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2/2)
就在傅瑜觉得阮洛已经拿稳了,正要抽手的时候,阮洛忽然问他:“是你在给我数羊么。”
傅瑜低头看着他:“是。”
在察觉到阮洛因为他的靠近,而有些细微发抖时,傅瑜后退坐在护工椅上。
阮洛看着傅瑜,沉默了。
一个会在他睡觉时候,给他数羊的人,对他应该是不错的,可他为什么会这么怕他呢。
他有意识的时候,都听他数到三百只了呢。
阮洛终于松开了被子。
他抱着暖暖的水杯,探出半个身子看傅瑜:“你知道我是谁么。”
傅瑜沉声:“我知道。”
阮洛明明迷茫得很,甚至怕他怕的发抖。可是表现出的情绪,却从容得体。似乎不想让人看穿他皮下的无助。
在傅瑜回答他后,他甚至优雅地朝傅瑜点了点头。
傅瑜看着他,看他明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还没忘记骨子里的孤傲,心尖像是被钝刀子剌了一下。
阮洛抿了口水:“你跟我很熟么。”
声音也在力持平静,喝水的姿势也优雅的像只努力昂着头的小仙鹤。一小口一小口的。可明明嘴皮都干巴了。
傅瑜:“……也许是的。”
“那你可以送我回家么?”阮洛一只手提着水杯,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撑着脸,看着傅瑜:“我想不起自己的家了。”
傅瑜一时之间没有答出这个问题。
就听见阮洛声音小了一些,带了一点鼻音:“是不是我没有家。”
傅瑜想到那对卖子求荣的男女,眼神暗沉的吓人。
如果阮洛说的家是指父母给他的家。
那他的确没有了。
但傅瑜却道:“你有家。”
阮洛笑了。
这是傅瑜第一次看到阮洛笑。
饶是他阅人无数,见惯世间无数金瓯美色。可他看见阮洛的笑容时,还是愣住了。
阮洛再一次问傅瑜:“你会送我回家么?我不喜欢这儿。”
傅瑜看了阮洛许久。
阮洛嘴角的弧度是刻意勾起来的,笑意不达眼底。眼底隐秘的情绪是相反的,是不知所措,是惶惶不安。
他一眼就把阮洛看透了。
阮洛还在怕他,怕的不行,却也只有他。
傅瑜想了片刻,认真地说:“我会的。记住你叫阮洛,我叫傅瑜。傅瑜会带阮洛回家。”
“是精神疾病,即心理学上所说的‘解离症’。”
一周后,在一个傅瑜哄着阮洛睡了的午后,宋祈站在门口招手把傅瑜叫到办公室,给他看阮洛的体检分析表。
“身体各项指数都不达标,太弱了,不过这方面问题不大,我整理了调养建议和注意事项。有了这些,哪怕你现在带着他出院都行。主要是两个问题,一是性体特征方面,他腺素严重紊乱,是过度使用抑制剂所致……我猜是你的功劳,不能给他用抑制剂了,再用他就废了;然后,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什么。”
宋祈第一次用一种严肃认真的表情凝视傅瑜,语气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揶揄:“‘解离’是一个人精神世界崩毁时,身体自救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的‘解离’状态会持续2-3个月。三个月过后,他会变得像以前一样,怕你,恨你。最重要的是:他会恢复对你的应激反应。”
说到这里,宋祈坐直了身体:“所以,傅瑜。你看在他已经被你玩得这么惨的份上……过了这三个月以后,放他自由吧。否则他真的会死。”
宋祈推了推眼镜,抽出一页报告:“五羟色胺,严重缺失。傅瑜,他有抑郁症。逼太狠,他会自杀的。”
傅瑜把报告单叠放在厚厚的病历资料上。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没有听到,又像是其实早已经知道:“办理出院手续。”
宋祈掏了掏耳朵:“什么?”
傅瑜抱着一沓资料起身,居高临下扫了宋祈一眼:“既然可以走了,我要带他回家。他不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