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楼屋煞（十四）(2/2)
沈昌疑惑：“鞫阴阵除了降低厉鬼戒备，还有什么用？”
“引路。确保厉鬼百分百进封魂阵。”
刘、沈二人叹服：“是谁想出三个阵法相扣叠加利用的？”
那道友指向别遥：“自然是别道友的提议。”
众人闻言感叹，不愧是天师道首席弟子。
此时，别遥独自对付两只厉鬼，颇为吃力。其他道友见缝插针地偷袭厉鬼，左打一五雷掌、右扔一杀鬼符，打完就跑，毕竟实力不济，不跑是送菜，给人添乱。
两只都是高级替身鬼，被困封魂阵，实力受到限制，又被围攻，但更忌惮别遥手里的三五斩邪剑，因此节节败退，怨毒地瞪着别遥，蓦地发出怒吼，灯泡炸裂，光明霎时消失，黑暗里传来野兽进食的咀嚼声。
不好，厉鬼吞噬另一只厉鬼，实力暴涨，恐封魂阵困不住它！
别遥两指间夹一张灵符，哧一声点燃，寻找厉鬼行踪并大喊：“手电手机照明全部打开！”同行道士传递他的话，而人群纷纷响应，虽不如楼灯，到底可视物。
众人望去，地面只余一具啃得乱七八糟的尸体，阵内无鬼，角落亦无，忽有人脸上落了滴冰凉的液体，边摸边抬头，灯光正照到倒挂天花板的恶鬼，青面獠牙，牙缝残余的血肉受力落到脸上，腥臭的味道盈满鼻腔。
“——”
静默。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在他被扑到身上的恶鬼拧断脖子后戛然而止。
人群发了疯似地逃蹿，像野狗闯进鸭群，生气充沛的人类不过是一道道移动的美食，恐惧到极致和求生的渴望在被杀害的瞬间，统统化为怨气爆发，凭什么我要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我明明日行一善，从无害人之心，凭什么是我死？
这些怨气都被恶鬼吸收入腹，壮大它的力量，使它在很短的时间内升级成红衣厉鬼。
别遥逆行而上，三五斩邪剑辅以五雷斩鬼咒，劈向迎面相撞的厉鬼，后者不避不躲，主动承受这一重击，狂风似的吼啸响彻于耳，一楼玻璃、灯罩等物件遭受二次重创，全部爆裂，而别遥被厉鬼握住手臂，耳边响起咳嗽，逐渐气短，无法呼吸，胸腔一片窒息的痛楚轰然爆开，眼球上翻。
片刻呼吸一松，可浑身乏力、头脑混沌，厉鬼迫近，别遥便知厉鬼想附身，于是调动仅剩的力气握剑，在厉鬼附身那
一刻刺向心脏，不惜同归于尽，以身殉道。
玄门道士见状，俱是悲戚：“别道友！”
千钧一发之际，沉重得不受控的躯体蓦地一松，厉鬼的面孔因狂怒和不敢置信而失控，扭曲狰狞到极点，下一刻甩开别遥，犹如爬虫般蹿进通风管道。
剑尖离心脏一寸的别遥愣住，欸？跑了？
道友确定别遥没被附身才扶起他询问情况，别遥表情怪异：“被我们逼出行踪都没狂怒的病鬼气得发疯，似乎有人集火病鬼的全部仇恨，不知道到底干了什么……”
比他们想搞死病鬼还让它恨的大仇。
*
招大仇的顾拙鸠望着摇摇欲灭的火焰，陷入漫长的沉默。
【隧道灯鬼气森森，对厉鬼而言，大补。】小灵宝阴阳怪气，【铁子，你现在就是漆黑夜中最鲜明出众的萤火虫。】
“真勇士敢于横跳生死，何必藏头露尾？”
话是这么说，顾拙鸠还是冷得打哆嗦，光照圈不过直径两米，肉眼可见的地方布满森森白气，他在明处，鬼在暗处，要想吃鬼就得抓到它。
不能打掉级，否则补品效用打折扣，等于生擒猛鬼。
而抓到病鬼的瞬间，可能会被杀死或附身，所以说生死一线，他和病鬼开盘即死的概率五五开。
病鬼保有生前的思维，和顾拙鸠交过手，知他道行深浅，若无阵法加持，怕是只能对付中级替身鬼，可它实在谨慎，顾拙鸠单枪匹马寻到它的藏身地、坏它满盘算计，又有顶级红衣气息的隧道灯，是否实力非凡？
因此不得不忌惮，它也在观望。
顾拙鸠：【聪明的人疑心病重，鬼也一样，它可能以为我杀过顶级红衣，以为我实力弱是藏拙。】
笑死，他明明是真弱鸡！
小灵宝讶然，那么短的时间，顾拙鸠就能根据病鬼的谨慎性格而把鬼类大补物的隧道灯做成杀威棒，反而争取到安全时间，这临场反应的确惊人。
【每用一次遗物，就有一只死鬼被鞭尸。】隧道恶灵死不瞑目。
隧道灯的威慑持续不了多久，病鬼很快会发现他的色厉内荏。风水禁忌带之内它就能杀人于无形，无需接近顾拙鸠，等它反应过来，那么顾拙鸠死的概率百分百，所以他得让病鬼意识到他外强中干的同时，主动近身。
病鬼谨慎，若要它主动近身，得有足够大的诱惑。
失去躯体的病鬼，还有什么比一具新鲜的、可永久据为己有的肉.身更具有吸引力？
顾拙鸠划破手指，鲜血溢出，鲜活生气轰然荡开，无边黑暗里唯一一点艳红无比醒目，病鬼再冷静也无法维持理智。
咳。咳咳。
咳嗽声从右侧方传来，顾拙鸠余光瞥见一道蓝白色条纹的背影，和高珊等人描述一致，单是站在那儿就让人由心而生出恐惧。
病鬼每咳一次，顾拙鸠就感觉呼吸一窒。它咳嗽的频率逐步加快，顾拙鸠的窒息感就越明显，直到快喘不过气来，病鬼离他一臂之遥。
顾拙鸠揪紧胸口的衣服，眼前泛黑，病鬼此时近在咫尺——就是现在！
“凶神恶煞，放鬼出生，急急——”咒法没念完，顾拙鸠的喉咙骤然被一双青白色的老人手扼住，眼球竭力向下，愕然地发现老人手竟是从隧道灯伸出来！
而右侧近在咫尺的老尸苍老的面孔依稀可看出百度资料照片一栏的郑为义的模样，但——
病鬼为什么能附身隧道灯？
【是借物尸解！寄魂在隧道灯，侵占你的肉.身，如果成功，它就能放弃太阴炼形术改走借物尸解的术法，之后毁掉隧道灯，借物假死，就可以重生为人。淦！这杂碎够狠，原来筹谋多年的术法说放弃就放弃！你用五雷符轰掉隧道灯，快！】
顾拙鸠的四肢似被厚厚的冰层冻住，拼尽全力也只移动食指。
小灵宝急得不行，【算了，手决是不能
用了……舌头能动不？你说放鬼咒，我帮你开鬼门。】
舌头也动不了，牙齿咯咯响，顾拙鸠此刻被肉眼看不见的白霜似的鬼气笼罩，病鬼就快完全侵占他的肉.身，便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旁边一动不动的‘郑为义’忽然握住病鬼的手，将其拽离顾拙鸠的脖子一寸。
两鬼僵持，三尺之内铺满森白鬼气。
不知道‘郑为义’为什么突然反水，但顾拙鸠不会错过绝佳的反击机会，腰腹贴的黄符驱散覆盖全身的鬼气，活动手指，迅速掐手决：“凶神恶煞，放鬼出生，急急如律令！”
刺啦，衣服裂开，银镯当啷脆响，青白色的纤纤鬼手拽住病鬼的手，拽进鬼门里，三两口吃干净，便要反过来夺取顾拙鸠的肉.身。
顾拙鸠经验丰富地关门，随后看向僵硬不动的‘郑为义’，拿出五雷斩鬼符。
【你不是想养鬼？养她吧。】
“理由。”
【病鬼附身郑为义，吃掉九楼更衣室的水泥鬼，而水泥鬼曾附身天公庙武乩道女弟子利靖。利靖与之玉石同烬，她死了，水泥鬼没死。武乩道只杀不渡，鬼没死则武乩魂不灭，怨气凝聚，鬼魂跟随水泥鬼，随它被吃而附身郑为义。】
【曾有恶鬼为佛法所慑，甘为地藏王驾前护法……】
小灵宝呢喃一句，正色道：【武乩魂是最好的护法神。】
顾拙鸠抿唇，眼神遂冷：“所以尸解仙计划和武乩魂都是你劝我插手永富大厦风水局的理由，你其实知道水泥鬼在九楼，只是我干预了，就没有你想要的武乩魂。”
【铁子，我也是上一秒才知道眼前的武乩魂曾经历过什么。之前不是说过‘时机未到’吗？我不知道水泥鬼在九楼，救不了这位女弟子，就是‘时机未到’，现在告诉你，可以把她当成护法神来养，就是‘时机到了’。】
“那你挺废的。”
【先知只是指引，不是让你改变未来。】
顾拙鸠望着‘郑为义’，凡鬼都该杀，但是这具武乩魂救了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是命？
“我该怎么做？”
【引魂出来，寄于一物。】
顾拙鸠思索几秒，干脆利落地引武乩魂入隧道灯，而后迈着轻巧的脚步离开顶楼，藏于暗处，等大楼的紧急避险机制解锁，趁混乱之际逃出永富大厦。
*
幸福家园小区。
长势吓人的仙人掌被拦腰砍断，搬到阳台，窗帘拉开，拱门一时半会儿拆不了，元轻白便凿开灯泡，刮花碑文，从堂口里要来几枚五帝钱挂上去，暂时破了屋里的煞气。
等夜幕降临，元轻白开灯，光线暗沉，瞬间无言以对。
方文茵尴尬地笑笑：“陈大师……啊不是，陈静云那个邪道让我换暗点的灯。要不现在叫师傅来换？”
元轻白摇头：“来不及。”
方文茵紧张地问：“屋煞都破了，那只鬼今晚还会来？”
“你屋里盘踞一年的煞气，还见了血，没那么容易破。”元轻白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很慌。“你坐我旁边，别单独待着。”
但愿今晚平安无事。
方文茵巴不得黏着元轻白，两人坐客厅就这么干等着。
方文茵紧张得不住喝水，墙面的时钟忽然当地响起，在死寂的空间里不亚于惊雷，吓得她跳起来嚷道：“我去上个厕所。”
元轻白跟在她身边，方文茵问为啥跟着她。
“你不知道电影里的配角都是上厕所的时候被鬼附身吗？”
“……”
好专业。
厕所门不锁，元轻白背对方文茵，等她解决完毕就用灵符试探，没有异常才放心，于是转身回客厅，寒风迎面吹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方文茵赶紧上前关阳台门，寒风一吹，愣了下，若无其事地回身。
元轻白瞥了眼仙人掌，暗红色的密
集硬刺看得人不舒服。
方文茵一边朝厨房走一边说：“这两天降温，有点冷。大师，我给您倒杯热水暖暖身体。”
她拉开门、打开灯，拿了杯子就去找煮水壶，往里倒水。
“杯子不洗一洗吗？”
方文茵吓了一跳，发现是元轻白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由拍心口说：“大师，您吓坏我了。”然后去洗杯子，拿煮水壶接水，“水凉了，得再煮开，大师您等会儿。”
元轻白两只手掌心都藏了五雷斩鬼符，“你不知道方文茵的厨房一年没开火了吗？”
方文茵僵住，猛地扭过身体，五官扭曲狰狞，恶意宣泄而出，扑杀上来。元轻白两道灵符轰到她身上，后者立即被弹飞，摔到墙面重重落下。
元轻白一愣，“威力这么强的吗？”随即嘿嘿笑着掏出一大把五雷符逼近被附身的方文茵。
方文茵缩到墙根，猛然四肢并用爬到天花板，飞速奔向阳台。元轻白见状就知道它想跳楼，于是快步跟上去。
在厉鬼挥起五指意图割断钢丝绳栏杆时，元轻白拽下拱门旁的一根绳子，阳台当即垂落一面驱鬼镇邪布符，压得附身方文茵的厉鬼不住惨叫。片刻后，厉鬼怨毒地瞪着元轻白，离开方文茵的身体，而种植仙人掌的水缸应声而裂，露出一具紫冠黄袍法衣、头批红纱的神像，成人手臂大小，五官圆润，唇角微翘，眼睛却是斜向左上挑，怪诞邪气，令人不适。
元轻白拍下照片问黄大成，后者回她：[这是五通神，南方一带的民间信仰，类似北方仙人，有正有邪，你这个应该是邪的，保人发财但淫人.妻女，供奉它的最终结果是家破人亡。]
[顾客私养的？告诉她，得加钱。]
元轻白倒吸口凉气，感慨方文茵太作死了。
事后，她拨通玄门分部的电话，请求官方介入。
玄门很快派人带走方文茵，事后调查，如证据充足，方文茵不仅需要赔钱，还将面临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