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六十六(1/2)
那时候蔺荷和陆饮空他们刚刚到达,之前的联系工作已经做好了,他们主动出资,村长乐呵呵的找人将村里几十年不用的学校除去了杂草,重新修葺。
蔺荷和陆饮空开始了村里村外的招生工作,他们的学校不收钱,不仅如此,还管孩子的一日三餐,蔺荷将“蛋奶工程”搬到了乡村,在每日的早餐都给孩子们一瓶牛奶一个鸡蛋。
这对于贫穷的鸮远沟而言,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国人向来尊崇文化人,哪怕他们自己没有文化,只是很多时候,文化是需要钱的,所以他们只能被迫放弃文化。
现在,文化不仅不需要钱,还能帮他们养孩子,他们恨不得把家里的孩子都送来托管。
蔺荷也不是真的有教无类的类型。
她会给所有孩子一个试教育期,这其中学习态度好但是成绩不好的学生可以留下来,学习态度没那么好但是成绩好的学生也可以留下来,而那些学习态度不好成绩也不好还要影响别人的学生,蔺荷会毫不犹豫的把他送回去。
当然,如果对方是女孩儿,蔺荷会给对方更长的试教育期,会耐心的劝导她们,会希望她们能认真的好好学习。
农村的女孩儿总是更辛苦,读书是她们最好的出路,如果她们不读书,她们只会在长大后,和村里人结婚,然后生孩子,继续生孩子,难以窥见外面的世界。
蔺荷希望她们能走出去,所以她在对待女孩儿时,会更加温柔耐心。
这样的思想也决定了她在面对村里超出她教学年龄的女人时,能帮一把就会帮一把,希望她们能过的稍微好一些。
周曼就是这些超出她教学年龄的女人中的最特殊的一员。
蔺荷初见她,是她带着宁渊和宁容来报名。
那时的宁渊和宁容还不叫宁渊宁容,叫周渊周容,鸮远沟多是姓周的,在这里,一块砖头砸下去,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姓周。
宁渊那时候已经七岁了,宁容五岁。
一个比上一年级多一岁,一个比上一年级小一岁。
周曼小心翼翼的问她,“能两个孩子都收吗?”
“可以。”蔺荷笑道。
宁容虽然年纪小,但她是个女孩儿,女孩不怕上学早,只怕不读书。
所以蔺荷在报名表上登记了他们俩的名字。
她看着周曼,问她,“你是他们俩的……?”
身边立马有人回答道,“是他们俩的后妈,蔺老师。”
蔺荷愣了一下,周曼很年轻,甚至太年轻,看年纪应该不超过20岁,她还以为会是姐姐之类的,没想到竟然已经结婚了吗?
她当然知道农村有些地方结婚很早,他们不了解法律,也不尊重法律,过了18岁,草草在村里摆个酒席办个婚礼,就算是结婚了。
至于结婚证?他们觉得那不重要,事实婚姻更为重要。
如果有需要
,等到了年纪,再去领就是了。
她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碰到了。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她想多了,周曼其实已经过了20岁了,却听到周曼身边的宁渊气愤的反驳道,“她不是,她是我们俩的姐姐。”
“你爸都娶了她了,还能不是?”
“那他们也没领证,没领证就不算。”
“所以你现在是想当孤儿啊?”
“我就是孤儿又怎么了。”宁渊瞪着对方,像一匹愤怒的小狼崽。
蔺荷听着他这话,心道他竟然还知道没领证就不算。
他这个年纪按理是不应该知道,那就只能是身边人说了,他听到了。
会是谁说的呢?
蔺荷觉得这几乎不用猜。
一个年轻的可能连20岁都不到的女孩,嫁给一个有两个孩子的中年男人,还是在这样落后的山村,这会是因为爱吗?
开什么玩笑。
更何况宁渊明显不愿意承认他父亲和周曼的这段婚姻,但他却一直握住周曼的手,和她说话也满是亲昵,他明显不讨厌周曼,那他呈现出这样的态度,就有很意思了。
蔺荷帮他们做了登记,看着宁渊拉着周曼的手气呼呼的离开了。
她记下了周曼家的地址,在报名工作结束后,去找了周曼。
周曼正在洗衣服,见她进来,连忙请她进屋里坐。
她局促的坐在板凳上,有些紧张,“蔺老师,您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她怕她是来告诉他宁容不能上学的,她到底只有五岁,村里没有这么小入学的。
“别紧张。”蔺荷笑道,“我就是见你文文气气的,所以想问你之前上没上过学?”
周曼点头,“嗯。”
“上到了几年级?”
“高二。”周曼回答。
这在农村,已经是很高的学历了。
“那为什么没继续上下去呢。”
周曼低头,没有说话。
蔺荷换了个问题,“我看你年纪不大,你今年多大了?”
“19。”周曼低声道。
她这样穷困家庭出身的学生对老师有种天然的敬畏,蔺荷虽然不是她的老师,但她现在的身份也是老师,所以周曼面对她,不知不觉就和面对自己曾经的任课老师一样,有问必答,不敢多话。
蔺荷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
“所以,你后面没有继续上学,是因为和周渊的父亲结婚吗?”
周曼摇头。
她看着蔺荷,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蔺荷很有耐心,她温声道,“没关系,你就当和我聊天,慢慢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紧张。”
周曼缓了好一会儿,才出于对老师的敬畏,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周曼自小就算是村里好学且成绩比较好的孩子,她的母亲爱她,想让她有个好的未来,所以攒下的一点
钱,全都拿去让她读书了。
周曼自己也懂事,寒暑假节假日回家后就和她妈妈一起背着瓜果蔬菜去镇上卖,再把卖到的钱攒起来,留着交下一年的学费。
后来周曼的母亲去了,但她依然坚持着赚钱,攒钱,上学。
周曼的父亲其实并不想太她去上学,上学是要占用时间的,有这时间,周曼都可以多种点菜,多做点饭,多缝点衣服,多赚点钱。
只是周曼是村里难得的上到了高中的学生,村里人也会调侃他,“曼曼要是考上了大学,你们老周家就厉害了。”
周曼的父亲为着这份虚荣,便也没有阻拦她,只是出钱也是不可能出的,毕竟他自己打牌都不够输呢。
周曼的哥哥和她的爸的想法差不多,甚至更无所谓一点,又不是他的女儿,他操什么心。
因此,周曼的求学之路虽然艰难,但也还算平稳。
变故出现在周曼高二的那一年。
周曼的哥哥相了一个对象,两人看对了眼,谈了几个月准备结婚,对方家提出了九千的彩礼。
这在那时候,对周曼那样的家庭,无疑是天价。
周曼的哥哥和爸爸翻遍了家里,也凑不到九千,于是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周曼给自己攒的学费上。
周曼当然不愿意,她爸爸劝他,结婚是人生的头等大事,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了她哥结婚。
“可我也不能不上学啊。”
周曼争辩道,“我没了钱,我怎么上学呢。”
他爸就说,“就一年,没什么的,再说了,这村里不上学的人多了去了,但是不结婚,你让你哥当光棍吗?!”
周曼还是拒绝。
她死守着自己的学费,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她的态度一下激怒了她哥,周先对于她上学这件事,之前是无所谓的,现在则有了所谓。
他觉得周曼就是上了学,听着别人说什么她能考上大学,所以现在翅膀硬了,人也傲了,都不知道体谅家人了。
“你就是书读的太多了,都没人情味了,这不上学能死吗?这么多人不上学不都好好的,就你死活闹腾着要上,你是真觉得自己能考上大学是吧,做梦。”
他说着就去抢她藏在柜子的学费,周父帮着他,周曼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怎么可能抢的过两个大男人,她就那样失去了她攒了一学期的学费。
“你也不用等着2月开学去学校了,等我去打工的时候,把你带着,咱俩一起去打工,正好赚双份的钱。”
周曼瞪着他,被气哭了。
她最后还是跟着周先一起去了工地,她没了钱,她还准备继续上学呢,她当然得去赚钱。
只是她这体魄工地也看不上,所以她换了份其他工作,认认真真的赚钱。
她那时对自己的父亲哥哥还是有些幻想的,又怕她要是真的一点都不给,周先自己来抢,那她就真的一毛钱都没了。
所以她每次只给周先一半的钱,骗周先自己就只赚了
这么多。
但是只靠打工哪能迅速赚到那么多钱,所以周父开始愈发流连牌场,想着他要是能连赢几把,那他儿子的彩礼钱不就有着落了?
他们父子俩一个忙着打工,一个忙着打牌,倒是让周曼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新学期开学将至,周曼辞了工作,准备回学校。
她找一起打工的同村女孩儿借了点钱,写了欠条。
要回学校就得先回家,她没有钱住宿,所以只能走读。
也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周曼遇到了年幼的还没改名宁渊的周渊。
他是突然冲上来的,拦住了她,问她,“曼曼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周曼自然是认识他的。
大家都一个村的,村子就这么大,就算不熟悉也会认识,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宁渊对周曼其实也是这种,他们没怎么说过话,他只见他妈健康的时候远远和周曼打过招呼,问她,“曼曼放学了?”
在得到她的回应,见她跑远后,低头和他说,“这是村尾老周家的闺女,周曼,一直在上学呢,说不定以后能考个大学。”
说完,她又道,“你以后也得上学,别像你爸那样,就知道打牌。”
宁渊就吃着西瓜,答应道,“哦。”
可现在,他妈妈病了,他爸把他妈扔在家里就不管了,饭也不做,只留两个馒头。
宁渊开始的时候还会把馒头掰碎,泡在水里给他妈吃。
可后来,他觉得他妈不能总吃这个,所以他去隔壁的婶婶家,问她们能不能给他的碗里盛一碗他们的饭。
他还太小,不会做饭,只能这样。
然而被周建恒知道了,狠狠的打了他一顿,说他让他丢人。
宁渊瞪他,他便拿起笤帚朝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宁渊母亲打去。
宁容着急去护妈妈,被他一笤帚抽在背上,抽得眼泪直掉。
“你再去找别人要吃的,我就打死你这没用的妈和妹妹。”
宁渊吓住了,真的不敢再去找别人借饭了。
但是他可以吃的随便,他妈妈已经生病了,不能和他一样只吃馒头咸菜,所以宁渊想到了村头的那家小饭馆。
那是村里一个外出打工回来的厨师开的,接点红白喜事,朋友宴请,平时也卖点饭。
宁渊翻出了自己攒的零花钱,跑到村头,让对方帮他做一碗好消化能有蔬菜的饭,在做好后,端了回去。
只是两天之后,老板娘在周建恒来给自己开小灶的时候笑眯眯的和他打趣说他们父子口味还真相同,都喜欢来他们这儿吃。
周建恒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背着他在外面吃好的,他吃好的竟然不想着他老子?他的钱不还是他给的吗?!
周建恒一怒之下要搜刮他的零花钱。
他不给他就又要打他妈。
宁渊留了个心眼,零花钱放在了三个地方,他只给了一个地方的,愤怒的扔到了他脚下。
周建恒没多想,美滋滋的拿着他攒的零花钱打牌去了。
宁渊不敢自己再去买饭,但又不舍得他妈妈挨饿,只能站在村头,想拜托别人帮忙。
他在一个又一个的人中,选择了看起来最温柔的周曼。
周曼听着他的恳求,没有拒绝。
她拿着宁渊攥在手心皱巴巴的钱,在店里买了一份汤面,然后和宁渊一起去了他家。
宁渊的母亲已经不是很好了。
周曼问她,“你妈妈什么病啊?”
“癌症。”
“什么癌症?”周曼继续道。
宁渊抬头看他,一脸懵逼。
他还太小,还不懂癌症是一个统称,他只是听到他爸这么说。
周曼看着床上的女人,心里怜惜,她不是鸮远沟的,所以她姓宁不姓周,她的娘家不在这里,或者她早已经没了娘家,所以她只能躺在床上,饭都吃不好。
周曼有心想帮她,可是她自己的学费还是找别人凑的呢。
她只能在第二天的时候,做好饭,给宁渊送过来。
宁渊千恩万谢,一个劲儿的给她道谢。
周曼摇了摇头,回了家。
她也不知道她能帮宁渊多久,她收拾起书包,准备回学校了。
可是周父回来了,他看到周曼在收拾书包,就意识到她一定还有钱。
“你没有把钱都给你哥哥?!”
周曼慌道,“给了,这是我借的!”
“既然借了,为什么不给你哥哥!”
他刚刚在牌场上输了钱,输了一大笔钱,他怕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娶不了媳妇,于是疯狂的想要将搞钱,想要把一切都变成钱。
他没有让周曼去上学,而是要求她把钱交出来。
周曼自是不愿意,最后在争抢中两人把钱撕成了碎片。
周曼嚎啕大哭,这下她是真没学费了,真的没法去上学了。
可周父则愈发恨她了。
恨她宁愿把钱撕了也不给他,他气的把周曼关了起来,坚持不给她任何去学校的机会。
周曼的学校是在镇上,她在班里的成绩不上不下,这种镇子每年都有几个学生会辍学。老师习以为常,也只以为她是今年辍学的一员,没有多想。
周曼错过了报到时间,错过了开学时间,至此,她彻底离开了她的学校。
而宁渊的母亲也终于没有熬过这个冬天,死在了二月的尾巴。
宁渊和宁容哭得很伤心。
被放出来的周曼来看了他们,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她是来告别的,她还是打算再去城里,重新打工,重新赚钱,然后再想办法重新读她的高二。
只是她没有成功离开,因为宁渊的父亲周建恒看上了她。
他在牌局结束后,问周曼的父亲,“周先的彩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在准备呢。”
“那不
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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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们彩礼,这样周先的彩礼不就有了吗?”
这要放平时,周曼的父亲不可能会答应。
他女儿年轻漂亮,又念过书,周建恒一个刚死了老婆的人,还带着两个拖油瓶,那怎么行?
可现在,他看周曼不顺眼,再加上输的钱太多,他担心周先回来会怨恨他,所以迫不及待想填上这个窟窿。
但他也不想直接答应周建恒。
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挨个去问村里的适婚男性,问他们愿不愿意娶周曼,能给多少彩礼?
周建恒那叫一个气,硬生生把彩礼提高了许多,最后“拍卖”成功。
他花了钱,就想赶快享受自己的成果,提出三月就要办婚礼。
周父看着他手里的钱,自是没有意见。
周先也赶了回来,笑眯眯的表示好好好,这是双喜临门啊。
只有周曼觉得离谱且愤怒。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冷声道,“我才17岁,还没满18,我没到法定结婚年纪,领不了证,婚姻无效,他如果侵犯我,我可以告他强…奸!”
周父嘴上说着“谁管这事”,心里却有点怕,毕竟,他女儿是真读过书。
不过这简单。
“你四月的生日,四月结婚,你不就十八了吗?”
他真的就这么把周曼关到了四月。
周曼想过逃,也差点逃了出去。
宁渊听到了风声来找他,他之前在周曼第一次被关的时候其实就来找过她,只是那时候周父骗他她上学去了。
但现在,他知道那是假话,知道周父和他爸爸一样,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了他爸竟然想娶周曼。
他趁着周家父子不在,小心翼翼的从树上翻下来,喊她的名字。
周曼走到门前,叫他:“小渊。”
“姐姐。”宁渊跑到了她被关的屋子,问她,“姐姐你在里面吗?”
“嗯。”
“这外面挂了锁,钥匙在哪儿?”
“在我爸那儿。”
宁渊到底也才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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