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 101 章 “陛下,彩!”……(1/2)
鹤华呼吸为之一轻。
只管去猜好事,往最好的事情去猜?
——那,她是不是可以去猜阿父准备立她为继承人?她终于不再是一位公主,而是大秦帝国未来的储君?
极有可能。
否则王离不会这般大刺刺把话说出口,而她的阿父也不会没有否认王离的话,而是让她放心大胆去猜测。
鹤华眨了下眼。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在这个男尊女卑尚未完全定格的大秦时代,在这个民风尚武君主臣民皆虎狼的大秦之地,她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从一位公主,走到未来继承王朝的储君,她做到了。
她没有让她的阿父暴毙沙丘,更没有让大秦二世而亡。
她的阿父会长命百岁,她的大秦也会千秋鼎盛,不再是一闪即逝的短暂流星。
纷纷扰扰的念头涌上心间,鹤华轻轻笑了起来。
可转念之间,那些纷扰念头全部褪去,只剩下一个念头仍在她脑海停留——她没有辜负另外一个自己的血骨生花。
那位公主与她一样,是大秦最耀眼的明珠,怀着所有憧憬与希望,孤独守护着阿父的遗诏,可天意弄人,她终究没能等到自己的将军,于是她带着一身破碎尸骨,殉了她的国家与阿父。
但后来,她不再等待别人来拯救,她成了自己的神祇,血骨生花,逆天改变,从地狱深处挣扎出身,一点点将自己拼凑,然后告诉自己,去吧,那是你自己的必死命运,那是你自己注定亡国的大秦与短命的的阿父,不要再期待任何人,去用自己的一双手改变自己与阿父大秦的命运。
——你自己,也可以。
你必须做到,也必须做到。
你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你连活着都不怕,又怎会害怕死亡与失去?
鹤华吸了吸鼻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想见一见另外一个自己。
她想亲口告诉她,自己即将被立为继承人的好消息。
她一定会欣慰吧?
她的心血与筹划没有白费,她还在,阿父还在,大秦也在,光明灿烂的额未来——仍在。
鹤华抬头看着帝王沉静眉眼,缓缓出声,“阿父,我猜到了。”
“十一,快说!”
王离朗声开口。
带着三分醉意的男人越发放肆,蒙毅斜了一眼王离。
被蒙毅暴打多年,心理阴影仍在,王离缩了下脖子。
韩信哈哈大笑。
王离瞪了一眼韩信,“笑什么?”
“不许笑!”
王离坐直身体,拽了下一旁的蒙恬,“大将军,你管管你弟弟。”
“小时候打我也就算了,如今我长大了,他竟还来威胁我!还当着陛下公主的面!”
“少将军,你醉了。”
蒙恬忍俊不禁,抬手拍了下王离肩膀,“陛下尚未开口,你已抢着作答,莫说毅儿觉得你不妥,我也觉得你甚为失礼。”
出将入相的上卿被兄长唤做毅儿,蒙毅侧了侧脸,脸上有些无奈。
——再怎样在外面威风八面,长兄的一句话便能将他打回原形。
但王离没有注意到蒙毅脸上的细微表情,他听着蒙恬的话,嘴角撇了撇,“行吧,大将军都说我错了,那我便错了。”
“陛下,您先开口。”
王离抬头看向主位上的嬴政,一双星眸亮晶晶,“您来问十一猜到了什么。”
嬴政挑了下眉。
只有心腹们在的小宴无需太过拘束,嬴政瞧了眼比鹤华更高兴的王离,“你今日倒是兴奋。”
“那当然。”
王离朗声笑道,“今日十一回来,臣当然高兴,臣更高兴的是今天是十一的好日子。”
“陛下,您是不知道,十一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十一她——”
“少将军。”
一直沉默着的章邯平静开口,打断王离的滔滔不绝,“公主还没讲她猜到的事情是什么。”
王离一拍脑袋,瞬间反应过来,“哦!”
“我只顾着替十一高兴,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十一,你快说,你猜的事情是什么!”
王离回头看鹤华,满心满眼都是为她而自豪。
鹤华有些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离是被阿父钦定的人呢。
“好,我说。”
鹤华弯眼笑着,眼睛却看着嬴政,“我猜,阿父是想带着我祭祀宗庙。”
这句话很有技巧性,没有直白说嬴政要立她继承人,但也没有否认这件事,而是以一种较为委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说辞说出来——帝王领着自己的子女祭祀宗庙,便意味着这位被他领着的人是被他选中的继承人。
祭祀宗庙,是上告祖宗,他已挑选好自己百年之后托付江山的储君,列祖列宗大可放心,他嬴政选中的人,断然不会错。
嬴政挑了下眉,凌厉凤目里清楚映着鹤华身影,牙牙学语的小奶团子已长成独当一面的公主,让所有都为之棘手的事情到她手里却是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彻底改变栎阳,那个沉寂了百年之久的大秦旧都。
“朕的确想带你祭祀宗庙。”
嬴政缓缓开口,“但朕不止想带你祭祀宗庙,更想将万里江山托付于你。”
鹤华眼皮狠狠一跳。
她知道阿父对她的偏宠偏爱,更知道阿父对她能力的信任与肯定,但她唯独不曾知道,阿父竟这般直白说出口——她是他的继承人,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只要她能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他面前,他便昭告天下,他不选长男,更不选长女,而是选择了他的幼女,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公主来当继承人。
废长立幼是取乱之道,废男立女更是古之未有,可在他眼里,这些规矩与体统全部不存在。
大秦崛起于不破不立的商君变法,鼎盛于他的六合一统,但千秋万代于,他选择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继承人。
——一个女人,一个他最小的女儿,即将成为大秦的储君。
“十一,你怎么不说话?”
殿内响起王离欢快声音,“是不是高兴坏了?”
“不瞒你说,那日我听到陛下与大将军廷尉还有丞相御史们议论这件事情的事情,我也高兴傻了。”
回想起那日的场景,王离一脸兴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与眼睛,陛下竟真的要将你立为继承人!”
“在你之前,华夏史上从未出现过女性继承人。”
“莫说女性继承人了,主少国疑,君主连立幼子这种事情都会被公卿大夫们的强烈反对而只能作罢。”
“可陛下不一样,陛下偏要立你。”
“哪怕你是陛下最小的孩子,哪怕你是女人,但陛下还是要立你!”
“陛下不愧是千古一帝!”
“也只有陛下,才会有这样的胸襟与气魄!”
王离端起酒盏,抬头敬嬴政,“陛下,臣敬您!”
“敬您的果决,更敬您的气魄!”
吕鬚抿唇偷笑。
还别说,这样直率说话又好听的少将军莫说陛下喜欢了,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欢喜。
——当然,那些被他瞧不起的人不在这些范围之内。
嬴政端起酒盏。
王离一饮而尽。
“陛下,彩!”
王离朗声笑道。
“陛下,彩!”
韩信立刻跟着道。
刘季嘴角微抽,目光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吕雉。
吕雉忍着笑,跟着王离韩信道,“陛下,彩!”
“陛下,彩!”
萧何见众人纷纷喝彩,自己也连忙喊了一句。
“......”
行吧,皇帝的确有两把刷子。
眼光毒辣,用人不疑,值得人赞一声彩,更值得后世史书大书特书,说他是千古一帝。
刘季懒洋洋附和道,“彩!”
蒙恬摇头轻笑。
到底是年轻,在这种事情上不知收敛,心里想着什么事,眼里嘴角便能溢出来。
可这正是年轻人的特质,意气风发,热烈张扬,是不堕铮铮铁骨的老秦人风骨的关中儿郎。
“彩。”
蒙恬轻声道,“陛下,彩。”
“彩!”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他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线,“陛下,彩!”
喝彩的人是他的胞弟,一个年少之际比王离更嚣张跋扈的关中儿郎。
昌平君叛变之后,这位骄纵的小儿郎才彻底转了性子,从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少轻狂,变成皇帝陛下最为宠信的上卿,稳重敏锐,心细如发成了他的性格本色。
而现在,那位稳重的上卿似乎被周围人所传染,他仿佛恢复了少年时光,他是那个不曾经历过背叛与伤害的关中儿郎,而不是从背叛的荆棘中走出一条血路的上卿,此时的他桀骜不驯,张扬肆意。
蒙恬轻啜一口酒,轻轻笑了起来。
“成何体统?”
御史大夫冯劫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胡闹,简直都在胡闹!
王离韩信跟着胡闹也就罢了,连蒙恬蒙毅两兄弟都跟着胡闹,将关中风气败坏至此!
“御史大夫?”
身侧突然想起一道女声。
女声平和得很,却让他心头微微一惊,陡然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在这道女声手底下“实习”当厂丞的事情。
冯劫慢慢转身。
声音的主人吕雉笑意悠悠,带着几分揶揄之色。
冯劫眼皮狂跳。
“成何体统?”
吕雉笑着问冯劫。
冯劫面上有一瞬的僵硬。
“呃.......”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勉强一笑,小声开口,“陛下,彩。”
“这便是了。”
吕雉面上笑意更深,“陛下心胸古之未有,的确称得上我们一声彩。”
冯去疾甚少见冯劫这副吃瘪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
到底是嘴硬心软惯了,哪怕是心里赞同陛下的举动,可做了多年的御史大夫,挑刺挑毛病已成了冯劫的习惯性动作。
听王离开口觉得他莽撞,听韩信说话觉得他头脑简单,听蒙氏兄弟两人由衷赞叹,又觉得他们失了自己该有的身份,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明明他们说出了他自己想说的话,却还要将他们全部埋汰一遍,以示自己并未忘记御史大夫的职责,然后在吕雉的挤兑中不情不愿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御史大夫的威严苛刻瞬间扫地。
冯去疾乐不可支。
他看看被吕雉打趣儿的冯劫,再看看蒙氏兄弟与王离韩信,再去瞧抿唇轻笑的公主,目光最后落在主位上的帝王。
“陛下,彩。”
冯去疾轻轻道。
千古一帝的明君,前所未有的君主,值得他们一声彩。
李斯轻捋胡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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