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河诡渡(河引、泥神上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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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翠花的嗓门难以形容的尖锐,惊得划船的年青汉子有一个险些拿不住桨,将船桨掉水里。船上的人莫名打了个哆嗦,再注意到船周围的“黑水”后,才惊得同样尖叫起来,纷纷往船中心靠,尽可能地远离船舷。

    那些火光下,咕噜咕噜往上涌起的,

    不是黑水。

    是一团团漫开的头发。

    围住渡船的,不是黑水,是水底的东西。

    他们都是在黄河附近生活的人,古怪的事情听多了。

    都知道黄河里,有水鬼行河的传说——就是死在黄河里的尸体,不腐不烂,不沉,反而在黄河里缓缓行走。头发浮散在黄水中,看着就跟一团团黑色的水草一样。水鬼行河,数量通常不会多。

    零星一两具,渡船上活人阳气旺,也会自动远远避开。

    但眼下,这渡船周围一整片的水面,阴阴压压都是黄河行尸的头发,数量少说得有一二十具。这么多的水鬼头发包缠在渡船周围,划船的人“啊呀”一声,手里拿着的船桨被黑色的头发卷住,一股力量从水里传来。

    在黄河上,船没了桨,那就离死不远了。

    难不成这就是李翠花口中的“水鬼魂蒙了船眼”?

    造成前三次翻船的,就是这些东西?

    卫厄站在船头瞧得清楚,而船舱后头的船桨被水里的头发扯着,几名划船的年青汉子满面惊恐,拼命跟水里的东西。水鬼头发被船桨带出水面,在火光中泛光,泛着股股腥气和尸臭,船上人的叫声一波压过一波。

    被水里的东西扯着船桨,船被扯得在河心转了方向。

    不仅转了方向,船身还在朝河里倾侧。靠近船舷的人尖叫着往船舱里挤,这侧挤那侧,那侧挤这侧。整艘船晃得更加厉害,船舱中间的人顿时大喊起来,边喊边奋力推攘:“滚开——别他娘的挤老子!老子先砍了你们!”

    船舱里的人这么一推攘,两侧的船舷晃得几乎碰到水面。

    船舱中的沈富勇抓着船桨和水底的水鬼头发铆劲相争,船舷一晃,险些栽进河里。

    此时,水里咕噜咕噜跟开了一样,水里的黑色头发瞧得清晰,一些黑色的头发还分开,浑浊的黄水中露出一闪而过的白惨惨死人脸。船舱侧边的人叫得越发惨烈,谁还顾得上听沈富勇这个打头的指派。船舱中有难民仗着自己有两膀子力气,奋力将左右挤来的人猛力往外推,唯恐自己被挤到船舷里去。

    再这么让这群难民你推我,我推你下去,整条船都得自己翻河里去。

    卫厄拎着李翠花的孩子,向前重力踏步,将晃动的船强行镇下来的同时,手一扬。

    船舱里,接二连三响起几声惨叫。

    几名推人挤人最用力的难民肩头,都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鲜血飞溅,那几人捂着肩头,痛得直嚎叫。

    这刀子插在几个人肩膀上,但是擦着不少人的脑门过去的。刀的寒气让他们打了个战栗,下意识地停下来,战战兢兢抬头。

    只见,船头的那位大户后生斜手夹着一片刀。

    他神情轻蔑憎恶地瞟着一船舱的下贱废物,一个字的警告都没有。手腕就一抖,“咻”的一声,就又是一名还在乱推攘的难民肩颈处中了一刀,那人顿时惨叫着血如泉涌,倒在船舱中。

    整艘船一下静了下来。

    在城里长大的人,不知道乡野的人是什么样子。穷、苦难会孕育出披着人皮的野兽,特别是在乱世,越乱的地方和时候,人越像野兽。可卫厄打小在穷县城长大,知道那些没富起来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压着刀,将整条船的骚.乱镇下来:

    “——谁再乱动一下,小爷先宰了谁。”新的一片刀刃滑出在手中,船头的俊俏后生阴沉地盯着船上的这群废物。

    卫厄手中刀光蛇信一样闪动,那是真的会飞出宰人的,比水里的水鬼来得快得多了。

    难民们惊恐地瞪着眼睛,尽管还是十分恐惧船周围的水鬼头发,但还是个个老实下来,拖家带口的抱着自己的亲人,只有自个挤上船的就自个老实待着。动都不敢动一下,唯恐那面白手狠的少爷一刀子插自己脖子上。

    没人乱挤乱动后,船晃了晃,勉强稳了下来。

    难民安分下来,卫厄朝沈富勇他们几个划桨的一扫。

    卫厄选定了沈富勇这打头组织第四次渡老牛湾的青壮汉,刀尖朝他一点。

    功夫比预想中好太多的大户少爷阴寒的视线瞥来,沈富勇打了个哆嗦。仿佛被蛇游过后脖颈。

    这大户少爷……铁定真的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沈富勇惊惧莫名,小心翼翼地矮身朝船头靠去。

    船一稳下来后,众人终于察觉,黑色的头发虽然围住了船,但只要船上的人不试图划动船桨,船就不再倾斜。只在原地打着转。船头的李翠花瞧不清船舱的情景。她在船颠簸的时候,被黄河水溅了满脸。

    古怪的是,那些水里的水鬼头发,虽然缠住了船桨,却没缠住扒在船头的李翠花。

    但没被缠住的李翠花,表现得比船舷边划船的人还惊恐!

    “放俺上去,放俺上去,你们这群挨尸挺的贱种放俺上去!”李翠花一边不住恐惧地扭头往河水里看,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张被黄土梁日头晒得黝黑粗糙的脸上满是狰狞、凶恶的神色。

    她不顾一手被刀钉住,拼了命地扒船头,力气突然大得几乎真的能从水里蹿上来。

    她周围明明没有黑色的头发,

    水底下却好像有什么,

    在她即将逃出水面的时候,将她“哗啦”一把扯了下去。

    但这一拉,也古怪,只将李翠花拉回到了河水中,并没有将她直接拽落。她仍然扒着船头的木板。

    “……救救俺……救救俺……俺只是起过心,可俺没真的下手啊。”李翠花这回是真的怕了,她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朝站在船头的大户后生苦苦哀求,“俺发誓,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是瞅过这后生独自一个,想让他来当河引子。

    可这不是没敢吗?

    李翠花嚎啕得涕泪横流,站船头阴冷地看着黄河水的大户少爷却像是嫌弃她的鼻涕眼泪一样,连黑布鞋都移开,离得远了点,只夹着刀,微眯起眼盯着黄河。渡船漂浮在河上,李翠花出不了水,又没被黄河水鬼拉下去。

    船底的东西有“河引” ,就不会把船直接弄翻。

    只会将船困在原地。

    但想要过黄河,还要能用“河引”从河中心的水鬼行尸圈里出去。

    先前被卫厄扫过的沈富勇不蠢,察觉李翠花有古怪后,提一柄尖刀,冒险过来,喝将道:

    “船头的婆娘,你说这东西是什么?!”

    “河引到底是什么,怎么过河?说!”

    “撒一句谎,剁你一根指头。”

    沈富勇往大户少爷拎着的襁褓瞟了一眼,见后者拢着手,似乎满意自己出来代话,继续再接再厉:“说什么活人扒船头就能过河,你这婆娘遮遮掩掩瞒着什么。想你孩子也能活着过河,你就老实点交代清楚。不然……”沈富勇冷笑两声,手里粗糙的农村杀猪尖刀一摆,“老子死前也要先把你娃子的心肝挖出来给你看。”

    沈富勇也是独自一人的逃难者,

    但能在祸乱里逃到黄河边,他显然生得极彪,两膀子的肌肉,满脸的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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