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1/2)
金玉见容碧立在门扉处迟迟不肯挪动步子,便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一径走到了齐衡玉的身前。
她点起了桌案上的烛火,借着给齐衡玉端茶倒水的功夫将婉竹平日里抄的经书搁在一旁,因手脱力的缘故,那经书不慎从桌脚滑落在地,砸翻出上头密密麻麻的字迹。
齐衡玉本是无心去瞧那晦涩难懂的经书,可眼前昏黄的烛火太过晃眼,他略分了分神,瞧见了地上的经书翻开的那一页里蹩脚的字迹。
“齐衡玉”歪歪扭扭,笔风羸弱,一瞧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金玉达成了目的,便悄然退出了厢房,独留齐衡玉一人沉浸在汹涌的思.潮之中。
影影绰绰的烛火让他瞧不真切那几个歪歪扭扭、笔墨斑驳的字迹,他只好将这经书往烛台旁的光晕处再凑近了两分,这才能将婉竹亲手抄写的字迹都揽进眼底。
密密麻麻的“齐衡玉”,一笔一画勾勒出的“平安康乐”。
在一夕之间把他砸得头昏脑涨,抵不住如潮如涌般的情绪,只能陷在这显而易见的真心中无法言语,心中只剩下了堂皇的无措。
也是临到这一刻,齐衡玉才意识他对婉竹怀疑与薄待有多么的可笑与伤人,这女子捧着真心小心翼翼地向他袒露着自己的爱意,可换来的却是自己的讥讽与嘲笑。
在她说出“云泥之别”,在她被刺客吓得瑟瑟发抖时,她可曾怨怪过自己的无情与薄冷。
齐衡玉半生冷硬,是高高在上惯了的清贵之人,如他这般被富贵堆里的金石珠玉供养出来的王孙公子,本是不该在意奴仆的悲喜爱恨,可偏偏此刻的他仿佛能感同身受婉竹的哀伤一般。
汹涌的思潮久久不散时,齐衡玉将那经书严丝合缝地阖起,本是想摆在身前的桌案上,可觑了眼那桌案的粗糙质地,一时只觉万分嫌弃,索性便拿在了手心。
他眉梢含笑,方才流连在面庞里的阴郁已然不见踪影,如今只有被喜色荡涤过的欢愉,唇角也微不可闻地向上扬起。
他正要从临窗大炕上起身时,却见静双满头大汗地叩响了厢房禁闭
的门扉,还不等他传唤,便火急火燎地开口道:“世子爷,三皇子府出事了,陛下急召您进宫。”
齐衡玉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他立时要起身往厢房外走去,才走了两步却顿了顿步子,他回身望了眼木榻上无声无息的婉竹,沉思片刻后对静双说:“她还病着,不好挪动。你先去把张游他们调来家庙,护好她的安危。”
静双闻言一愣,可齐衡玉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说完这话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厢房。
他没法子,只能按照世子爷的吩咐去把那几个自小保护他的死士调来了家庙。
*
齐衡玉走后一刻钟,婉竹缓缓睁开了杏眸。
早在齐衡玉在庭院里与金玉说话时,她便从浑浑噩噩的病症中醒了过来,脑袋还疼得厉害,神智却清明了不少。
她听见了齐衡玉对静双的吩咐,心里虽摸不准齐衡玉是否对她有情,可能确信的是因她的示弱,他已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
能不能靠着这点怜惜之意挣出名分,堂而皇之地走进齐国公府的内院,则靠的是她自己的本事。
须臾间。
金玉将容碧遣去了厨灶间熬药,自个儿则悄悄地走进了厢房,见木榻上的婉竹已然苏醒,便道:“奴婢已按姑娘的吩咐把经书拿给世子爷瞧了。”
婉竹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素白的脸蛋上显出两分暖色来,只是嗓音里依旧漾着病弱的虚迷,“你做的很好。”
从前金玉伺候婉竹不过是因为月姨娘的吩咐,如今却是真心实意地佩服婉竹的心性,外表柔弱至此,内里却百折不挠,正如那坚韧不拔的竹节一般令人敬服。
“主子让我告诉姑娘,今夜要做好准备,能不能入府,全看姑娘的本事了。”
*
一个时辰前。
双菱无功而返,正在惴惴不安时,杜嬷嬷又连声催问她齐衡玉的下落。
上一回欺瞒了杜丹萝,双菱被罚跪了两个时辰,罚了半年的月例,如今是万万不敢在触杜丹萝的霉头,只说:“听太太屋里的百蝶姐姐说,世子爷去了家庙。”
杜嬷嬷脸色霎时难看无比,在廊道唉声叹气了几番,却是想不到任何法子来瞒过杜丹萝。
且杜丹
萝是何等高傲的性子,向齐衡玉低头实属不易,可偏偏世子爷去了家庙里,这无异于在打杜丹萝的脸。
思忖再三,杜嬷嬷还是走进了正屋,她一撩开软烟罗内帘,床榻上的杜丹萝便偏过头看向她身后。
没有齐衡玉的身影。
她蹙起了柳眉,美眸里的殷切变成了深重的不虞。
不等她开口询问,杜嬷嬷便说道:“夫人,世子爷去了家庙。”
话音甫落。
那羊脂玉兰环佩被人重重地砸落于地,不巧的是杜丹萝没有收住力道,正砸往了毛毯旁的炉鼎,那环佩撞上鼎足,被砸了个四分五裂。
杜丹萝双手撑着自己的上半身,面色惨白无比,美眸里更是流转着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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