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2/2)
脚步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很轻微,物体摩擦的声响也清晰
而真实。
他睁开眼,透过虚掩的卧室门往外看,没有人。
一种强烈的直觉催使他下床查看。
贺闻帆推开卧室门,缓慢而小心地往客厅走,越靠近心跳就愈加急促。
置物架隔开走廊与客厅,贺闻帆透过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装饰品,隐约看到后面多了样东西。他加快脚步绕过置物架,一个巨大的纸箱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同于日常装卸用的粗糙纸箱,眼前这个有浅黄色的外壳,触手光滑柔软,比起说是纸箱,更像是某种皮质。
箱子用红色丝带系着大大的蝴蝶结,安静立于客厅的羊绒地毯上,像一块软嫩的豆腐。
贺闻帆摸不着头脑。
放在平时家里出现如此诡异的场景,他绝不会主动碰这个箱子,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但今天很奇怪,手不听使唤。
贺闻帆相当自然地,拆开了顶上的蝴蝶结,丝带柔顺滑落。
他又轻轻地揭开盖子,纸箱摸起来竟然像水一样柔软。
而眼前的的事物让他惊慌地扔掉盖子后退半步。
这是贺闻帆极致震惊时才会出现的动作。
盒子里的人是沈令。
沈令居然出现在他家里,还坐在一个礼物盒子里!
怎么可能会这样?
贺闻帆头晕目眩。
沈令却慢慢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和黑色长裤,肩脊瘦弱的骨骼撑着单薄的面料。
领口扣子解开两颗,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赫然也用红丝带系成了蝴蝶结。
这一幕清晰地映在贺闻帆眼底,他甚至能看到红丝带下,沈令脆弱的皮肤里暗藏的青色血管。
贺闻帆竭力稳住身形: "沈令……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令歪了歪头, “我来给你送礼物呀。”
"什么礼物?"
沈令不说话,笑着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丝带,意味不言而喻。
他皮肤太薄了,就这么轻轻地拉动丝带,脖颈处仿佛都留下了一道红痕。贺闻帆大脑开始充血。
“我不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想要什
么吗?”
"你说过了。"
“我什么时候?”
贺闻帆懵然不知,他不是半小时前才和沈令通过电话吗?那时候他都还不清楚自己渴望什么。
“我没有。”他说。
"你有哦。"
沈令轻声说,他明明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却像是覆在贺闻帆耳畔说话似的,吐息轻飘飘地挠着耳廓。
贺闻帆深深喘着气,努力克制情绪: “我怎么跟你说的?”沈令眨了眨眼,而后轻轻抿着嘴唇笑起来。
他这样笑的时候,睫毛会有很轻的颤动,眼眸映在光影里,像水流一样轻盈柔缓。贺闻帆见过很多次。
但无论再熟悉,沈令每每对他这样笑,贺闻帆依然会暗暗生出惊叹。
沈令轻轻勾一勾手指。
他就丢了魂似的靠近。
沈令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变得清晰了。
贺闻帆近距离地看着他,沈令眼神一如既往的明澈干净,皮肤白皙得纤尘不染。
他伸出手,第一根指尖轻轻抵上贺闻帆的左胸膛,正对心脏的位置。
而后整只手掌覆盖上来,带着微凉的体温。
他轻盈地笑着: “我从这里听到的。”
霎时间贺闻帆耳畔轰鸣。
像有狂风席卷,又或者是大厦倾倒,带起一片喧嚣烟尘。贺闻帆心脏剧烈跳动到顶峰。他逐渐只能听到自己仓促而慌乱的喘息。
滴滴滴——
闹钟响起。
贺闻帆猛地睁开眼。
胸膛剧烈起伏着。
片刻前还在耳畔轰鸣的喧嚣戛然而止,像随潮水退去般了无踪迹,室内一片寂静。寂静到空旷。
只有闹钟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
贺闻帆关掉闹钟,掀翻被子冲向客厅,脚步是从未有过的仓皇。客厅里很安静,没有丝毫外来入侵的痕迹。
没有巨大的礼物盒子,没有红丝带,没有沈令。
贺闻帆甚至蹲下来,仔细抚摸过一遍脚下的羊绒地毯,半点压痕都没有。这确确实实就是一场梦。
这么荒唐的场景的
当然只能是梦。
但贺闻帆的心跳直至此刻都没能平息,后背涔涔冒着汗。
这是他做过最真实,也最不真实的一场梦。
让人心惊肉跳张惶不已,醒来后却又不得不承认,张惶背后的那一点点喜悦,比梦境本身更加真实。
贺闻帆深吸口气,站起身,缓步去往书房,拉开桌下的第一格抽屉,从里面拿出沈令给的心愿卡。
很普通的一张便签纸,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在外面文具店随随便便都能买到。贺闻帆神经质地盯着它看了好几遍,最终没再放回抽屉里。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半个手掌厚的英文原著,将纸条仔仔细细压在里面,小心地放回原处。
过完年,沈令开始着手搬家。
房子是精装不需要他费太多神,沈令只用把原来公寓的东西全部打包挪过来而已,前灵又多给他添了些食物衣物和小装饰。
一天的时间把房子置办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前灵又请了保洁来把家里上上下下清扫一遍。
房子不算脏,但面积大,各式家具物品也多,前灵要求得仔细打扫费的时间也多。
眼看着到饭点了都还剩一间储藏室没打扫,沈令便下楼打包了些食物回来,想让他们吃点东西再继续干活。
提着纸袋回来时电梯门正好开着,沈令小跑几步差点赶不上,幸好里面的人等了他一下。“谢谢谢谢。”沈令松了口气,按下二十八楼。
"不客气。"
说话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温婉大方,手上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豆丁,沈令还没说话,就乖乖地喊:“哥哥你好。”
小朋友声音奶呼呼的,可爱得紧,沈令笑着招招手: “你好呀。”"你就是28楼新搬来的住户吗?"女人问。
沈令点头: "对。"
女人了然地笑笑: "果然,昨天就听到动静了,28楼空了这么久,终于开始住人了。"
沈令皱了皱眉: “2801不是早就有人住了吗?”
“是吗?”女人惊讶道: “我就住2701,一次都没见过人,也没听见过动静,我一直以为你们整层楼都没人住呢。"
“……那我也不太清楚,”
沈令说, "但我买房的时候,中介告诉我旁边住了一位独居男士。""这样吗……那可能是我们平时没太注意。"
女人笑起来,跳过这一茬,说: “我姓王,就住你们楼下,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什么尽管找我帮忙,不用客气。”
沈令独居经验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亲切的邻居,有点受宠若惊: "姐姐你太客气了……""这有什么都是邻居嘛。"
电梯在27楼停下,她牵着小豆丁出去, "小童,跟哥哥说再见。"小豆丁奶声奶气跟着学。
沈令笑起来,蹲下来挥挥手:"小童再见。"
房子清扫干净后,当晚沈令直接住了下来。
他窝在沙发上吃妈妈亲自烤的小饼干,不由地想到电梯里的小豆丁,犹豫着要不要下楼跟邻居打个招呼。
按沈令一贯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和邻居拉进关系的,就算想亲近也不好意思迈开第一步。但今天的小朋友和他妈妈又实在是可爱亲切,沈令纠结半晌,还是包了些小饼干下楼。
他很紧张,王姐却很松弛,看上去是非常喜欢交朋友的性格,乐呵呵收下他的饼干,还回赠他一盘鲜花饼。
小童在一边乖巧地道谢,沈令看着小朋友白生生的脸蛋有点手痒,在王姐的同意下,轻轻捏了一把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进门前余光瞟到隔壁。
黑漆漆的防盗门,看上去刀枪不入的,楼道里暖和明亮的光线也很难让那里的气息变得鲜活一点。
到底有没有人住呢?
王姐和中介两番截然不同的话勾起了沈令的好奇心。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到门口时好奇心上升到顶峰。
可能是今天和王姐那场成功的社交给了沈令信心,他竟然按下了门铃。只是门铃响起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心脏随着铃声上下起伏,即将迎来另一场社交的恐惧油然而生。
沈令甚至想转头直接躲进家里。
但这样和那种没事敲别人家门玩的熊孩子有什么区别,沈令的家教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僵硬地站在门外,盘算着如果有人开门,就去把剩下的小饼干拿过来,当做送给邻居的小礼物
。
别紧张,好好说话,和邻居搞好关系就行。
门铃叮叮咚咚响着,很快停息下来。门内毫无动静。好像是没人。
呼——
沈令深深吐出一口气,飞一样跑的回自己家。他拍拍胸口。幸好没人。
接下的几天,就和王姐说的一样,隔壁的门一次没有打开过,冷冷清清丝毫没有活人居住的痕迹。
沈令那点为数不多的好奇心,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所剩无几。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株文竹的话。
搬家第五天,沈令从学校回来,家门口放着他买的文竹,应该是他白天不在,物业直接放在门前。
他抱起盆栽,输密码前才发现门上多了张便利贴。
沈令一惊,揭下来看。
[你好,我是隔壁2801的住户,早上经过时不小心碰倒盆栽,弄坏了你的文竹,泥土也洒了,我清理过后自作主张买了一盆新的。但我对植物并不了解,如果买得不对或者有其他问题,请告知我。非常抱歉。]
沈令买的就是很普通的文竹,隔壁新换的这盆品相甚至还要更好些,沈令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他终于知道,隔壁确确实实有人在住,只是神出鬼没神秘得很。还有,字写得不错。
第二天沈令要和同学出去玩。
杜淼淼寒假找过他好几次,要么赶上沈令养病动不了,要么就是他在山里办店庆。
昨天联系的时候,杜淼淼直接把他拉进了小群里,话里话外都是他再不出来就直接找上门的威胁意味。
沈令连忙答应,只是当晚激动得有点睡不着。
他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多同学的聚会,据说是要看电影、唱KTV、再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泰国料理。
其实是很普通的大学生日常,只是沈令鲜少有机会感受。
他早早起床洗漱,破天荒下厨给自己煎了个鸡蛋,夹在热吐司里当早饭。他边吃边看海绵宝宝,渐渐听见门外闹哄哄的,楼道里像是围了许多人。下一秒门铃就响了起来。
沈令看了眼显示屏,是物业的小李,他连忙打开门。
小李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前,不远处的两部电梯前还有好几名工人。他们将电梯封了起来,还在门前立上暂停使用的牌
子。
"怎么了这是?"
沈令摸不着头脑,这阵仗看着有点吓人。
小李擦了把额头的汗,双手合十满是歉意: “实在对不起啊沈先生,电梯出了点问题,我们得封起来做维修。"
沈令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两部都坏了?”
“真正故障的只有一部,”小李说: “但另一部也有点小问题,确保安全安全前不敢投入使用。非常抱歉,我们会尽快腾出一部的。"
"这样啊……”沈令喃喃道,又问:“方便问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小李搓搓手,很是惭愧: "今早电梯运行中出了点故障,卡在了17和18楼中间,当时里面有一位孕妇,因此受了很大惊吓。"
沈令捂住嘴: “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李连连摆手: “已经救出来送医了,但不管怎样我们一定会承担全部责任,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说罢深深鞠躬。
沈令连忙制止,他让小李稍等片刻,去屋里拿出几瓶矿泉水递给他和工人们: “辛苦你们了。”
他有些不忍心: "其实在业主群里告知一声就可以了,我们可以理解的"
小李从一楼爬到28楼,挨家挨户道歉,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上,蓦地收到沈令给的水,紧紧攥在手里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擦了把汗,连连摇头: “谢谢您,但我们有规定,出现这种重大事故,必须亲自登门道歉,不辛苦的。就是如果要出门的话,可能要麻烦您先走楼梯,我们会尽快将电梯腾出来的。"
他说着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沈令实在受不了如此诚恳的态度,再鞠下去感觉自己要折寿了,赶紧制止: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一向安静的大厅里闹哄哄的。
贺闻帆刚进门,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物业经理带着几个小的连连鞠躬道歉。告知他电梯故障,如果要回家需要走楼梯,如果是为了取东西他们可以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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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鞠下第无数个躬: "请问您家住几层呢?"
贺闻帆确实只是回来取东西。
昨晚落了一份文件在这边,现在赶着要,想着这里离公司近,就没让袁格特意跑一趟,自己亲自过来拿,谁知道电梯坏了。
他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不耐,但也没麻烦物业帮自己跑一趟。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
他略一颔首: “辛苦。”
二十八楼听着吓人,但对贺闻帆来说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脱掉西服外套拿在手里,稳步上楼。
"什么,你们都快到了?"
沈令换好衣服在门口穿鞋,听到杜淼淼的话连忙加快速度。"是呀,我这边电梯坏了,得走楼梯,我尽量快点……""……哈哈哈,只是下楼梯没关系的,不会跑太快……""……嗯嗯,下楼就打车……"
嘭!
门被关上
沈令把滑落的背包带挽到肩上,快步朝安全通道走去。安全通道在走廊尽头,他握着电话小跑几步,伸手要拉门。
手碰到门把前,恍惚听到什么声音,像是一串脚步,又像有衣物摩擦。他微微愣了一瞬。
但就是这一秒不到的瞬间,门从外面“嘭”地被推开,掀起一阵风浪,狠狠吓了他一大跳。
"啊!"
沈令吓得来不及后退,被突然弹开的金属门框撞到额头,疼得呜咽一声弯下腰。下一秒,身前罩下一片阴影。他听见一道熟悉又慌张的声音:
"沈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