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十七次直播⑤(2/2)
忽而有一种疑问似雾气一般涌上心头,令王夫人将后面半句话吞回肚里。
王夫人再看看她人,见众人脸上也都是迷茫,似乎人人都迷迷糊糊的,关于贾珠这个人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
【有位红学家曾经指出,李纨的原型,有可能是曹颗的遗孀马氏。而贾兰的原型,是曹颗的遗腹子。】
听见这一句,众人多半只觉有雷声在空中隆隆滚过,但天空中却又并无浓云,一片晴朗。天幕上这么说,众人听得似幻似真,心中那层浓雾似乎罩得很甚。
【我们上一次讲荣禧堂由二房住着这件事的时候,曾经提过,贾政的原型极有可能是曹頫。曹寅的独子曹颗过世之后,曹家暂时断了香火,老太太李氏无人奉养,于是由康熙皇帝下旨,由曹家老太太李氏从隔房侄子中过继了曹頫。】
【但曹颗英年早逝,却并非没有留下子女。按曹氏族谱所载,曹颚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名叫天祐。】
【康熙皇帝下令李氏老太太过继曹頫的时候,马氏应当还未生下这个遗腹子,因此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不能保证给曹氏添个继承人继承香火。再加上有康熙皇帝亲自降旨,所以在马氏临盆生下天祐之前,曹頫就已经过继过来了。】
【那么,等到马氏生下曹天祐,她们母子在曹家,地位就非常尴尬。虽然马氏确实是贾母的亲儿媳,曹家的正牌长媳,织造夫人,掌家奶奶。但是因为她丈夫的过世,以及隔房堂兄弟曹頫的过继,马氏母子就被排挤到一边,失去了对织造曹家的继承权。对马氏来说,教养天祐,令他成才,便是她残生中唯一的希望了。】
【这个理论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李纨一个月能有二十两月钱。因为她和王夫人其实是一样的地位,所以待遇自然应该比肩。】
【而且也解释了为什么王夫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肯把家务交给李纨代管:毕竟人家是才是这个家的正经主人,自己鸠占鹊巢,还要让人家帮忙管家,这个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是,《红楼梦》也并不是一部纪实文学,它有很多艺术加工。比如马氏这么一位寡居的婶婶,就有可能被曹雪芹改换了辈分,写矮了一辈。让她以李纨的形象,存在于荣国府中。】
【所以我们才说,李纨与王夫人之间,为什么没有出现过那种婆媳之间的互动,这正是因为,她们本来就不是婆媳。】
【这个理论也很好地解释了第二十二回荣国府元宵家宴中的一幕。当时是贾政突然发现没有贾兰,于是赶紧让人去问李纨。李纨回说“他说方才老爷并没有去叫他,他不肯来。”】
【除了李纨这句回复之外,还有一句话: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
贾母院中众人细细回想,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次正好是娘娘做了灯谜送入府里,随后大家一起凑趣猜灯谜。贾政因没见贾兰,特地命人将他喊来的,让他坐在贾母身边吃果子说笑。
【贾兰如果是贾政的亲孙子,这样的举动,在封建大家庭里是非常出格的。因为他竟然不愿参加曾祖母与自己祖父一家举行的家宴。然而贾兰的原型是曹天祐,曹颗的遗腹子,就说得通了。】
【贾兰年纪小,但已有了些自尊,知道这是隔房过继在祖母膝下的叔伯一家正在开家宴——要不是我父亲不在了,才轮不到你们占我们一家的位置呢!现在你们既然不叫我,我又何必凑你们的热闹?】
天幕上评论区里一排排的“原来如此!”纷纷向上滚动。
然而贾母院儿里众人,心中却依旧懵懵懂懂的——似乎被天幕说中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又全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啦,兰兰刚才说的这些,都没有直接文本证据。所以只是“猜测”,做不得准。但是在这几位红学家所有的猜测之中,兰兰认为只有这个是最靠谱的,最为可信的。】
就在天幕将“做不得准”这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众人心中,似乎有一股清新的风吹过,荡去了刚才他们心头笼罩的迷雾。
李纨还是那个李纨,贾政与王夫人长子贾珠之媳,青春丧偶,独自抚养一个兰小子。
“哦,原来只是猜测呀!”
贾母与王夫人等纷纷叹道。
她们心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李纨依旧垂着头不愿说话,旁人也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在真实的历史之中,曹家犯事被抄家之后,李纨与贾兰的原型能够独善其身,这种可能性非常高。因为他们毕竟与曹頫一房是隔房的,曹頫一房的罪责,牵连不到这对孤儿寡母身上来。】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李纨在后三十回中对荣国府中落难之人可能表现的无动于衷才令人感到无比心寒。毕竟这位珠大奶奶在府中一直受人优待,没有人真正愿得罪她,也没有人要求她为府里付出,做些什么。】
【她多年来囤积的财富,都是贾府众人给予的,而她从未承担过义务。因此,当她在本有能力出手相助,却
因为自私或者是吝啬之类的原因残忍拒绝,这便注定了她不是一个正面的、值得褒奖的对象,而是一个可怜的,落人笑柄的妇人。】
【而我们也能隐隐约约地体察到,作者对于李纨,也抱着着一种“皮里阳秋”的态度,去写她苦难而压抑的一生。】
院内,啜泣声又响了起来。是李纨又哭了。旁人也都明白她为什么而哭。
贾母叹了一口气,对凤姐点点头,示意凤姐将李纨带到自己身边来。贾母便拉着李纨的手,低声道:“我说呢,这么多孩子,我独独将你给落下了。”
此刻要是换了凤姐,怕早已顺势钻进贾母怀中,连声叫着“老祖宗”便这么哭开了。
但李纨却只是默默垂泪,似乎寡居之人,连撒娇的权力都没有。
“你的心,我岂有不懂的呢?自从国公爷过去,就永远是那几个色儿的衣裳,裆子、褂子、袄子,秋香色、鸦色、石青色……但凡稍微艳一点儿的都再也穿不着了,只能都送给孩子们裁衣裳,让孩子们穿给我看。"
在这满院子里,就只有贾母和李纨一样,是寡居。
众人实在没想到,老太太心底竟也有此苦楚。
“但我只顾我自己,只管这么糊涂着混两年过去就能去见老国公了,却忘了你,忘了你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老太太眼中滚落两滴浑浊的泪。
至此,李纨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如贾母怀中。老太太的泪水也随之扑簌而下。
旁边王夫人与邢夫人连忙也举起帕子,不痛不痒地干嚎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