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絮雨最后还是决定去慈恩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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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杀予夺,唯我独尊!”

    他说完半晌,却不闻絮雨应答,扭头瞥她:你怎不说话?

    “日光下方便是暗影。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但比起来,还是好人多些。絮雨道。

    “我对令堂遭遇很是同情,但这不能成你愤世恨人的借口。”

    宇文峙再次冷笑不语。

    “宇文世子,当日若不是有好人心知恩图报向我报讯,我大约也是活不到今日这一刻的。你说是不是?”

    宇文峙一顿,她一眼,面露微微尬色。

    絮雨不再说话,转身整理工案。

    他着她背影。

    絮雨理完,转回来。

    “世子,不早了,我也乏了,明日还要作画,我去歇了,世子请自便。”

    她行了一礼,待要离去,忽然听他在后说道:“你和那姓裴的是何关系?”

    絮雨脚步倏然停顿,回过头,见他表情不复片刻前那般愤懑,转成一副高深模样,双目紧紧盯着她。

    你何意?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絮雨深心里立刻竖起戒备,面上若无其事地应。

    宇文峙走向她。

    “是吗?难道你们不曾有过婚约,关系匪浅?”

    他停在她的面前,玩味般慢慢地道。

    一个白天,承平都在左卫将府值事,傍晚才返进奏院。他下了马,将缰绳丢给随行,心事重重向里走去。

    婢女们守他许久,无不笑脸来迎。

    将府供应的餐饭他是吃不惯的,此刻必定早已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她们早命庖妇备了一头他喜食的乳羔,此时正架在炭火上细细地烤炙着,皮脆里嫩,金黄色的羊油滋滋往外冒,肉上插着一柄小银刀。

    平常这个时刻,他更衣后,坐在食案之前,用刀割下肉条,往一只鎏金瓣莲纹碟里蘸。那碟中盛着混合的豉、椒盐、葱白和酱芥,香气扑鼻,肉裹沾满汁料,连同一块刚出炉的饱浸了羊油的热软饼,叫人不禁食指大动。在他饱啖美味的羊肉卷饼之后,也会有人捧出一盘昨夜起便盛在冰鉴里的晶莹樱桃,让他能用这清凉而甜软的果子清口。吃饱之后,天也黑了,他将枕在一名最受他宠的面目姣好的婢女的大腿股上,在她手中那熏满沉香的罗扇摇出的阵阵香风中入眠,渡过一个逍遥的酣梦长夜。

    但是此刻却和往常不同。他赶走所有婢女,并不许来扰。躁郁地扯下他其实从未戴习惯的圣朝男子的幞头,解了腰带,在她们不安的注目中径直回往寝堂,躺了下去。在闭目片刻之后,他又睁眼,这一次,终于下定决心。

    他大步走了出来,正要呼人为他更衣备马,他要再次外出,顿住。

    裴萧元立在堂中,正与婢女们轻声说着话,忽然到他现身,望了过来,含笑点头。

    “阿狻儿,我想着你到底能生我几日的气。这回竟超过三天了。你既不来我那里,那便我来找你。”他笑着说道,指了指带来的两瓮酒。

    “此为桂花醑,是你最喜的长安酒。正好方才她们说有烤乳羊,何不就酒,请我也饱餐一顿?

    承平愣怔片刻,忽然咧嘴一笑,大步上前,咚的一声,又一拳重重击在裴萧元的胸前。

    “谁说我生气!方才正想去你那里!”他亲手抱起酒,扭头呼喝下人备席。

    婢女们赶忙在后院碧池畔的一座露天水上架起火杖,铺一领地簟,摆上食案,又将烤乳羊抬出,二人便脱靴,随意席地盘膝而坐,就着流浆泛艳的桂花醑,一刀刀割食羊肉。

    他二人饭量皆是不小,又都空腹,若风卷残云,将一头乳羊一扫而空。洗手后,用一方素罗帕巾擦干,婢女送上碟丁香浸的贡自岭南的橄榄果。

    裴萧元拈起一枚含口,随意搭起一臂,伸直双腿,惬意半躺半靠在身后的一架凭几上。

    对面承平此刻意犹未尽,仍在一杯杯地饮着酒。

    “阿狻儿,那日是我不好,叫你一一”裴萧元望着他开口。

    “你没有不好!”承平打断他话。

    “是我不好!分明你叮嘱了勿去扰她,我忍不住又回去找!险些给她惹祸。原本我该再等等,等她出宫。”

    渐渐月上中天。

    承平已是醉态可掬,却仿佛还不尽兴,将手中的葡萄纹银酒杯抛开,抱起整只酒瓮,仰头就着瓮口,咕咚咕咚将剩的酒悉数喝下,猛地振臂,他手中的空瓮便飞了出去,在夜空中幻出一道弧形的影,最后咚一声,坠沉在了远处那漂着芙蕖碧叶的池面中央,近畔水下吐泡的几只肥头锦鲤受惊,猛地弓身跃起,鱼尾击打水面,发出啪啪的响亮之声。

    “痛快!好酒!许久没如此畅快了!”

    承平哈哈大笑,从地簟上站了起来,身体又摇摇晃晃,再次跌坐到地。

    “我告诉你,我回去找她,是想向她解释清楚,那日在郡守府她听到的自我口中出来的混话,全是我之过错,和你无半分干系。我却没想到宇文家的小畜生竟也跟来了。你知他开口第一句说的是甚话?”

    他面容通红,此刻连坐也坐不住了,身躯歪向一侧。

    “他竟说孤男寡女!”

    他打了个酒嗝。

    裴萧元目光微动,自凭几上收臂,缓缓坐直了身体。

    “应当是他偷听到了我和她说的话,知道了她是女子的事!当时我便想杀了他,一时怒气冲心,也就没顾那么多你莫怪。”

    他的声音渐渐含糊,一晃,人倒在地簟上,醉睡了过去。

    裴二我也知道我们再不是昔日少年,当担当承事但我就这性子谁对我好,我可以剥皮剔骨回报谁是我仇敌,我必挖心摧肝,拿来佐酒”

    他闭着目,口中含含糊糊地念着,慢慢不动,彻底睡了过去。

    裴萧元凝望他片刻,招手召来远处侍立着的婢女,命为承平盖衾,随即自地簟起身,穿靴离去。

    这夜他骑马回往住所,路上只觉神思浮动,心绪不宁。

    青头送药回来的当日便坦白了在她面前曾说他如何苦寻她的事。这令他深心莫名倍感羞耻,当时便厉叱小厮,再不允他走动。中间也曾想寻她解释一番,又始终下不了决心。

    她脚伤好的次日便奉命去慈恩寺为西平郡王妃追福作画,第一天他也知晓了,为作画方便,她已连着数日寝在寺中。

    对于宇文家的儿子指定要她作画的举动,他也觉蹊跷,曾派亲信过去察,报说确实是在作画,并无别事,慢慢也就作罢了。

    或许是那世子机缘巧合知她画技出众,点名要她做事,也未尝可知。

    但是今夜,自承平口中吐出的那一番话,令他陡然惊悚,如芒刺在背。再印证西山送水老翁也曾提过的话,她来长安第一天,在开远门外险被人骑马冲撞,那人正是这世子。

    事情再不可能如此简单。

    他二人是旧日相识也就罢了。就怕那世子也知她是女子,心怀叵测,万一对她不利。

    思索间,不觉到了住处。

    青头这厮知自己那日逞一时口快触怒了他,害怕会被送走,这些天畏畏缩缩,此刻还老老实实蹲在门口等着。忽然到他骑马归来,急忙起身上去牵马,安顿了马,回来见主人还站在院中,若怀有心事,讨好地上去,问要不要洗漱休息。

    确是不早了。难得今晚有空,他抽身就去了承平,此刻回来,该去睡了。

    他回神,继续往里去。

    青头亦步亦趋,嘴里说着自己的好:“郎君,我近来学的胡人话越来越多,听起来再不是叽里咕噜了。日后说不定能帮上郎君的事”

    所以千万不要将我送走。他在心里念道。

    他虽大字不识几个,也懒怠去学,但于语言确实颇有天分。从前在甘凉时就学了些简单的话,最近和家中胡妇早晚比划鸡同鸭讲,进步飞速。

    他自夸完,见主人还是没半点表示,一边觑他面色,一边又小心翼翼地道:“听阿姆讲,那日她回来,叶小郎君画了两幅画,问郎君你几时归。知你回得晚,她起来好像有些失望。”

    裴萧元停步,转面望向青头。

    “她可能找郎君有事说?”

    青头说出自己的推断,紧接着飞快地摆了摆手,“只是我自己胡乱猜想的!要是错了,郎君你可别再骂我。”

    裴萧元立着,片刻后,蓦地转身大步而去。

    “郎君!不早了,你去哪里?”

    裴萧元未应,自己牵马出院,翻身登上马背,足跟催马,一头便入了夜茫茫的长安大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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