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2/2)
空寂从内到外的包裹出了不属于任何人的空间，仿佛微笑面具掉落在地面上，露出在面具后的空洞的面庞。
弟弟回来，能让楚章有这么大的变化，赵星华也是没想到的。
在私心里，大家都多多少少都以为‘唱给丢失的弟弟’，不过是噱头罢了。
毕竟楚章和万秋年龄差距大，万秋丢失的时候年纪又小，没想过所谓的兄弟情深是真的。
赵星华偷偷的掩饰着自己对楚章揣测的羞愧。
万秋始终都在看楚章，总觉得那种奇怪的非常熟悉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但是万秋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熟悉，记忆碎片被万秋抓起又放下。
直到在记忆中，翻找到一段低沉的嗓音跟随着音乐唱着的好听的旋律。
是和杨则一起在夜市街上的时候听到的歌。
大哥的声音真的很像是听到的那个很熟悉的歌声。
万秋找到了熟悉的源头，一直觉得很别扭的心情总算是放了下来。
“老幺呢？”楚章询问白管家。
“小少爷现在正在书房学习。”白管家说道。
楚章想了想，问道：“老三，你和老幺的关系好吗？”
一旁的白管家提醒道：“您还是直接称呼三少爷的名字比较好，三少爷到目前为止并不熟悉除了名字之外的叫法。”
楚章扬眉：“楚万秋？”
“万秋。”白管家说道。
楚章注意到万秋似乎对他的名字有了反应，澄澈的如精细绘制出的彩色图画一样的双眼，倒影着他们的身影。
“万秋和忆归的关系好吗？”楚章问着万秋。
“……嗯。”万秋应道，眼神不知为何有意无意的看向了赵星华。
楚章的神色有些微妙，却转瞬即逝。
“这样啊。” 楚章说道，又问万秋，“万秋和二哥的关系也很好吗？”
杨则并没有给和万秋的关系下一个是否亲密的定义，所以万秋不能很好的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见到万秋在沉思，楚章眉头扬起。
“昨天晚上二少爷带着三少爷出门去了夜市街，回来后两个人都很高兴。”在一旁看着的白管家主动说道。
“杨二？”显然楚章有些意外，瞪圆了眼睛，“真的吗？是杨二主动要求带万秋出门的吗？”
“是的。”
“妈妈同意了？”楚章下意识的问道。
白管家的表情有些微妙，现在杨潇雨不在家里，自然不会同意。
但是白管家说道：“先生同意的。”
楚章有些微妙的失落，但是杨则居然是主动带万秋出门，两个人还是单独相处的时候，楚章的心情还是起了一些波动。
看着面前懵懂的，一直在企图观察他的万秋，楚章深深的叹了口气，顶着万秋的额头。
“谢谢，万秋。”
他在谢谢什么？
万秋不知道。
但是在和白管家对话之后，楚章的心情比起之前满是花朵的艳丽世界，开始逐渐多出了生机盎然的绿色的枝叶。
万秋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猜测这大概就是‘高兴’的另一种表现吧。
楚章能回来的时间不多，因为目前正在拍摄中，他又是主演之一，是和剧组吵了一架之后才勉强获得了一天的回家令。
赵星华跟过来就是为了确保楚章不会在回家的过程中透露出拍摄内容，也同样是在限制楚章接触手机。
天知道楚章这个本身就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一天到晚能做出什么。
但是令赵星华意外的是，虽然说楚章一如既往的不着调，但是今天表现的很特别。
相处之下赵星华多多少少也感觉出楚章的弟弟万秋为什么会带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了。
他的智商似乎有点问题。
但是他只是楚章的经纪人，对楚章的家庭并不能过多揣测，更何况又是大老板的家庭。
“大哥给你说，大哥现在在演一个超级帅气……”楚章非常高兴的对万秋说道。
“咳咳咳……”
楚章瞥了一眼赵星华，继续说道：“都是制服……”
“咳咳咳咳咳咳……”赵星华肺都要给咳出来了。
楚章的脸吊的老长了：“我家老三啥都不懂听听又怎么了？！”
赵星华捂住脸，对楚章这句话真的是无从反驳。
“真是麻烦死人了。”楚章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这个经纪人跟在屁-股后面的不满。
赵星华的脸色都黑了。
万秋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两个人在他面前说话，说话很快，但是万秋能感受到流淌在两人中间，万秋知道的气氛。
是朋友的气氛。
即便双方看上去对对方都没什么笑脸，可是‘高兴’和‘不高兴’的情绪是很快乐的。
朋友之间，是不是这样才对呢？
万秋想道。
“今天也不能出门，也不能给我们家老三讲讲我的光辉事迹……”楚章撇撇嘴。
“你的光辉事迹不是多的很吗？为什么非要这个？”赵星华冷哼道。
“这可是我演艺生涯的第一次光辉战绩！”
“大少爷。”此时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白管家说道，“其实比起说话，我倒是更建议您可以带着三少爷做一些活动。”
楚章听到白管家主动开口，眉毛一挑，看向了一直尽职尽责，如同空气一般服侍着众人的人。
楚章压制了眼神中的探究，问道：“为什么啊？”
“三少爷的对话的能力比较差，任何语言交流，都会理解的很费力。”白管家解释道。
“是吗？”楚章想了想万秋的状况，从表现上看是的。
楚章看着万秋的侧脸，瘦弱的少年安静的，明明在他的怀中，却好像是玩偶一般的模样。
楚章看到万秋看向他的眼睛。
楚章是在无数的视线中长大的，他很早就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进入了杨潇雨的公司，和当年的杨潇雨一样迅速走红，未来也打算继承杨潇雨的事业。
在无数的目光中，楚章见过了太多太多不同的夹杂着感情和思维的目光。
只有万秋在凝视楚章时，仿佛给楚章构建了一个纯粹、干净、透明的世界，只用来放只属于他自己的色彩。
这样的眼神，似乎可以用‘楚章的世界’来命名。
所以楚章才会说出‘天使’这两个字。
普通的人类，在遇见真正的天使的时候，定会流露出人类隐藏的本质吧？
只是小天使安静的蜷缩着，脊背弯曲，低着头，所有的目光都像是从天使的翅膀中偷偷探出来的，被限制了视野，只有狭小的空间。
楚章的手抚过万秋弯着的后背，眼中是万秋本能的瑟缩的模样。
“老三，跳舞吗？”
赵星华和白管家一起看向楚章，似乎是都没理解为什么楚章的思路居然会跳跃到这么奇怪的地方去。
“看看老三这小胳膊小腿的，男孩子怎么能没点力气呢，跑步运动太无聊了，大哥教你跳舞吧？”楚章说着起身拉起了万秋的手，万秋只能跟着走。
赵星华捂着额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算了，至少教跳舞能让楚章闭上那张漏风的嘴。
在别墅内有属于楚章的舞蹈室，巨大干净的舞蹈室三面都是镜子，整个空间极其明亮。
万秋站在舞蹈室内，对这广阔的空间，略显好奇的张望。
楚章拉着万秋的双手，提着他看向镜子的时候，万秋瞪圆了眼睛迷惘的模样，在楚章看来很是可爱。
“不说话，那老三跟着我做动作行吧？”楚章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万秋看着，点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楚章的‘高兴’中，跳跃着某些不怀好意。
赵星华坐在舞蹈室内，在他的身旁站着白管家。
赵星华在看着万秋，对这个陌生的楚章的弟弟很好奇。
楚家的所有人他都很熟悉，杨潇雨是他们顶头上司，杨则则是选择去楚建树的公司，他也一直对楚忆归垂涎已久。
楚忆归样貌、能力、品性都很优质，只是无论他怎么邀请楚忆归都半点不动心。
现在看着万秋，赵星华怎么都没办法将楚忆归是万秋的代替品这件事联系起来。
“这孩子的智力，是有点问题吗？”赵星华和白管家搭话道。
“是的。”白管家应道。
“智商有问题，可身-体协调性很好哎，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应该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不太好吗？”赵星华说道。
赵星华看着万秋，发现万秋虽然姿势没有一个到位，但是让他做的动作他都能做出来，也比较流畅。
“三少爷在检查后确定并非生理问题，是心理问题，夫人已经帮助三少爷找好了心理医生，在三少爷逐渐熟悉了现在的家庭氛围之后就会开始安排三少爷的治疗。”
赵星华有些意外，心理问题？是上一个家庭留下的后遗症？
想到万秋满身的伤痕，赵星华也不敢想象曾经这样一个懵懂的孩子是如何被一步一步的逼成这样的。
“照顾这样的孩子是不是会很辛苦？”赵星华为了做慈善事业也接触过类似的孩子，当时留下的印象……只有困难一种感觉，无法沟通、顽固，甚至调皮捣蛋的比比皆是。
“并不会，三少爷很乖巧。”白管家说道。
“是这样吗？”赵星华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和正常人不一样，要怎么和正常人交流呢？
“三少爷很好。”白管家突然说道，“我认为任何人接触过三少爷后，都会认为三少爷很好的。”
“这样啊。”赵星华应道，对万秋保留了几分同情，多了几分好奇。
杨则和楚建树是一起回家的。
白管家微笑着站在门口。
“楚章还在家吗？”楚建树问道。
“是的，大少爷还没有离开。”
“大哥现在和三弟在一起吗？”杨则第一件事，就是想问问万秋。
然而白管家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笑容，楚建树也察觉到了白管家的这一小小的异常。
白管家给他们打开了门，而楚建树和杨则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音乐的响声。
万秋站在门口，张开手。
楚建树和杨则同时站在门口，不知道万秋要做什么。
眼见着万秋开始动作了，奇怪的姿势，手脚滑动转圈圈，伴随着音乐，这……应该是在跳舞。
仅仅一个小时的训练，万秋怎么可能掌握舞蹈呢？
一分钟的舞蹈万秋卡壳了三次，踩不到音的点，完全没有驯服手脚，蹦蹦跳跳配合着万秋表情的迷惘，很是违和。
音乐停下，万秋高高的举起双手拥抱太阳。
在一旁的楚章已经笑趴在了地板上，一只手还举着手机在摄像，笑的脸红脖子粗。
“救命……太可爱了吧……我的天……如果弟弟不是用来玩的那将毫无意义……”
楚章给万秋说，这是迎接家人回来的舞蹈，回到家的人看到会很高兴。
万秋照着做了。
赵星华这会儿躲在拐角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楚章很清楚，楚建树大概率是要生气的。
一回来就对万秋恶作剧，很可能会训斥他一顿。
他就是故意的。
楚建树和杨则的表情也同样是复杂的。
最后楚建树脱了鞋，走到了万秋的身边。
楚章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无意识之中屏住了呼吸。
“跳的不错。”楚建树揉了揉万秋的发丝，手指间感受到了万秋疲累后的汗水，“累了吗？去休息休息吧，擦擦汗，一会儿可以吃晚饭了。”
楚章坐在地面上，仰望着楚建树，笑容凝滞。
“楚章。”楚建树突然叫了楚章的名字。
楚章陡然全身一僵，直觉告诉自己马上一顿训斥就要来了。
“辛苦了，陪万秋玩了很久吧。”楚建树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什么时候回去？”
楚章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真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楚建树，呐呐的说道：“今晚就得走，明天早上第一班飞机。”
“那就休息一下吧，我去换套衣服，有事等我下来说。”楚建树转身上了楼。
楚章凝视着楚建树的背影，呆滞了好几秒。
他陡然看向杨则：“爸是被夺舍了吗？”
居然没骂他？
杨则却不会特地去评价楚建树，反而是问道：“大哥，你刚刚是在录像吗？”
“啊？嗯。”楚章应道。
“可以发我一份吗？”
楚章茫然的点点头。
杨则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从杨则的表情上，楚章却依稀之间，仿佛感觉到什么。
杨则在给万秋什么东西。
似乎是专门带回来的礼物，一个小小的蛋糕。
万秋提着蛋糕，去了厨房。
赵星华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楚章，觉得楚章现在沉默的诡异：“你怎么了？”
“爸他居然不生气？”楚章喃喃道。
赵星华嘴角抽搐：“你是本身就打算让他生气的吗？”
“可他还说辛苦了……”楚章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
赵星华也想到原本楚建树，楚章的父亲，在训斥楚章的时候才会多点人气，这样的温和不计较的确很怪异。
楚章听到了正在逐渐走向他们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是万秋正在端着一些小盘子走向他们。
万秋在楚章和赵星华的面前，各放了一个小盘子，小盘子上被厨师切的均匀的小蛋糕。
“谢谢，万秋。”楚章说道。
“是让厨师切的吗？”杨则换好了家居服，站在万秋的身边，他笑着夸奖了万秋，对楚章说道，“之前万秋都是直接用勺子一口一口分着吃，现在才教会了让他找小盘子分开。”
楚章点点头，看着自己的二弟，依旧是那一张看上去就有些不近人情的脸，可万秋却对他没有丝毫的忐忑和畏惧，安然的接受着杨则的触碰。
楚章想到了当时楚建树触碰万秋头顶的手。
有些沉默。
“大哥，听说你让哥哥跳舞给爸爸看了？”突然之间，楚忆归的声音从楚章的身后传来，楚章陡然一个激灵。
面色僵硬的回头看楚忆归：“啊，是，录像了，发你一份？”
“好。”楚忆归笑着，“是不是很有趣？今天爸爸没有生气吧。”
楚章干笑了两声：“嗯，是。”
“但是今天爸爸心情是不是不错？”楚忆归在沙发周围走了几步，却没有靠近楚章。
“是。”楚章应道，在他的眼中，楚忆归的笑容总是带着那么点意味深长的刻意。
“好久不见了，赵哥。”楚忆归跟赵星华打招呼。
“忆归，今天也不想和哥混吗？”赵星华一如既往的先问问能不能拉拢一下。
依旧却被楚忆归敷衍过去了，赵星华也没抱希望。
楚章回头去看万秋，万秋的目光跟随着楚忆归，只是楚忆归似乎并没有理会万秋。
万秋低下了头，看上去并不失落。
只是在万秋低头后，楚章见到楚忆归看向了万秋。
就好像是故意在万秋看不到他的时候，才看过去一般。
楚章看着明明有些空荡荡的家里，却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一种怪异的，变化的感觉在流动。
好像四分五裂的已经掉落在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正在被万秋用那双瘦弱的手，巧妙的拼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