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她是一只坏狗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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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典府司的人是骑着马来的,领头的是常跟在沈蕴玉身边的一个小旗,名唤陈亦,年方十九,办事十分稳妥。

    何采远远看见他下摆的飞鱼服被风吹的扬起来,武夫手掌粗糙,骨节宽大,单手握着马缰,神色松弛,但目光却很冷锐,几息之间,已经将四周都来回扫了一个遍。

    大概是在防备人劫囚。

    之前何采几次想去探寻案情,都是这个陈亦把她牢牢阻挠住的,他们之间去办假铜币案时,何采在城郊仓库和沈蕴玉卖蠢的时候,陈亦跟在沈蕴玉身边,还差点笑出声来。

    他们俩也算是稍微"熟悉"一些,虽然并不是那么和谐,但也算得上是各为其主,他们彼此是没什么仇怨的。

    陈亦远远看见何采的时候,还和何

    采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他这样一点头,何采便知道,是允许她靠近的意思,不知道是沈蕴玉提前有过授意,还是北典府司本身就不禁止人过来。

    总之,没人拦她。

    何采向陈亦微微点头后,目光便掠向了陈亦的身后。

    北典府司的马后,拴着一辆辆囚车,每一辆囚车里面都是涉及假铜币案件、罪无可赦,要被斩首的人,比如郑桥。

    而最前面的囚车里面坐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彼时淡淡的月光自云后落下,照在囚车里面,清晰的露出了江逾白疲惫凌乱的模样。

    他幼时便是天才,这一生,何曾如此狼狈过?

    因为见过太多荣华富贵,又因为对自己太过自信,所以江逾白临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真会就这么死了,他输的莫名其妙,死的莫名其妙,他不信,他不服,他总觉得,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哪怕到了斩首的日子,他也不见惧色,而是一直认为会有人来救他。

    当他从囚车里看见何采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的时候,江逾白布满血丝的眼骤然爆发出精光,他扑到囚车外面,死死地盯着何采,问道:"康安让你来的?"

    何采与囚车旁站着,囚车高于她身,她便昂头看着跪在车旁、垂头死死盯着她的江逾白。

    几日不见,江逾白消瘦多了,北典府司这地方,只能保证他不死,基本不会给他吃什么好的,他形容也狼狈,看起来整个人都十分虚弱,一直靠着一口气吊着。

    “回江大人的话,是。”何采随着囚车一起走,一边走,一边回道。

    彼时夜色深邃,天空黑暗,四周寂静无声,一抹月光映于路上,前方的人提马而行,后方的人跟在囚车后面,防止有人劫囚,何采在陈亦的默许之下站在囚车旁边,与江逾白一道走。

    “康安现下如何了,她与你说什么了?”江逾白见到何采出现在此,第一反应就是康安让何采来救他了。

    他不知道康安能用什么法子救他,所以他迫不及待的问何采。他就说,他一定不会死的,他还有机会,他还能翻盘!

    “回江大人的话,帝姬今日已册封长公主,一切都好。”何采回道。

    江逾白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愕然,但转瞬一想,也确实到了时候了,康安回来的时候,顺德

    帝便一直琢磨着给她册封,但是因为太后要办宴,康安又不想嫁人,所以便拖到了如今这个时日。

    到了现在,确实该册封长公主了。

    只是他一直都身处北典府司的牢狱之中,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甚至连什么时辰都不知道,只能从送餐的时间来推测时间。

    没想到一出来,便听闻了此事。

    册封长公主好也不好,好处是有了封地,有了长公主府,可自己豢养私兵侍卫,有了一定的权势,但不好是,长公主要嫁人。

    之前康安就是一直不想嫁人,才会拖着的。

    他的念头转来转去,就听见何采又说道:"长公主说,让属下来为江大人收尸。"

    江逾白脑子里的思索骤然僵住了,就像是脑子里那根线都跟着断了一样,如遭雷劈般半晌都没说话。

    怎么会呢?

    康安是那样喜爱他,哪怕他已经娶妻,康安也忘不掉他,甚至不惜自毁清白与他偷情,只为了能与他在一起。

    这样爱他的康安,怎么会不顾他的死活呢?江逾白不肯信。

    “不,不可能!康安怎么可能不救我!”江逾白似乎是遭遇了太大打击,人都有些恍惚,说话时颠三倒四。

    何采安静地走在囚车旁边,她没看江逾白的脸,而是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她道:"我问过长公主,长公主说,她不知道江大人一手筹办假铜币的事,我想,长公主可能是无法接受您的所作所为吧。”

    她乍一听到此事的时候,也对江大人的做法感到失望,江大人与长公主偷.情.欢爱,本就有悖人伦礼法,因此被赶出京城后,又想以此案重回巅峰,这种人,还能算得上是"臣"吗?

    为夫不尊妻,为臣不忠君,长公主不喜欢他也能理解。在知道长公主要放弃江逾白的时候,何采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长公主继续和江逾白掺和下去。

    而江逾白却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他在那狭窄的囚车中怒吼,向皇宫的方向吼道:"不可能!我还没输!我不认罪,康安!顺德!三皇子!我不认罪!沈蕴玉,你给我出来!沈蕴玉!石清莲————”

    他那一声声吼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骑于马上的陈亦抬了抬手,站在囚车旁边的锦衣校尉抬手就

    是一刀鞘,直接将江逾白抽掉了两颗牙。

    锦衣校尉抽他的时候,脸上满是讥讽的神色,他道:"康安长公主马上就要纳波斯王子为驸马了,石三姑娘也要嫁给我们大人了,江大人,别嚎了,临死之前,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江逾白双目涣散,手指都在颤抖。

    他曾何等风光,为何,竟、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境地。

    他此生挚爱的两个女人皆离他而去,坦荡官途不在,一切都成泡影,即将成为一具被斩首的尸体

    他输的这么狼狈,输的这么凄惨,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江逾白在囚车中哀嚎怒吼,又挨了一刀鞘。

    北典府司锦衣校尉漠然的收回手,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败者的愤怒,不值一提,输家的咆哮,只会让人发笑。

    昔日高高在上的宰相,现下比街边野狗还不如。

    何采站在一旁看着,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她想,既然犯了法,那就该受这一遭。

    今时今日的下场,都是江逾白自己得来的。

    他若当真是个风骨料峭,端端正正的君子,又怎会与帝姬偷.情,又怎会以京城百姓为棋,只为搏一个自己的出身呢?

    何采冷冷的看着他被两个锦衣卫抬到了断头台上, 摁下。江逾白几经挣扎,想要站起,都起不来。

    负责斩首的刽子手一碗烈酒喷刀,刀锋一抬,向下一斩————鲜血迸溅间,江逾白沾着血的头颅滚到地上,所有咆哮都尽然消散。

    他至死都不曾闭上眼睛,他不信,他不服,他不甘,他有无数话要喊,却一句都喊不出来。

    败者的烙印永世跟随,他注定死不瞑目。

    何采目色平静的望着他的尸体。

    前宰相江逾白,斩首于此。前仇旧恨,今日皆消。

    斩了江逾白之后,旁的人也一个个被斩,而随着时间推移,暗处里也多了一些人,他们都是来收尸的。

    有一些人还有家人,亲友来收尸,有一些没人收尸的,便被堆在哪里,被人直接用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

    何采头一次替人收尸,没什么经验,只为难的看着这尸首。她总不能把这尸体给背走吧?

    何采正站在台下犯愁的时候,一对官靴出现在她面前,她昂头看时

    ,就看见陈亦从台上蹲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 “何大人,可需要陈某帮一把手?”

    之前何采与江逾白的对话,陈亦都听到了,他知道,何采是为了给江逾白收尸来的。

    “劳烦陈大人。”何采松了一口气,鞠躬行礼道。陈亦点头。

    他挺看好何采的,一个女人,能熬得过北典府司的刑罚,还能在宫里做官,比大部分男人都强,这样的人,日后迟早出头。

    提前卖个好也未尝不可。

    最后,在陈亦的帮助下,何采从附近的白事铺子里买了一口薄棺,胡乱的将江逾白的尸身堆进去,然后送到了乱葬岗,挖了个坑,埋下了。

    此生,再无人知江逾白。

    石清莲沉溺于一场美梦中,缓缓醒来。

    她醒来时,马车内被暖炭盆烧的热烘烘的,头发早都干了,被子里温暖舒适,她动了动手臂,便听见有人在旁道:“姑娘醒啦?”

    石清莲缓缓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马车的帷帐,是厚重静谧的深蓝,与那个人一样。

    她动了动手臂,缓缓坐起身来,环顾马车四周。

    墨言就坐在马车的椅子上,瞧见她醒了,赶忙走过来,端来一碗暖梨汤,道:“姑娘用些,几个时辰前,沈大人将悠送回来,说悠落水了,奴婢便来伺候您,见您睡着了,奴婢没叫您,只让人提了暖炉和暖梨汤来。”

    所以,她是在沈蕴玉的马车上睡了这么长时间。

    大概是休息好了,她原本压在身上的负重都跟着散了很多,起身时只觉得一阵舒爽,她抻了抻手臂,墨言便将被子给她围上,让她坐着饮暖梨汤。

    墨言给石清莲围被子的时候,正瞧见石清莲脖子上的青紫,顿时惊的喊道:“姑娘,您这脖子是怎的了?这是沈大人掐的吗?”

    一个掐痕显而易见的映在上面!

    石清莲当时正在用暖梨汤,暖甜的糖水进了肚子里,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力气,听见她问的时候,竟眉眼一弯,面带桃花,裹着被子道:“嗯,他掐的,但他没杀我。”

    墨言倒吸一口冷气:“他竟然想杀您?”

    石清莲攥着被角,把碗递还给墨言,面上浮出三分娇羞来,道:"他没想杀我,我明日再去寻他。"

    她便知道,沈

    蕴玉待她是不同的,沈蕴玉还喜爱她。

    她拿自己的命证明了这一点,只要沈蕴玉不弄死她,她就敢继续上。

    墨言眼前泛黑:“他他他下回要是把您给杀了呢?”石清莲只摇头,流连般的摸过自己脸上的掐痕:"他舍不得。"

    沈蕴玉与她绝情那一晚,都没杀她,他若是真想动手,石清莲有上百种死法,死的悄无声息,不被人知,可她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站在这,足以证明沈蕴玉根本不想杀她。

    沈蕴玉只会拒她,只会见她就避。

    他们在进行一场拉锯,石清莲能够感受到沈蕴玉的心防在逐渐崩塌。

    他竖了一栋墙,她要一点点爬过去,哪怕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但她不怕。

    她要沈蕴玉,受伤也要,会死也要,她是一只坏狗狗,要刨出一个狗洞来,挖到沈蕴玉的心里,在他的身上标记独属于她的痕迹,不请自来,赖着不走。

    墨言看着她们三姑娘顶着脖子上净拧的青紫掐痕,抱着被,傻呵呵的笑,心口一阵发苦。

    她们三姑娘疯了啊!

    当晚,石清莲回了听雨阁,竟是少见的笑脸。

    至于什么江逾白被砍头一事,她都没关注过,江逾白的死活她也都不在意了。那是她的过眼云烟,难以纠缠她半分。

    次日,清晨。

    石清莲一大早就醒过来,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沈蕴玉在白虎街的沈宅,这回她不等到门外了,而是直接入主沈宅,专门挑了沈蕴玉的寝卧睡。

    她要逼到沈蕴玉无处可去、不得不回来收拾她为止!

    沈蕴玉昨日回了北典府司忙了一晚上,才刚在案前憩了一个时辰,一睁眼就听见沈宅私兵又来了,他去后门处一问,就看见沈宅私兵手里提着个食盒,吞吞吐吐的说:“石家三姑娘差遣小的送来的。"

    沈蕴玉冷着脸说:“拿走,若是再为她送一次东西,就滚出沈府。”私兵迟疑再三,小心的觑了一眼沈蕴玉。

    沈蕴玉心里突然涌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讲。”他道。

    私兵低着头,道:“石三姑娘拿着赐婚的圣旨入沈府了,小的们不敢拦圣旨,石三姑娘叫小的来您带个话,说您不回来,她就,她就———"

    沈蕴玉额头上的

    青筋都跟着跳。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当日在马场时,石清莲带着斗笠胡说八道肆意妄为那个模样了。

    “她就什么?”沈蕴玉问。

    “她就独守空房,在沈宅守活寡。”私兵道。

    沈蕴玉猛然握拳。

    他早就知道的,石清莲面上端庄,其实下面藏着些不管不顾的措泼劲儿,平日里跟别人显不出来,一扭头专门来咬他,像是只皮糙肉厚的赖皮狗,真要是被她一口咬上了,不把她打死,她就敢一直冲他摇尾巴。

    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死,他一抬鞭子,她还要扭屁股。来啊,打我啊!

    沈蕴玉被气的心口发痛,一张如玉的脸都跟着涨红。他为官十几载,都没被人气成这样过!

    “滚!”他说:“滚出北典府司!”私兵扭头便跑。

    次日,清晨。

    石清莲出石家,去沈府的时候,石清叶也出了石府,去了刑部。

    石清叶今日与何采一道领了命,去永宁侯府见永宁侯世子,萧定邦,调查萧定邦强抢民妇一案,这案子石清叶本来还有些提心吊胆,但是转瞬间何采便抬出了康安长公主,石清叶便安心了。

    他们二人出府后,石府的老石大人和石家大兄一起去上了朝。

    他们二人上朝时,朝堂上宣布了几则消息。

    先是一些官职晋升事宜,之前死了那么多官,很多官位都空悬着,老石大人这段时间又是走亲访友卫星限人出去游艇一套羊玄灯下来,功去没有白费,如愿以偿一些登于,坐下二只口邮当书

    会大会打下未,动大汉有白资,如愿以后一少空人,全上了二面广告

    反,又是跟人山么厉功功

    的位置。

    老石大人的大儿子,也被提成了户部右侍郎,坐的是老石大人原先的位置,堪称是父业子承了。

    朝上还一些其他人员的调遣,除此以外,还宣布了两个大消息。

    “康安长公主不日将迎波斯王子为驸马。”“宫内要选秀女,顺德帝将举办选妃。”

    这两则消息都是与国本息息相关的,不过转瞬间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至于官员调遣,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石大夫人高兴的直张罗好菜好饭,今

    晚要在前厅好好吃一顿,顺道再去找几家姑娘,她现在要专挑些听话懂事的嫡女来选二弟妹了!

    当天,石大夫人兴高采烈地出去,满脸笑呵呵的回家。

    老石大人笑呵呵的回家。石家大兄笑呵呵的回家。石清叶笑呵呵的回家。石清莲笑呵呵的回家。

    今日,石家满府皆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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