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春江花月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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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轻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在床上,入眼是熟悉的简陋陈设,他的眼皮抽搐了一下,想爬起来却发觉浑身无力,两只手的手腕传来阵阵疼痛。

    手腕上包了布,里面有口子,还很新鲜。

    陈子轻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举到面前,布料的颜料不属于义庄师徒中的任何一人,看起来是上等布料,谁给他包扎的啊?他记得自己跟在秀才后面经过拐角,后颈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之后他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一无所知。

    手腕的痛感撕扯着陈子轻的神经,他的脑中不由得生出一个猜想: “我不会是被放血了吧?”

    陈子轻呼吸紊乱地坐起来,他下床途中用余光瞧了眼半掩的小木窗,那块缝隙里嵌着浓稠的黑色,这会儿是夜里。

    怎么他从昏迷到醒来,天都黑了!

    一天没过去吧?总不能是过了好几天。

    陈子轻撑着床板挪到椅子上坐下来,他趴在桌面上,伸手够了够铜镜,这么个动作就累得要虚脱了。

    等他够到铜镜时,他得暨发已经被虚汗打湿,他瞪着镜子里的人。气色差得跟个鬼一样,真的很像是失血过多.…

    陈子轻放下铜镜摩挲缠在手腕上的布,视线扫着自己的衣裤,是他早上陪秀才出门的那身,衣裤下的身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异样感。

    “吱呀”

    木门被推开,魏之恕端着碗筷进来,他对于小师弟没在床上躺着,而是趴在桌前挺吃惊的,脚步滞了好几瞬才迈动。

    “醒了啊,醒了就把这个吃了吧。”魏之恕将碗筷放在少年面前。碗里是猪肝汤,上面飘着几片绿叶子。

    陈子轻根据这碗汤确认,他被放血了,不过从手腕的活动程度来看,伤口不算太深,说明幕后之人只割开了他的皮肉就出于什么原因中止了,再就是他得救。

    那幕后之人吧,基本可以确定是给原主下毒的人,即是张家人。张老爷的嫌疑最大。

    大老远的去县里把他掳走,大概率是掳去张家。

    不是当场一刀结果了他,而是在他失去意识不能反抗期间对他割腕放血,为的什么仪式吧。真服了。

    怪不得在发现他中毒溺江没死成以后,迟迟没有对他二次下手,原来是留着另有用处。

    那张家为什么在这个时期用了呢,是不是担心有

    可能发生的事,真的发生了?

    120区的鬼,登场了吧……

    陈子轻拿起筷子在碗里划了划,魏之恕催他快点吃,凉了吃就要拉肚子。

    “二师兄,我是怎么回来的啊?”陈子轻用费解又茫然的语气问。

    魏之恕走到柜子前面,一副没事找事样的打开柜门拿出衣物,抖开叠了起来: “秀才说你不见了,我们在县里找不到你就回来碰运气。"

    陈子轻等了等没等到下文,他只好问: "然后呢?"一般情况下是报官吧,即便一时没想起来报官,也该一直在县里各个地方寻找,而不是回乡里。除非有点眉目。

    "然后就看见你躺在土坡上面。"

    陈子轻停止内心的揣测,脸上没显出质疑的痕迹: "那我这手腕……"

    “我们不清楚你是怎么伤的。”魏之恕把衣物叠成方块转身, "你没一点印象?"陈子轻摇头。

    “你再好好想一想。”魏之恕眯眼。

    陈子轻安静了好一会,挫败道: “我还是想不出来。”

    “那慢慢想。”魏之恕将衣物塞进柜子里, "哪天你要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二师兄,听到没?"

    "听到了。"

    陈子轻垂眼看碗里的猪肝汤,看来魏之恕不知情,那是谁救的他?

    等等,好像遗漏了什么事情,并且很重要,什么事来着?陈子轻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他想起来自己遗漏的是哪个事了!

    “二师兄,我几时不见的?”

    魏之恕道: “今日下辰时二刻左右。”

    陈子轻迫不及待地追问: “那现在什么时辰了?”魏之恕看一眼实在莫名的小师弟。

    陈子轻腿抖声音也抖,整个人十分抓狂: “现在什么时辰了啊!”魏之恕愕然片刻,去院里观察星辰: "不到子时四刻。"

    陈子轻冷汗涔涔地擦了擦脸,那就是今天还没过去,下一秒他就挎了下去,没用了,他赶不上了。

    不行,还是要努把力,万一能赶上呢。

    陈子轻快速摸前襟,

    他带了黄纸去的县里,原本想着陪秀才去彩云家回来再叠,哪知道后面会出变故。

    魏之恕见小师弟掏出一把黄纸,他的神情顿时空白。小师弟这时候叠什么元宝,他伤的不是手腕吗,难道脑子有内伤?

    陈子轻刚叠好一个元宝,冷冰冰的提示声就响了起来。【警告!宿主改动标注(1)一次!】

    陈子轻: "……"

    他丢掉黄纸,哀怨地瞪向魏之恕,子时四刻是零点,所谓不到那个时间,敢情只差几十秒?魏之恕被瞪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师弟不知又怎么了,竟然弯腰拿脑门去磕桌面,他眼角直跳地走近: “崔绍,别磕了,二师兄背你去找大夫。"

    “不用,我的问题大夫治不了,不是,我没问题。”陈子轻坐起来,身子往后一仰,他瘫在椅背上调整心态,四次警告用了一次,还有三次,不要慌,长记性积攒经验。

    陈子轻把自己安慰好了就夹一块猪肝,咬了一小口进去,有点腥,不像管琼的水平,他狐疑地嚼几下,不但腥,还老。

    "二师兄,师傅呢?"

    魏之恕在看小师弟的手臂,手腕上面一截缠着布条,说是碰了有毒的叶子,这么久了也没把布条拆掉,如今手腕又缠了一圈布。

    陈子轻提高音量: “二师兄!”

    “快吃。”魏之恕回神,他说完顿了顿,搬椅子坐到小师弟身旁, "筷子给我。"

    陈子轻猜到了什么,默默将手里的筷子递过去。

    魏之恕接过筷子,在碗里找找,选出最满意的猪肝,在碗边抖抖蹭蹭猪肝上面的汤水,喂到小师弟嘴边。

    陈子轻闭着嘴没反应。魏之恕很久没喂他了,那种久违的感觉没找回来,偏偏他又不配合。

    气氛尴尬,魏之恕温柔道: “小师弟,你的嘴是被什么东西缝起来了吗,要二师兄用剪刀一点点剪开?"

    “……”陈子轻张嘴,一块猪肝被筷子送了进来,他干巴巴地嚼着。

    魏之恕早就在碗里挑到了第二满意的猪肝,小师弟迟迟没有把第一块猪肝咽下去,他大致计了数,小师弟起码嚼了有二十下,还不咽?

    陈子轻一言难尽,你没尝过吧,这猪肝真的难

    以下咽。

    魏之恕要发脾气,却在余光扫过小师弟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时,硬生生地忍下不耐,等他嚼,随他

    嚼多久。

    只要他不怕牙酸嘴酸,他嚼到天明都行。

    陈子轻几块猪肝一嚼,腮帮子的肌肉都紧了点,他感觉一碗吃下去,脸能瘦。“不想吃就别吃了。”魏之恕道。

    “我没不想吃。”陈子轻懒懒地凑到碗口上,魏之恕把碗斜到他那边,让汤水流进他嘴里。过了好久,师兄弟终于结束了温馨到让人落泪的画面。

    陈子轻回床上躺着。

    魏之恕拿着空碗跟筷子回伙房: “师傅,我进屋的时候小师弟已经醒了,他的状态还不错,猪肝汤都都吃完了。"

    邢剪坐在龟裂的土锅灶后面烧火: “不是他嫌猪肝腥不想吃,你替他隐瞒,偷偷倒给猪仔吃了?

    魏之恕道: “没有,他亲眼看着他吃完的。”

    邢剪挑了挑眉,小徒弟怕是猜出那碗猪肝汤是谁做的了。

    这一瞬间,邢师傅的心里头酸中冒糖水,布满血丝的眼看着洞中柴火,有些微的出神。"他问没问我?"

    魏之恕打水洗碗筷,声音被水声掩得不太清晰: "好像问了。"

    邢剪不满地抄起木棍在柴火里拨动,拨得火星子往外飞,落在他腿上被他打掉,什么叫好像,这二徒弟!

    魏之恕洗好碗筷放靠墙的长木板桌上面: "师傅,你给小师弟做了猪肝汤,怎么不自己送过去?"

    邢剪半晌吐出两个字: "没脸。"

    院里突然响起喊声。

    "师傅。"

    魏之恕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说没脸的师傅已然丢下棍子跑出了伙房,紧跟着外面就传来克制的训斥。

    "你出来做什么?滚回屋里去!"

    魏之恕不慌不忙走到伙房门后,听见他那个小师弟说: “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滚啊?”"你哪样了,不就是流点血。"

    魏之恕扯着嘴皮学师傅: "不就是流点血。"

    呵,炒猪肝的时候不

    知道发什么火,铲子粗暴地砸进铁锅里,直接把铁锅砸了个洞。

    后来大师姐拿出了备用的那口锅,小师弟才吃上猪肝。

    魏之恕不在背地里笑师傅了,他去锅灶前揭开锅盖看里面水开没开,要是他当时看紧点,小师弟也不会出事。

    师傅回乡的速度比他们要快,他一路都在换马,还交代驿站的人叮嘱他们回到义庄等着,不要外出,他们只能照做。

    后来他等不下去得要违背师傅的命令,大师姐强势阻拦。

    他们二人在义庄僵持,争论,差点不顾十几年的师姐弟情分大打出手之际,师傅带着小师弟回来了。

    师傅不说经过,也不准他们四处打听,以免节外生枝,他们只能就此作罢。所以他跟管琼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至于师傅知不知道,知道多少,他们不确定。

    喂完猪的管琼提着空木桶进伙房,魏之恕把锅盖搁在一边: "水开了,你舀去洗吧。"“我不急。”管琼道, "你急就先用。"

    魏之恕毫不领情地开口: "你不急,我更不急。"管琼不在意他的态度,洗了手问道: "小师弟如何了?"

    "吃了猪肝汤,师傅在陪他。"

    管琼轻叹: “他受苦了。”

    魏之恕沉默了会:“师傅说伤口不严重,过两日应该就能养回来。”

    管琼看了眼没听懂的二师弟: “我的意思是,他吃师傅煮的猪肝汤,受苦了。”

    魏之恕: "……"

    陈子轻第二日是在床上度过的,叠元宝都在床上,他叠的一百来个全丢进了床边的竹筐里。

    魏之恕在屋外看守,茅房都不让他去,就在夜壶里解决的,幸亏他拉不出来,不然也要拉里头,想想就窒息。

    到了黄昏,陈子轻趴在窗边看日落,魏之恕进来叫他收拾东西搬去师傅那边。陈子轻呆若木鸡。

    魏之恕把跟进屋的老母鸡抓起来,往门外一丢: "师傅前日同我讲过。"陈子轻人都傻了,我呢?都不用跟我说的吗,我才是当事人吧。"你不介意我碰到你的宝贝厕筹,我可以帮你收拾。”魏之恕阴阳怪气, &#3

    4;但你不想让我碰,我

    碰一下,你就要死要活。"

    陈子轻抽抽嘴,那是刮屁股的,没什么好碰的。

    "二师兄,师傅为什么要我搬过去啊,"他期期艾艾, "我在这个屋子住到大,住得挺好的。"

    魏之恕单膝跪在床上,从后面趴在他肩头,像儿时那般亲密: “你之前不是为了躲我,多次去找师傅,希望师傅开门放你进去吗?现在你如愿了,装什么呢,小师弟。"

    陈子轻往旁边躲:“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们和好了不是吗。”

    魏之恕无所谓他的躲避排斥,慢悠悠地抬眼欣赏泼在天边的霞光: "所以你不愿意和师傅睡了?"

    陈子轻欲言又止。

    魏之恕圈住他的小臂,用手掌量了量,看他因为此次的遭遇瘦了多少: “只要你点个头,二师兄就去说。"

    陈子轻心情复杂地支支吾吾: "也没不愿意。"

    魏之恕面色一阴: "那你这副为难的样子是何意,耍我?"陈子轻连忙解释: "没耍你。"

    魏之恕扳过他的脸凑近审视,了然道: “小师弟是在害怕啊。”陈子轻一慌: "谁,谁怕了!"

    魏之恕侧身靠在窗边抖着肩膀笑: "只要你不偷师傅的钱箱,你就什么事都没有。"陈子轻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啊。

    事不仅会有,还很大。

    陈子轻不论有多少顾虑,最终还是躺在了邢剪的床上,分走了一小半位置。

    邢剪做棺材做到半夜,他去河边洗了澡,生平洗得最仔细最认真的一次,皮肉都搓得火辣辣的疼,满身都是未散的湿气。

    那种心态像出嫁前一夜。

    邢剪怀揣着见不得人的感受进屋,他的小徒弟没给他留灯火,念在是初犯就不计较了。但是,

    邢剪立在床柱前,抬手拍拍躺在床尾的小徒弟: “你怎么在这头睡?”

    陈子轻没睡着,他借着月色看上方的人……敞开的布袍衣襟里的一片小麦色胸肌,这距离近的,仿佛用力吸一口气就能闻到澎湃野性的荷尔蒙,

    陈年烈酒一般,没入口就已上头。

    "师傅的枕头在床那头,我就到这边来了啊。"

    邢剪弓着一把精窄性感的腰低头,气息强而有力地打在他脸上: “你要让师傅闻你的臭脚?”

    陈子轻弱弱地说道: “我跟二师兄就是这么睡的。”

    邢剪嗓音沉沉: “我是你二师兄?”

    陈子轻无力招架:“不是。”

    邢剪撑着床柱,俯视想往被子里缩的少年: “那你为什么把原来的那套搬进来,还指望师傅配合你?"

    陈子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说了不说了,我马上去你那头睡。不多时,师徒俩躺在一头,枕着各自的枕头。陈子轻体会过忐忑拘谨到手脚不知往哪放,他这回没不适应,只是意想不到。

    好吧,也没有意想不到,他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

    陈子轻拉过被子,脸在被角上蹭蹭: “师傅,秀才怎么样了啊?”白天他问过魏之恕,得知秀才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别的就问不出来了,魏之恕嫌他烦,更烦他问秀才。

    “能吃能睡。”邢剪习惯性地翻身把脚搭在床边,他想到小徒弟睡在自己身边,就又快速转了回去, "挺好。"

    陈子轻在心里叹气,秀才想要帮彩云报仇,就必须振作起来。

    甭管彩云的死能不能差个一清二楚,仇能不能报,只要能让秀才有个事做,有个目标,那便是好的。

    人最怕的,就是没什么想要的,没什么想做的。

    “阿旺跟着他的吧?”

    邢剪似乎很不待见那条意外来到义庄的黑狗,他的语气里有火: “不然呢,你的狗不就只听你的话,你让它看着秀才,它就看着。"

    陈子轻赶忙给他压压被子: “燕子走没走啊?”

    邢剪得耐心岌岌可危,小徒弟问完秀才问狗,问完狗问燕子,怎么就这么爱问,还全是些无关紧要的。

    “你尽快好起来,自己去看!”邢剪从喉间甩出一句。

    陈子轻说: “我都好了。”

    邢剪忍着不侧身,他怕自己一侧身,一个没留神就把小徒弟给揽住了: “那明日你打水,挑水,砍柴,刨木,刷漆,喂猪,喂鸡,扫地洗衣做饭

    ,守夜。"

    陈子轻目瞪口呆: "为什么都是我做?"

    "你不得证明自己好了?"

    陈子轻吃瘪,他大声掩盖无法还击的事实: “我睡了!”说这话的人,很快就陷入沉睡。

    邢剪爬起来点灯,他将小徒弟手腕的布拆开,磨了草药覆上去,再用干净的布包上。

    烛火摇曳中,邢剪挨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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