守城数月,只怕要不了几天,就要崩溃献城。

    这就是真正的燕然军,号称人人以一敌十,力能扛鼎,凶残暴戾的草原之王!

    不过短短两三天,萧青冥和黎昌费尽心机鼓舞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恍然,害怕,慌张,茫然,不知所措,面对死亡的巨大压力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心头。

    入夜,萧瑟的北风剐过着一张张垂头丧气的脸。

    燕然军猛攻过一轮,回营造饭。

    守卫们刚经过一轮换防,城墙角落中,新来的年轻小伙子有些害怕地问旁边的老兵:“战况很惨吗?我之前怎么听说,皇帝曾经亲自驾临,还承诺说七日之内必定退敌呢?”

    “已经五天了,兴许再坚持两天,我们就能赢了呢?”

    老兵翻了个白眼:“也就是你这种天真的小孩才相信那些大官的话。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的小伎俩,燕然势大,皇帝老儿又不是神仙。”

    年轻新兵小声道:“不是说君无戏言吗?皇帝总不会说谎吧?”

    另外一个老兵身上包扎得到处都是布条,身上还渗着血,靠在墙根处,冷笑:“你肯定不知道,最近皇帝身边那个秋朗副统领在做什么。”

    “做什么?”

    老兵压低了声音道:“挖逃跑的地道,皇帝看局势不妙,要逃跑啦……”

    年轻新兵啊了一声:“那我们怎么办?要是城破了,我们该往哪里跑呢?”

    老兵一怔,手指不自觉抹了把灰,慢慢抹到脸上。

    “是啊,我们该往哪里跑呢?”

    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州人,进了禁军混口饭吃,托人说了一门亲事,去年生了个白胖小子。

    小孩儿白白嫩嫩的,他可稀罕了,平时媳妇嫌弃自己手粗糙,都不许他多摸摸儿子的柔嫩的脸蛋。

    老兵借着昏暗的火光,看了看自己满是伤痕和老茧的双手,他多想,再亲手抱一抱儿子,捏一捏他可爱的脸。

    心口猛然一颤,热气瞬间涌上眼眶,老兵声音嘶哑:“小哥,你会不会写字?”

    年轻新兵稍微点一点头:“会的不多,只会一些简单的。”

    老兵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已经很脏了,他努力将它抹平整,找了半天没有笔,最后解开自己一处包扎过的伤口,身子一动,便有血沁出来。

    “能不能帮我,写封遗书?很简单的,就一句话!就蘸着我的血……”

    新兵看他惶急的神情,鼻头一酸:“你说。”

    老兵想了想,低低地道:“婆娘,我要是死了,你再找个人过,柴房里藏了几粒碎银,别饿着自己和宝儿……”

    年轻新兵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低声问:“你不打算跑了吗?要是偷跑,说不定能活。”

    老兵叹口气,缓缓摇头:“这里,可是我的家啊……”

    离他二人不远的地方,萧青冥一身戎装在城楼拐角处站了许久,身后跟着一群文臣,安静地听完了这番对话,俱是无言以对。

    目之所及,满眼哀鸿遍野之景,绝望的气氛在冷风中无声蔓延。

    很快,皇帝和一众重臣驾临城楼的消息引来了黎昌和张束止,两人风尘仆仆,匆忙向他行礼。

    两个士兵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站起来,连那封“遗书”都吓掉了。

    张束止忙告罪道:“陛下,末将管束不严,他们只是,只是……还请陛下恕罪!”

    萧青冥仔细端详两个士兵惶恐的脸,还有那一身的伤。

    他喟然一叹:“有此等怀抱死守之心的士兵,是朕和大启之幸,朕怎会责怪?”

    他目光如炬,眼中没有一丝对战事的畏惧和退缩。

    他缓步上前,逐一扫过周围所有人的脸。

    黎昌和张束止等将领都注视着他。

    喻行舟和一众文臣也凝望着他。

    秋朗、书盛等臣下都静静地等待他的命令。

    周遭所有守城的士兵们,都怀揣着谨慎的期待和一丝丝微弱的希望盼望着他。

    他是大启的天子,国家的象征,此时此刻,亦是每个人灵魂与精神的支撑。

    萧青冥沉默半晌,忽然扬声道:“拿纸笔来。”

    这时去哪里拿纸笔?还是书盛机灵,他身上带着几份刚刚送到的情报奏折和笔墨,直接把空白那页撕下来。

    狂风呼啸,萧青冥身后血色的披风烈烈翻飞,他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缓缓道:“朕在一日,则城墙不倒,家国不灭。”

    “敌人要若攻破国都,除非踏过朕的尸身!”

    “朕如同诸位一样,将死守国都,直至大启得胜那一刻。这,就是朕的遗书!”

    “陛下!”喻行舟那张素来自若的脸瞬间变色。

    周围所有人都懵了,大脑空白,耳鸣一般嗡嗡作响,直到喻行舟的喊声,众人才惊觉回神,紧跟着是热血上涌,激动得脸色通红。

    与国同休,保家卫国,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晰感触的时刻,至少在这一刻,所有的杂念一瞬间都被抛诸脑后,对生死的畏惧和对战事的绝望都暂时被驱散了。

    在场诸人无不动容,不约而同纷纷跪下:“陛下万岁!大启万胜!”

    呼声在城头远远传开,久久不散。

    便在此时,子夜的更声远远传来。

    萧青冥看一眼黑沉沉的天空,转头看向钦天监监正:“现在的风,到时候了吗?”

    监正激动得声音发颤:“到了,傍晚时就已经起风了!”

    “好。”萧青冥沉下声,“督造局,军器监,内务处,所有东西是否已准备妥当?”

    两个总管立刻跪地恭敬称是。

    萧青冥:“摧眉,何在?”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越众而出来到皇帝面前,干脆利落单膝下跪:“臣在。”

    他一头乌黑长发扎在后脑梳成一束,一对桃花眼仿佛略带笑意,此刻收敛了起来,恭敬且肃穆地望着对方。

    萧青冥深深看着他,这是最后一张英灵卡,但是等级不如秋朗,甚至不如白术。

    “今晚,你身负重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摧眉谦卑地低下头:“陛下之命,即使粉身碎骨,也必不辱使命。”

    萧青冥点点头,眼神炯然,锐利逼人:“秋朗。”

    “臣在。”

    “黎昌。”

    “臣在。”

    年轻的皇帝每叫一个名字,便得到一声肯定的回答。

    高傲如秋朗,此刻也恭顺地等待着君主的命令,即便并非强制。

    三人齐齐跪在他面前,萧青冥望着夜空亮起的一抹月色,忽而眉头舒展,从容微笑起来:“朕,就在这里,等诸位凯旋。”

    “是时候,送给燕然太子一份终生难忘的耻辱了!”

    彼时子夜刚过,又是新的一天,系统板面上显示的幸福度,仅仅只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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