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输赢须待局终头(下)...)(1/2)
金帐落下,内外两方的世界隔绝开来,皇帝便慢慢歪倚在了辇靠上,那一双方才如射曜电的眼目也瞬间黯淡,不复有光。 他微阖眼皮,状若假寐,听凭宫监抬辇,行在清早的宫道之上。 响在黎明时分的刀剑相交之声已然远去,宫阃中的血气也渐渐消散。 晓色烟白,旷静无人的宫道深处,又起一二声春鸠的脆鸣。在微凉的穿过宫苑的晨风里,露水于宫道旁植的木桂的青郁枝叶上滚动。辇从枝下抬过,一滴落在了皇帝的额头之上。 跟在旁的赵中芳立刻取了素巾,探手过去,轻巧地揩去水迹。辇中人一动未动,如在晨风里睡去。揩毕,赵中芳望向抬辇人,二人会意,加快步伐。 “叶钟离呢?” 忽然,皇帝眼皮牵了一下,低声地问。 那夜过后,天明时分,叶钟离便携丁白崖遗骨去了。 “老奴苦留无果,和驸马送他出的宫。陛下当时尚未醒来,故不曾告知……” 赵中芳小心地应。 皇帝凝神,仿佛在聆听着来某个方向的遥远的声音。 自眼患青障,太医调治也是无用后,皇帝的双耳比起从前,倒愈发聪敏。无事时,他常一个人坐对小窗,没有风的午后,窗前树枝落下几片凋叶,往往也能数得清。 “朕想过去坐坐。”皇帝道。 坐辇转向,从永安殿的废墟前经过,一路逶迤,来到了液池的深处,停在那一株老杏树的前方。 晨风掠枝,一树繁花,簌簌坠飘,如落下了一场晚春的暮雪。 皇帝在树前坐了良久,从深怀里摸出了一样裹在罗帕里的物件,又握在掌心,握了许久,慢慢递了过来。 “留给他吧。”皇帝低声说道。 赵中芳一怔,眼中浮出几分惊讶。犹疑间,手抬了起来,却没有立刻接过。 “陛下……”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你哭甚?”皇帝转面,两道目光准确地停在了老宫监的脸上。 “老奴……老奴没有哭。” 皇帝沉默了?([(Xiao jia ren.com)])『来[笑*人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xiAojiaRen)?(c0m)?(xiAojiaRen)?(c0m)一下。 “照朕说的做吧。”他低低地道。 “是,老奴这就派人追上去!” 老宫监抬袖飞快擦了下眼角,小心翼翼地捧接了过来,转身,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去。 又一阵风过,大片的娇花不胜风力,狂飞下了枝头。 春将尽了。 一朵轻盈的落花,如雪般,悠悠荡荡地飘来,无声无息,停在了皇帝的一片衣袖之上。 他的另只手动了一下,接着,摸索着,终于,摸到了这一朵落花。 他拈起。在鲜润的、还充盈着饱满汁液的花蕊里,他如嗅到了一缕来自旧日的熟悉的残香。 “阿景。阿景。” 向着指端落花,皇帝轻轻叫出了一个名字。 “快了,快了。还有最后一件事,等我给过交待……” 皇帝耷垂了眼角,喃喃地说道。 …… 一缕鱼白的晓色,破开黯淡苍冥,映出李延那一道僵硬无比的身影。 尖锐的此起彼伏的唿哨声响彻林野,这是李延部下呼召藏兵而发的信号。万千尚在宿眠里的山鸟受惊,离开巢穴冲上天空,绕着山头,满天哑哑乱飞。接应他的亲信们将他护在中间,沿着青龙河朝山外的方向退去。 裴萧元并未追赶,他停在马背之上,看着李延在众人护持下冲向了前方的一座拱桥,接着,一群人又停在了桥上。 对面,一队人马已是列在桥下,弓弩满张,蓄势待发。 “殿下莫慌!我们还有几千人!他们马上便来这里接应殿下!大不了鱼死网破!我等都是受过太子恩惠的人,我们护着殿下,殿下一定能杀出去的!” 亲信们在他耳边发着铿锵的誓言,又拥着他退下桥,转而淌入身畔的溪河。 渭河的水,绕长安东去,支水流入苍山,与春潮一道,汇作了这一条挡了李延去路的青龙河。 水流打着李延的腿脚,湿了他的衣袍,他被人裹着,逆水行到了溪河的中央,水面漫过腰胸,他一个踉跄,被卷入旋涡当中。他被陡然变得湍急的水流冲得身形摇摆,如一晃荡的,醉了酒的人。 又一片水花涌来,漫过他的脖颈和脸面,灌入了他的口鼻。他仿佛尝出了一丝渭河特有的淡淡的水腥的味道,这叫他不禁想起他的少年时光。也是这样的一个春日里,他领着一 众羽林健儿在长满青青碧草的渭河边载酒纵马。群马欢腾,羽林郎们挽弓扬鞭,纵情高歌。 他突然流出眼泪,猛地止了步伐。任凭身边人再如何呼唤,推搡,也是不动。 “走罢!你们自己走罢!不必管我!”他嘶声道。 “殿下!” 在身后之人发出的道道恳求声中,他转了身。 水里的人上岸。 伴着哗哗不绝的水声,背后响起刀剑厮杀和弓矢飞嘶的声音。人陆续死去,尸首漂在水里,血一团团地涌,染红了河面。 他仿佛无知无觉,一步步地涉水上岸,湿漉漉走了回去,一直走,停在了裴萧元的面前。 “是阿妹吗?”他的目光落在裴萧元的身后。 那里停了一辆碧油车,车帘静静悬垂,闭住了车厢的门。 “阿妹!”他扬声,朝车厢嘶声喊了一句。 “这就离开长安,不要回来!” “我是为了你好。” “我曾答应茵娘,不伤害你。你我今日敌对,纵然你如此对我,我也不能背弃我曾对她许过的诺言。” 他的脸孔潮湿而苍白,说完这句话,浮出了一丝凄怆而歪扭的笑意。 “阿妹,阿兄只求你一件事,请将我尸骨,也丢在她葬身的那片泥潭里,再在那里,代我为她焚上一炷香。这一辈子,她是我最对不起的人。活着,我护不住她的周全,无法和她一起,如今死去,总算能够和她同眠了。” 那车帘依旧纹丝不动,车内亦无人回声。 这时,袁值匆匆赶来,对裴萧元道:“方才手下人来报,李延全部人马被控,但没找到李猛,他不知下落,据那些人所言,他们也没看到过李猛,此行他应当未随李延同行。另外,驸马要找的东西,也是无人知晓。” 柳策业谋划作乱之时,那造出过火雷的道士陈虚鹤逃得快,并未立刻归案。当时,只以为他造了十来枚火雷,都被裴萧元收了。道士是个隐患,自然不会放过,袁值随后一直派人缉拿。年初,终于得到线索,将藏匿在终南深山里的老道给抓住了。老道为了保命,供出一件事,他实际共造了三十多枚火雷。只是第一批造出的十八枚竟莫名失窃。他当时害怕多事,隐瞒了下来,并未如实告知柳策业等人。 得知这个消息,再结合大彻城突围那夜的情景,自然不难联想。所以今日,找到失窃的火雷,也是当务之急。 裴萧元神色凝重,转向李延:“李猛去了哪里?是不是他偷了火雷?你们到底还想做什么?” 李延抬手,抚了下自己脸上的剑疤,望着他,似笑非笑:“裴二,你要杀便杀。成王败寇,又何须多言?” 忽然此时,那碧油车上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裙掠动之声,一只纤纤玉手,从车帘的缝隙里探出,接着,帘后弯腰出来一名女子。 袁值看见,下意识便走了上去,伸手待要相扶。 她未接手,自己踩着车下摆的一张杌子,走了下来。 如月的面,远山眉,烟蹙目,纨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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