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2 章 私欲(2/2)
秦国商会的现任会长是公子缯,秦鱼作为商会的创建者和首任实际会长,已经有好几年不过问商会的事了,现在,这个商会,已经完全成为了秦国嬴姓宗室共同的钱袋子,谁是会长,谁就是这个钱袋子的拥有者。
秦鱼不认为自己的私人印章是不是对商会还有作用力,但他还是把自己手中仅剩的一枚环鱼印给了公子政,这个环鱼印章或许不再有执此印如见会长的权限,但凭此从商会中取些许钱财来花用还是可以的。
走之前,秦鱼去见白起。
白起头发已经全部苍白了,他跟秦王稷的年纪差不多大,秦王稷都已经作古,但他还活着。
面上看着,精神还不错。
白起日常不住在自己在咸阳的府邸中,他常驻在渭水学宫里。
渭水学宫里,兵学院隔壁就是医学院,秦鱼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白起能越活越精神,跟他就住在医学院隔壁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年给秦王稷看病的老扁鹊已经退休,新任扁鹊炮附子并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从楚国慕名渭水学宫医学院而来的游医,精通内科和身体调养之术,正和现任秦王的需求,老扁鹊二话不说,将扁鹊之位传给他,让他去咸阳宫里当差去了。
老扁鹊年纪也不小了,他平日里除了在医学院里带带徒弟,上上课,就是去隔壁找白起下棋喝茶,日子过的别提有多快活。
秦鱼来的时候,老扁鹊和白起正在喝茶观赏......大熊猫崽崽玩耍。
这个时代,大熊猫作为有名的珍奇凶兽,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食铁兽,形容这种熊惊人的咬合力和锋利的牙口。
大熊猫们成群结队的生活在秦岭和巴蜀之地的山林中,野外生存能力十分强大,想要捕捉它们,往往需要专门组织一个十几人或者几十人的队伍,进山寻找、埋伏好几天才能幸运的有所收获。
而更多的情况是,每次进山捕捉食铁兽死上好几个人都没有半点收获。
咸阳宫中有一个专门的大熊猫园区,都是巴蜀之地的郡守进献上来的。
对成年大熊猫秦鱼都是敬而远之,生怕这传说中蚩尤的坐骑冷不丁的给他一熊掌,让他不送掉半条命也要骨折躺床上三个月,但对崽崽熊猫,每次见了,秦鱼都要上手撸个够的。
秦鱼将熊猫崽崽撸的唧唧直叫,过足了手瘾之后才笑问白起:“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渭水学宫里可没有兽园。
白起笑而不语,去看老扁鹊。
老扁鹊笑道:“是医学院的弟子去宫中兽园看诊,恰逢这只幼崽难产,顺手救了下来,园中小吏见这幼崽病恹恹的,怕难养活,便送给了医学院养育。这幼崽在院中用药养了几个月,倒是真给养活了。”
医学院虽然分了兽医和人医,但基本情况下,兽医和人医是不分家的,大多数的医学院弟子都能人、兽同医,很是博学。
秦鱼:“原来如此。”他将熊猫崽崽交给公子政,让他自己去找兵家或者医学院的弟子们去玩。
一般这种将公子政支开不要他参与的行为,就代表着秦鱼有不宜让他人听见的话要说。
老扁鹊人老成精,他起身道:“老朽带公子政去医学院看看吧,少府新烧制了一批提纯器皿送过来,看着很
是不错,公子政随老夫去看看稀奇?”
公子政听话的抱着熊猫崽崽跟着老扁鹊走了。
过了好一会,秦鱼才落寞的道:“我要回洞庭了。”
白起却是笑道:“你总是要离开的,也不在这一早一晚。”
秦鱼苦笑:“原本还挺舍不得离开的,但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再留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
白起叹道:“你这一去,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秦鱼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傍晚十分,秦鱼带着公子政离开,公子政怀里抱着那只熊猫崽崽。
坐在马车里,秦鱼对公子政道:“既然打算养着她,就给她起个名字吧。”
公子政道:“她既来自荆蜀,生的又如此奇异,不如就叫魇鬼吧,希望她能震慑邪祟,百病不侵。”
魇鬼?
居然给软萌的大熊猫起这么恐怖的名字,这孩子,起名字还不如他呢。
秦鱼建议道:“这崽崽兽长的圆滚滚的这么可爱,不如就叫滚滚,或者毛毛吧?”
公子政一言难尽的看了眼秦鱼,道:“这可是食铁凶兽,一掌能拍死一头虎,你管这叫可爱?”
秦鱼伸手薅了把熊猫崽崽的毛毛,道:“现在难道不可爱吗?换个名字吧。”啧,这手感真不错,再薅一把。
公子政打开秦鱼没轻没重的手,安抚了下怀里哼唧的崽崽,坚持道:“就叫魇鬼,名字越凶越能镇宅,不改。”
秦鱼见没能给崽崽争取一个可爱的名字,略略有些失望,靠在车壁上不再言语。
正当公子政自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是宗正大夫胜拦下了马车。
大夫胜是秦鱼的老相识了,他是秦鱼见到的第一个嬴姓宗亲。
大夫胜这么多年爵位仍旧只是一个大夫,没有再升,跟当年长平之战前夕,他与公子池一起去上党与上党郡守做交接的事情有关。
当年公子池因为醉酒放掉上党郡守冯亭,当时的秦王稷大怒,不仅将当时的主官公子池一撸到底,随行之人也受到牵连,大夫胜同样没有逃脱被牵连的命运,以爵位抵罪。
但如今十多年过去,他不仅爵位重新升至大夫,还接任了宗正之职,其中悲欢与艰辛,实在让人唏嘘。
宗正胜头发胡子花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秦鱼请他上车,宗正胜上车之后,笑道:“公子政也在呢?”
公子政依礼叫人:“见过叔祖。”
论辈分,宗正胜和秦鱼是一辈的。
宗正胜摸摸公子政的小发髻,夸道:“乖!”
秦鱼低头,敛下眸中的笑意。
宗正胜轻咳一声,看了眼公子政,道:“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些话想问你。”
秦鱼笑道:“请讲。”
宗正胜又看了眼公子政,明显是不想他听到的样子。
秦鱼
见小孩儿不快的撅起了嘴,便道:“宗正可是想说我回封地的事?”
宗正胜见秦鱼主动提起,就试探着问:“此次回洞庭,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秦鱼笑问道:“我还能回来?”
宗正胜脸上笑容消失,认真的看着秦鱼,道:“咸阳这边,你不打算管了?先王还在的时候......”
秦鱼抢白道:“你也说了是先王了,现在先王已故,一切都不再作数,我也可以回洞庭过我的逍遥日子。”
秦鱼话说的毫不客气,宗正胜嘴唇抖了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道:“这些年下来,宗室并不好相与,你若是走了,大王...宗室可怎么办?”
其实宗正胜想说的是,你若是丢下这一摊子走了,宗室撒欢,现在的秦王子楚可不一定压的住他的那帮子堂兄弟和亲兄弟们。
秦鱼讽笑道:“那你可就小看我们的大王了,就是有什么,也跟我没关系。”
良久,宗正胜哑声问道:“你是不是,失望了?”
秦鱼脸色很不好看,他转开眼,无所谓道:“这个啊,我不知道。”
果然是失望了。
对秦鱼和子楚两人之间的情谊,宗正胜是知道的,秦鱼一让再让,结果就是现在连咸阳都待不下去,是个人都会失望吧?
更何况是极重情义的秦鱼。
宗正胜还想再说些话,但他发现他已无话可说。
同情?宽慰?安抚?
这些秦鱼都不需要。
如今,秦鱼想做何选择,已经没有人可以左右他。
但宗正胜心中是忧虑的,因为,以他对秦鱼的了解,秦鱼志在一统天下,完成历代先王的遗愿,如今他居然放下咸阳,自己回封地,他可是有了什么新的计划和打算吗?
宗正胜还没傻到以为秦鱼只靠洞庭那点子百姓和兵力就能自己统一六国了,他不留在秦国执掌朝政,回到封地能做什么?
宗正胜想不明白,也不敢问,只能留下一句:“只要我还是宗正,还在,就是站在你这一边的。”然后就下车离开了。
秦鱼揉揉眉头,无奈深深叹口气,说实话,他宁愿这个忘年交能放过他,立场别太鲜明的支持他,他日后也能少些顾忌,下手更利落一些。
安排好一切,告别亲人好友之后,秦鱼上书回封地。
秦王子楚挽留一番,见安平侯去意已决,无奈只好放行。
与秦鱼一同离开的,除了已经是正妻的云姬,还有秦公主母子以及春申君。
春申君在秦国一呆就接近两年,早就想走,也私下逃跑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偏偏正好被秦公主撞见,这里面要是没有眼前人的帮忙,黄歇就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秦鱼和秦公主一行在汉水之滨分开,黄歇与秦鱼告别。
黄歇:“安平侯,后会无期。”
秦鱼笑道:“恐怕要让春申君失望了,说不定咱们以后要常打交道,怎么会后会无期呢?应
该是后会有期。”
黄歇脸色僵了一下,看了眼载着秦公主和昌平君的车队,他们正等着他登车启程。
黄歇苦笑道:“每次安平侯找在下都没好事,希望下次,安平侯联系在下的时候,听到的是好消息。”
秦鱼仍旧是笑眯眯,他道:“或许吧,这并不取决于我,不是吗?”
“哦对了,听说贵国的景公薨逝了,孤政务缠身,不能亲至悼哀,只能劳烦春申君代为祭奠一二了。”
黄歇:“好说。”
楚国大将景阳死了,听说是死于热病,秦鱼猜测,他应该是在前年河内之战的时候受了刀伤,或许是身体里有炎症,或者有脓血没清理干净,一直没好利索,挨了两年,终于死于一场高烧。
其实在治疗伤口感染和人体炎症发烧这类疾病,秦国的医学院研究成果斐然,没见连楚国的这一支扁鹊后人都慕名去到秦国的渭水学宫求学了吗?
但秦鱼不明白的是,秦国有神药的事并不是秘密,庶人百姓或者不知道,景阳不会不知道,这两三年的时间,他怎么没派人到秦国求药呢?
就是不打着自己的旗号求药,带着重金到秦国购买消炎药和抗生素也是可以的,秦鱼可不认为景阳会缺钱。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需要再打听一下具体消息。
秦鱼将之记下来,开始乘船南下回洞庭。
在秦鱼离开的这几年,向圭担任洞庭郡守,一直替他守着江南。
没错,是江水以南东至东海的所有地域,而不只是一个洞庭。
经过近十年的发展,江水以南的土地,早就不是林木茂盛的烟瘴之地了。
秦鱼以养蚕、种稻、养鱼、熬糖、制纸、冶炼矿石、造船等产业源源不断的吸引着附近的百姓和山民们聚集而来。
他们或许一开始连说话的口音都不相同,生活习惯和风俗更是大相径庭,但这些都是可以改变融合的,只要有一个宽松开放安稳的环境提供给他们,他们就能自己和光同尘寻找出路。
秦鱼回到已经颇具规模的长沙城后,安排下兴建祖庙的任务,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巡视南地。
他要将现有的所有南地都整合起来,划分不同的郡县,查验户籍,便于进一步的管理。
就在秦鱼兢兢业业的巡视自己的领土的时候,秦国应燕国的请求,出兵去攻打赵国去了。
如今秦国的土地,在拥有了北面的河套之后,西与阴山西域相连接,北与瀚海匈奴等游牧部族相接,南面是秦国的上郡,东南则是已经占领的赵国的半个雁门郡,再往南,是秦国在长平之战后占领设立的太原郡,往东,就是赵国了。
此次秦国出兵,也是兵分两路。
北路是由图和秦峦领兵,从河套率兵出发,向北绕过青山,穿过戈壁滩和草原,向南去攻打雁门郡,目的就是要彻底占领赵国的雁门郡。
这里对上的赵国大将是李牧,并不好打。
南路则是由蒙骜领兵,从上党滏
口陉向赵国腹地进发,一路攻打过去,三百里左右就是赵国的国都邯郸了。
蒙骜直接奔着邯郸而去,就是要在燕国境内围困燕都蓟的廉颇撤兵回防邯郸,以解燕都之围。
总体战略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让秦鱼诧异的是,秦国居然没有在魏国和楚国用间,以此来牵制其他国家,在秦国与别国开战的时候,别去瞎凑热闹,以免对秦国合成围攻之势。
这是多少年秦国作战的常规风格了,这次秦国兴兵四十万同时南北作战,居然没有间谍活动,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或许是秦王子楚和吕不韦已经开始用间,只是自己这里不知道,没有收到消息?
谋国多年,秦鱼习惯于站在高处掌控大局,不管子楚和吕不韦在搞什么,前线作战,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大意不得,他不能寄希望于也许,所以,秦鱼让人密切关注着魏国君臣动向,尤其是魏无忌,如果让魏无忌看到了继续攻打河内,夺回魏国失去的土地的可能性,或许他会想法子说服魏王,暂时放弃兄弟之间的龃龉,趁乱兴兵进犯。
除了关注魏国的间谍活动之外,秦鱼还给河内守将王陵下了军令,集结军队,严阵以待,向北可以和蒙骜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打配合战,围攻邯郸,向南,可以威慑魏国,让魏国不敢轻举妄动。
楚国这边,他则是亲自去了楚国现在的国都巨阳,参加楚国举行的封后和立太子大典,蒙嫣和则是陈兵淮水,名为为楚国立王后和太子运送贺礼,实则是威慑楚国,不想开战的话就老实一些,不要趁机搞小动作。
秦鱼暂时在楚国游历。
因为春申君黄歇弃楚王一去秦国近两年,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带回来一个王后一个太子添堵,为了挽回楚王的心,也是为了继续参与楚国的政事,黄歇主动提出更换封地,献出自己原本的淮北十二县的封地,与齐国相邻的土地整合在一起,共同合成一个新的郡,便于管理。
他自己则是自请封地于吴,也就是现在蒙嫣和重点掌握的夷越之地。
谁都知道,现在的夷越是秦国说了算,若是想虎口夺食,必须打败秦军,将蒙嫣和赶出夷越才行。
黄歇自请吴地为封地,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傻还是聪明,但他为楚王谋划的诚意楚王是收到了,为此,君臣两人很是推心置腹的交谈了一番。
为秦国的狼子野心。
对黄歇的自请封地之事,秦鱼只是一笑置之,他四处游历楚地,在祭奠景阳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项燕。
如今的相燕,也只是三十许的年纪,现在还不是领兵作战的将领。
项氏,姬姓,原本是周王朝分封下的一个小诸侯国项国的贵族,项国被鲁国灭亡之后,一些项国的贵族们便以项为氏。后来鲁国的土地渐渐被楚国兼并,前两年楚国彻底灭了鲁国,鲁国国君绝嗣,项氏也早就是楚臣了。
项燕这一个分支,势力并不大,他们依附景氏而活。
如今景氏的家长景阳死了,项燕代表项氏
来祭奠,同时看看,能不能从新家主这里,获得一官半职的,也好为家族和子孙做长远打算。
还真别说,项燕人长的高大威猛,排兵布阵也有自己的逻辑和思路,也能跟楚国的这些贵族玩到一起去,如今家主死了,新任家主亟需心腹将才来掌握老家主留下的军队,项燕便入了新家主的眼,竟能独掌一军了。
从头看到尾的秦鱼不由咂舌,只要会钻营,都不用实际的考核,只凭借一个姓氏,项燕就能这样轻易的就能掌握两万五千人的军队,怪不得大家都想要分封制,不想要郡县制呢。
如果相燕不是楚国贵族,景氏新任家主恐怕正眼都不会看他一眼。
但其实,项燕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也就是了,若景氏真的能重用与他,还是景氏赚了的。
正当秦鱼带着云姬在海上垂钓大鱼的时候,他收到了分别从栎阳、咸阳、洞庭、河内四地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其中栎阳和洞庭的信件,用的是飞鸽传书,飞行速度要比马跑的快一些,以至于秦鱼几乎是一前一后收到的消息。
四地信件,共同传达了一个消息:秦峦和图带领的二十万秦军断绝粮草,被困青山!
秦鱼惊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这可是二十万秦国精锐军队啊。
秦鱼考虑过蒙骜这路带领的秦军攻打赵国或许会有其他因素干扰,导致战事不顺,但他从未想过,背靠整个河套和上郡的秦军居然会缺粮草供应!
秦国打仗,多少年没出过粮草短缺的情况了?
秦国征战,向来是军队未拔,粮草先行,最不济的,也会就近从他国花重金购买粮草,务必要保证军卒们征战有饭吃,不让他们空着肚子打仗。
这是一个绝对不同寻常的信号。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粮草为什么会断绝,以至于将二十万军队给逼入青山躲藏?
秦鱼努力稳住心神,开始从头复盘整件事情的经过。
子楚和吕不韦想通过战争立威掌权,秦鱼是明白的,此次攻打赵国就是吕不韦居中调度,点将任命和粮草供应,都是他负责的。
秦国粮草是充足的,别说供应四十万大军征战一年了,就是供应百万大军征战一年,现在的秦国也能拿的出粮草来,绝对不会出现粮草短缺的情况。
吕不韦......吕不韦......吕不韦!!
他在搞什么?
他是想让大军饿死在北方草原上吗?!
还有此次出战的将领,秦峦、图、王翦、岚......
这些人不是他的兄长,就是他的好友,就连这二十万大军,都是就近从栎阳和上郡、北地郡、西域郡征发的军卒,而这些地方,都跟秦鱼息息相关。
这里是秦鱼的老家,是秦鱼最开始的基本盘。
这里的人,上到治理郡县的管理,下到种田的黔首、摆路边摊的商贩,无不是安平侯的拥趸。
在这些地方,说一句百姓只知安平侯而不知秦王,并不为过。
而吕不韦,则是想通过这一次战争,将亲近秦鱼的将领和兵卒一网打尽,饿死在青山!
北面这支军队,能否攻打下赵国的土地是次要的,借此消灭秦鱼的势力才是主要的。
如今已是秋收以后,草原上草木开始枯黄,放牧的牛羊也开始迁徙,如果吕不韦控制了河套和上郡的郡守,不再向二十万大军供应粮草,这支马匹和军备皆精良的大军,就会失去补给,要么撤兵,要么攻打下雁门郡,就地从雁门郡获取补给。
但是,李牧不是那么好打的。
如果战事失利,久攻不下,大军只能回撤。
若是回撤的过程中,有埋伏不让大军回撤,那么,这支军队,除了就近进入青山躲避追兵,别无他法。
而这支埋伏袭击大军的伏兵,成分肯定不简单,要不然也不会逼的二十万大军束手无策。
好歹毒的计谋!!
其实,秦鱼将秦峦带领的军队遭遇猜的大差不差,甚至连那支由匈奴和赵军组成的伏兵都被他给猜了个正着,只是,是怎么将世仇匈奴和赵军联合在一起,共同攻打秦国的军队,就是吕不韦的本事了。
只可惜,这个本事,他用错的地方。
秦鱼大脑急速运转。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就是立马回咸阳,拿下吕不韦,迅速向青山派遣援兵。
但有一点,他现在并不能肯定,咸阳对他来说还是安全的吗?会不会已经被吕不韦布置好圈套,就只等着他往里面跳了?
第二条,他不回咸阳,而是直接带着援军去青山救援大军,然后整合救援后的军队,一路杀回咸阳,清君侧。
对直接去青山救援,秦鱼瞬间就想到了两个救援方案,一个就是直接去太原郡,从太原、上党、河东三地调兵,从南面攻克赵国的雁门郡,然后一路疾驰青山。另一个,就是率兵从齐国和燕国借道,行军路线虽然远了些,但不用遭遇征战,可以直接绕路去青山救援。
相比于第一条冒险回咸阳,秦鱼内心里,其实更倾向于自己率兵直接去救援大军,因为,据他目前得到的消息来判断,咸阳现在,恐怕正乱着。
秦鱼为什么这么干脆的二话不说的就离开咸阳?
就是他早就已经发现,秦国宗室这边,正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崛起。
这股势力,就是以秦国商会会长公子缯为首的宗室们,他们并不满足于现下所有,更看不上商会分润的那“微薄”的分红,他们想要富贵险中求,搏一个拥立之功,一飞冲天。
其实在商会越发难以掌控的时候,秦鱼就已经发现这个苗头了,只不过,那时候还是秦王稷在位,无凭无据的,说这个只会惹人白眼。
后来秦王柱即位,这没法子,这是公子缯的嫡亲叔叔,还是秦王稷亲手立的太子,公子缯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服气,那也是没法子的。
但是,子楚算个什么东西,就因为某人拥立,他就能轻松的登上王位?
公子缯心中郁愤难平,大家都是秦王稷的孙子,他还是嫡出,为什么子楚可以即王位,他公子缯就不能呢?
赵鱼你可以支持子楚为王,自然也可以支持他公子缯为王嘛,毕竟,这王位你不要,还不能让别人来坐了?
以公子缯为首的一些宗室动作频频,不安于室,秦王柱其实隐隐有些察觉了,可惜他那个时候已经并入膏肓,已经无力再处理宗室之事了,他能做的,就是给秦鱼举行一个盛大的加冠礼,然后以此“恩情”拴住秦鱼,让他镇守咸阳,帮助子楚掌握朝政。
宗室那边,宗正胜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在秦鱼要离开咸阳之前,特地去找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咸阳。只要秦鱼还会回来,公子缯就会有所忌惮。
但秦鱼给的答复是:不知道。
这是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信号。
秦鱼不想在管咸阳这摊子事,在公子缯看来,就是默然公子缯可以起事了,在宗正胜的看来,就是秦鱼压根不在乎坐在王位上的人是谁,不管是谁,他都是秦国的安平侯,他的封地在洞庭,咸阳与他来说,可有可无。
宗正胜最后表白秦鱼,说自己站在他这边,也是一语双关。
一来表明他坚定的跟随秦鱼的心思,二来,就是告诉公子缯,不要来找我的麻烦,我是宗正,不管你们谁最后胜出,都要通过我的笔来记录胜利者。
宗正胜这样狡猾,将那些没有参与公子缯之事的宗室都塞到秦鱼的羽翼之下,秦鱼才那样生气。
吕不韦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秦国王位交接的太顺利了,顺利到,没有给新君铲除异己,巩固王权的机会。
秦鱼负气出走,就是想看子楚没有了他,能不能在即将到来的宫廷政变中取得胜利。
他也是想,借此机会,铲除宗室中的一些不安分分子,然后裁冗宗室,制定新的宗规。
从来大悲大喜大升大落最催人心肝,秦鱼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子楚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强壮到无懈可击。
秦鱼是想寻找机会再回咸阳的,他不可能蜗居在洞庭,一辈子不回咸阳,他还有一统天下,四海归一的远大理想没有实现呢,怎么会因为一两个人就停止了他前进的脚步?
只是,秦鱼也是实在没有想到,他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咸阳。
吕不韦该死。
他不应该拿秦国的国本当做他争权夺利的工具,去满足自己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