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 126 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2/2)
玄都观的观主尹敬崇站在门外，念了声福生无量天尊，然后才开口道，“两位长老，长安城内不可扰民，还请二位快些下来。”
扶黎严严实实躲在猪八戒身后，“二师兄，那个道士说的是我们吗？”
猪八戒惊疑不定，“是我们吗？”
尹敬崇看他们两个都没有反应，又加大声音说道，“猪长老，请快下来。”
猪长老本猪：……
“是我们。”
扶黎跟着猪八戒下去，双脚踩到地面上的时候还有些懵，“我的法术不管用了吗？他怎么会看到我们在房顶？”
猪八戒瓮声瓮气，“也许这是个有真本事的道士。”
言下之意，长安城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这里的道士能看破他们的法术，没准儿和尚也可以，他们以后要注意着点儿，不能和刚才一样什么都从天上掉下来。
右领军府的禁军看到房顶上凭空出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心道还好尹道长在，不然他们还真发现不了房顶上有人。
尹敬崇心里也很紧张，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光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让身旁的禁军安心，“这位是玄奘法师的二徒弟猪悟能猪长老，前些日子从西天灵山而来，如今正奉皇命在大兴善寺帮助僧人翻译经文。”
至于猪长老旁边那位，不好意思，他也没见过。
这位道长如此有礼，猪八戒也不好不搭理人家，但是他刚来长安没几天，这位道长认识他，他不认识人家啊。
尹敬崇看出猪八戒面上的窘迫，连忙上前一步自我介绍，“贫道乃大兴善寺旁玄都观的观主尹敬崇，猪长老初来乍到，不认得贫僧也是正常。”
他这么一说猪八戒就明白了，连忙笑呵呵的上去握住尹敬崇的手，“原来是尹道长，失敬失敬。老猪只是出来走走，没想到会弄出那么大动静，劳烦尹道长费心了。”
猪八戒好歹是当过天蓬元帅的妖怪，人情世故都门清。和妖怪相处的时候没必要费心交际，和人族相处不能那么不讲究，该寒暄还是得寒暄。
道门的道士没那么多事情要干，所有经典都是他们的老祖宗自己写的，完全不需要翻译。他和这位尹道长打好关系，接下来可不可以去玄都观混日子？
翻译经书的活儿不是他能干的，他感觉他的眼睛都快瞎了呜呜呜呜呜。
扶黎：捂脸.jpg
脸啊脸啊脸啊，二师兄，要点脸吧。
尹敬崇没想到这位猪长老会那么热情，脸上笑吟吟迎合着，手上使劲想把胳膊抽出来。
抽——抽不出来。
这、这猪长老也太热情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猪长老要是想和他聊天，他们回玄都观好好聊，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拉拉扯扯实在不妥。
猪八戒连连点头，“道长说的是，我们到玄都观中聊。”
说完不等尹道长点头就直接拖着他往外走，猪八戒力气大，带上一个人毫不费劲儿，门外的禁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到外面的大街上了。
长安城中的街道四通八达，除了皇城和宫城之外，其他地方东西街道十四条、南北街道十一条，这些街道纵横交错分隔出一个个坊，整整齐齐非常好管理。
街道纵横交错还有另一个“好处”，官兵抓人的话只要不跟紧，一不小心就容易把人跟丢。
尹道长和那位猪长老好像认识，应该不需要他们去救吧？
算了，尹道长是道门三清传人，修为高深法力高强，连尹道长都反抗不得，他们去了也没用。
散了散了，回去站岗。
没有隐形胜似隐形的狐狸崽崽：？？？
这就都走了？
你们礼貌吗？
好的，猪八戒，你又死了！
*
庭院里面，扶黎和李承乾相顾无言。
秋风、啊不、春风萧瑟，院中连片应景儿的落叶都没有，只有他的尾巴毛毛随风飘扬。
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扶黎大王僵硬的动动脚步，确定今天是他的受难日，“那什么，太子殿下，一直在外面站着不太好，要不我们进去说话？”
李承乾顿了一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他好多遍，确定这个小妖怪不是在开玩笑，耸耸肩让他随意，“想进来就进来吧。”
扶黎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看这位太子殿下是什么反应，再往前走一步再看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那个才是妖怪。
李承乾：……
得，合着还是个傻的。
扶黎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先离开比较好。他还没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蓦然和人接触太深不太好。
狐狸崽崽停下脚步，看看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的李承乾，很有礼貌的说道，“太子殿下，我还是不进去了，下次有空再来找你玩。”
李承乾眸光幽幽看着小妖怪化成一道光飞远，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去。
*
皇宫门口，唐僧带着仅剩的徒弟回洪福寺，路上还不忘数落猪八戒太胡闹。
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听宫人说了，八戒和小狐狸闹成一团，从地上打到天上然后就飞远了。小狐狸年纪小不懂事，八戒那么大了也不懂事吗？
真拿他们没办法。
沙和尚摸摸脑袋只是笑笑不说话，小狐狸觉得二师兄害他丢脸，二师兄不光不去哄，还故意让他更生气，一来二去可不就闹起来了吗。
二师兄已经在长安城中待了好几天，肯定不会丢。小狐狸找不到他们没关系，能找到皇宫在哪儿就行。
说曹操曹操到，师徒二人正说着，只是一个转身，小狐狸就风风火火的停在他们跟前。
小狐狸崽子火气未消，脚步还没停稳就开始告状，“师父，二师兄和道士跑了。”
唐僧：？？？
沙僧：？？？
“啊？”
扶黎三两句话把他和猪八戒不小心落在关押太子承乾的院子里的事情告诉唐僧沙僧，然后添油加醋把猪八戒对那个玄都观尹道长的热情描绘的活灵活现。
虽然他们都不待见佛门，但是他现在依旧是出家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和道士勾勾搭搭，他对得起师父吗？
唐僧无奈的揉揉他的耳朵，“玄都观和大兴善寺只隔了一条朱雀大街，他既然不愿随为师回洪福寺，让尹道长送他回大兴善寺也一样。”
八戒那呆子大概觉得他们回来都要去大兴善寺，又不想去大兴善寺陪那些僧人翻译经书，所以才迫不及待跟着道士回道观。
傻徒弟诶，他来长安这么些天怎么也不打听打听，城里的鸟儿都知道玄奘法师是洪福寺的僧人啊！
扶黎：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沙和尚也忍俊不禁，他已经能想象到他们家二师兄被送回大兴善寺时的表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扶黎笑的肚子疼，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又问道，“师父，玄都观里是道士，大兴善寺是和尚。玄都观和大兴善寺只隔了一条朱雀大街，他们平时不会打起来吗？”
车迟国的和尚和道士水火不容，大唐的和尚和道士不至于闹成车迟国那么难看，私底下也肯定有较劲的意思。
当初建寺庙道观的人怎么想的，那么唯恐天下不乱的吗？
“莫要胡说。”唐僧哭笑不得，一边走一边给他解释长安城的布局。
长安城的设计者是北周将作大匠宇文恺，前朝初建时承袭北周以长安城为京都。然而长安城最初建于汉朝，到前朝时已有八百年的历史，城内过于狭小，宫宇亦多朽蠹，于是决定另建新都。
前朝文帝在北周时曾被封为大兴郡公，所以新都城最初为大兴城，后来才改为长安城。
将作大匠营造大兴城时受风水理论和周易干卦的影响，当时选址在旧城的东南，那里地势平阔，但是有六条东西走向的土岗从北向南依次增高横贯在新城址上，正好应对了《易经》上乾卦的六爻。
乾卦全阳爻，爻题从下至上依次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横贯大兴城地面的这六条土岗从北向南，也依次称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
城内的宫室、官署、寺观、坊市都分布在这六爻之上，九五之位最为尊贵，乃是“飞龙之位”，常人不能居之。为了镇压这里的帝王之气，将作大匠便将旧城内的通道观迁到九五这条土岗的中线位置，并改名玄都观，又在玄都观东侧修建了大兴善寺。
玄都观和大兴善寺只隔一道朱雀大街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镇压龙气调□□水。
扶黎发出没有见识的感叹，“长见识了。”
唐僧一边讲一边走，他如今身强体健脚步生风，走多久都不见累。
洪福寺里的大小和尚看到山门处的松树树枝向东就知道他们师父回来了，早早便在山门处等候，此时见到唐僧都激动的不行。
唐僧也喜不自禁，连忙招呼着徒弟进去休息，“悟净，小扶黎，明日一早还有事情要做。长安城中有宵禁，切莫趁夜溜出去玩。”
狐狸崽崽乖乖巧巧，“师父放心，我们最听话了。”
沙和尚眼角直抽，这话用来形容他自己还行，再加上这小狐狸他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扶黎大王乖乖的跟着引路的小沙弥去禅房休息，听话的不能再听话。不知道孔宣大哥跑哪儿去了，希望他也知道长安城中有宵禁不能外出，要是被巡逻的士兵看到就不好了。
孔宣大哥那么厉害，长安城里应该没有能看穿他的道士吧？
狐狸崽崽如此想着，很快抱着尾巴陷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唐僧已经准备好出门做法事。今日是魏文贞公下葬的日子，即便没有陛下吩咐，他也要去祭拜一番。
扶黎看唐僧面带哀愁，小声问他怎么了。
唐僧叹了口气，将魏征逝世的事情说给小狐狸听，说到一半看这小狐狸没听明白魏文贞公是谁，又摇摇头给他解释道，“魏文贞公就是魏征魏丞相。魏丞相逝世后，陛下下诏追赠他为司空、相州都督，赐谥号‘文贞’。”
扶黎跟着他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安安静静不说话了。
生老病死这种事情就是令人难过，唉，不光人如此，妖怪也逃不过去。
魏征家住永兴坊，唐僧在洪福寺用过早饭没有多耽搁，即便如此，他们抵达魏征府邸的时候里面也已经站了很多人。大堂之中，李二陛下正在灵柩旁痛哭流涕。
永兴坊在皇宫东边，出了宫门就是，李二陛下来的比他们早也很正常。
扶黎对法事什么的都不太懂，老老实实在角落里站着，这种时候不能添乱，听着耳边的哭声他也提不起精神干别的，能忍住不跟着掉眼泪已经很难得了。
旁边，一位面容严肃的清瘦老者忽然开口，“小友和这家有亲？”
狐狸崽崽吸吸鼻子，“没有，我是跟着师父来的，师父正在给魏文贞公做法事。”
老者没想到这小家伙能听到自己的话，听到回答后也愣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环顾四周，看到抱着灵柩伤心到站不起来的李二陛下，眼中满是惆怅，“是玄奘法师回来了啊。”
“师父昨天就回来了，您不知道吗？”狐狸崽崽抬起头，猛然发现和他说话的老者竟然是魂魄状态，吓的差点喊出来。
这是魏征魏丞相的府邸，今天是魏丞相下葬的日子，这位该不会是魏丞相本人、额、本阿飘吧？
阿飘魏征严肃惯了，这会儿想安抚被吓到的少年郎也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的说道，“小友莫怕，老夫没有恶意。”
扶黎往旁边挪挪，努力给他创造最好的观看体验，“您是魏文贞公吗？”
“是我。”阿飘魏征点点头，这殿中只有这位少年郎能听见他说话，他也不介意多说一点，“因老夫生前犯言直谏，到地府后被酆都大帝封为赏善司判官，掌管世间行善之人。趁今日过来看一眼，回到地府就上任了。”
“您自己回来的吗？”扶黎左右看看，想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其他地府的鬼差。
魏征也有些疑惑，“老夫和友人崔珏一同来到阳间，方才还在跟前，不知现在去了何处。”
扶黎拍拍脑袋，“崔判官啊，我知道他。”
崔珏崔判官，阴曹地府的头号判官，左手执生死薄右手勾魂笔，为善者添寿让恶者归阴。身着红袍，赏善罚恶，管人生死，权冠古今。只需一勾一点，谁该死谁该活便只在须臾之间。据说他生前为官清正，所以死后才当了阎罗王身边最亲信的查案判官。
上次猴哥去地府让阎王恢复猴属的生死簿，那个愁眉苦脸抄了半夜生死簿的倒霉蛋就是他。
此时，倒霉蛋崔判官正生无可恋的躲在门墙后面祈祷他的好友能逃过一劫。
法事接近尾声，李二陛下也被身旁的宫人带去休息，逝者已逝，他再舍不得也只能让魏征入土为安。
——劲条逢霜摧美质，台星失位夭良臣。唯当掩泣云台上，空对余形无复人。【1】
魏征啊！
人死之后什么都是好的，李二陛下现在想起魏征，感觉连被骂都是高兴的。他身边那么多忠臣良将，能像魏征这样直言进谏的没有几个。现在魏征走了，他伤心啊！
阿飘魏征听着李二陛下的真情流露，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扶黎看看人鬼有别的一人一鬼，在李二陛下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等他让宫人全部出去，然后在他眼睛上点了点。
下一秒，李二陛下双手捧心战术后仰，“狐长老，快把神通撤了吧。”
魏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