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在地下城那种地方待过,她对人命已经有 种麻木的漠视,一开始可能还会有动容,有不忍,可是久而久之,当她无法改变又得融入其中时,就会选择性忽视。 比起那些冲击性更强,在口市被当成牲畜贩卖,又或者“李记羊肉铺”门口的两脚羊们,这个婢女的死,对苏芳已经不算什么了。 只有陆惟的提醒,才会让她突然想起来,原来这也是一条人命啊! 公主沉吟道:“李都护也可能会有危险。” 不管是宋磬,还是杨长史,都是经常能见到李闻鹊的人,如果他们俩之中有一个是苏芳曾经的同僚,那想对李闻鹊下手,是有可能的。 陆惟道:“我记得苏娘子曾经说过,你最初的任务是对李闻鹊下手,但是找不到机会。” 苏芳点头:“对,李闻鹊武功高强,不好接近,他自己也不用婢女,日常起居甚至经常亲力亲为,便连吃饭,也经常在军营那边用,有时回都护府是因为集中处理公务,那常常忙起来就没空吃饭,有时就让下属先吃了,我当时找不到规律,不想冒险,就没下手。” 这样一位西州都护,若不是独断专行,不善于处理跟下属的关系,那连陆惟都得真心诚意赞一声。 “果然!”公主叹道,“宋磬想要下手,多的是机会,如此就只有杨长史最有嫌疑了。” 杨长史过来拜见公主,他不熟悉官驿,绕了一大圈,中间遇到送饭的婢女,叫住聊了两句,婢女因为他的身份不敢违逆,乖乖回话。杨长史可能还掀开过汤羹的盖子,说了两句这道菜好香之类的闲话,然后趁着对方没防心的时候下毒。 这是最合理的推断。 其实公主和陆惟之前已经猜过一圈,最终也是将嫌疑锁定在杨长史身上,但当时尚不敢肯定,此刻旧事重提,让苏芳再印证一次,只不过想确认这个猜测。 至于杨长史是完全听命于人,还是跟数珍会互相利用,那并不重要。 如今地下城拔除,木已成舟,杨长史再杀李闻鹊也没有意义,应该是暂时不会动手了。 他们离开之际,李闻鹊亲自前来送行时,陆惟已经将所有推测与嫌疑人都写在密信里,当面交给李闻鹊,该怎么处理,想如何调查下去,就看李闻鹊自己的选择了。 苏芳刚才还挺开心的,因为陆惟提到婢女的死,她也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也渐渐沉下来,原本已经准备放下的筷子握在手里,望着眼前的残羹,竟有些怔住了。 有些事,她不主动提,可以当作忘记了,但她知道,陆惟他们没忘。 陆惟连一个婢女的性命都没忘,更何况是孙氏呢? 孙氏,是苏芳亲自布置下手的。 苏芳原是不当回事的,甚至可以谈笑风生提起来,就跟从前一样。 可刚才陆惟的话,忽然就像剪断了她脑子里的某根弦。 也许是离开了数珍会,连带那点微末的良知也跟着回来了。 多么可笑,这个世道什么都需要,唯独就是不需要良知。 “孙氏是汝南悬瓠人,幼时家乡水患,她侥幸逃命,又被辗转卖于人手,最后到李家为婢,李闻鹊的夫人见她老实本分,便为她赎身,聘为良妾。” 公主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缓缓道出孙氏的身世。 这个身世,与苏芳差不多,但也谈不上谁更幸运。 苏芳:“她可有家人在世?” 公主:“既已被发卖,若有,又如何?” 是啊,能被家人卖掉的孩子,就是找回家人,又如何呢? 苏芳叹了口气:“我彼时自忖为太子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最起码,世道凌乱,只有太子陈迳,有统一天下的心思,他设立数珍会的初衷,亦是为了互通消息,充为耳目。李闻鹊是璋国大将,严格来说,也是我们的敌人,我奉命杀他,并无不妥,只是……” 只是她终究不是丧心病狂,本来想杀李闻鹊,最后变成杀孙氏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心里难免也有些微妙的感觉。 还有劫持公主贩卖,就算有无数理由,说出来也不那么光明正大。 她之所以背叛太子,独自出走,不唯独因为弟弟的死。 其它这些事情一件件堆叠起来,终将使得她内心向往的那座明光高塔坍塌流淌。 “你走吧。”公主道,“南朝太子毕竟是你旧主,我也无须你背主。若是方便,就为我们收集一些数珍会与璋国朝廷中人来往的证据,我想知道数珍会在这北朝的接头人,到底是谁。” 苏芳苦笑:“殿下净给我出难题,这可不好查!” 公主柔声道:“这也并非强迫,做不做都在你,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怕被发现,就算了。” 苏芳很清楚,这位公主是惯会迷惑人的,她这温柔的声音下面,还不知道隐藏着一只怎样狡猾的狐狸,可人总是免不了会被表象所迷惑,就像她当日拜倒在太子风仪之下,此刻她也难免被公主的声音所迷惑,继而被她柔弱的外表所迷惑…… 小橘猫不知从何时悄不溜秋摸进来,又悄无声息跳上公主膝盖,绕来绕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来,公主自然而然将手放在毛绒绒的小脑袋上,一下一下抚摸着。 它的出现为三人谈话下了注脚,苏芳惊觉自己不能再沉浸这样的温柔乡里,便决然起身告辞。 现在她虽与公主陆惟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彼此解除了不少防心,但苏芳还远未到愿意为他们效力的地步,她经历过南朝太子那样的事情,内心迈不过背主的坎,总有些横七竖八的纠结。 眼下公主他们还愿意放她走,她自然要赶紧离开,以免对方后悔。 苏芳离开一炷香之后,冯华村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所有人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 贺家商队的尸体被通通扔到山沟下面去了,跟冯华村村民作伴,如果将来有人查过来,能查到山沟下面的尸体去,也得先从尸体的伤口上分辨来源。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带他们过来的向导,昨晚办事前被一棍子打晕了,到现在众人收拾好,陆无事才将他唤醒,他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 冯二狗也是一样的遭遇,但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胆子远没有华三郎大,又经历过家破人亡,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什么金矿盐矿,他都不敢惦记了,不需要陆惟他们额外交代,他也不可能将这些秘密往外说,只哀求陆惟他们把自己带上,他去勇田县找份活计,稳当过日子便罢。 至于周逢春,此人的确是个隐患,如果他的身份真有问题◆([(Xiao jia ren.com)])『来[笑*人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xiAojiaRen)◆(c0m),与其继续留在他们身边,倒还真不如自己跑了了事。 收拾好一切,众人也就出发了。 陆无事骑马跟在陆惟身边,在车队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忍不住回头望去。 一个大村庄就此消亡,只有村口微微隆起的土包,在诉说它曾经的变故。 陆无事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他虽然年纪很轻,跟着陆惟也见过不少事情,只是亲眼看见整个村子被屠,难免有些感触。 过不了多久,大风大雪就会将没有人烟的荒村彻底湮没,使其变成山岭的一部分。 也不知得多少年后,才会有人重新来到这里开垦,成家。 “郎君,那金矿和盐,就任由它们在那儿么?”陆无事小声询问。 贺家商队是折在那里了,但他们等不到贺童回去,肯定还会再派人过去查找,说不定进山翻着翻着就发现金矿所在了。 陆惟淡定反问:“那我们留人在这里守着,还是我们自己直接在这里守着?” 陆无事自知不可能,讪笑道:“我只是觉得,这笔天大财富若是被他们得了,恐怕是如虎添翼。” 他不说,陆惟也知道。 贺家跟数珍会乃至陈迳的关系千丝万缕,真能发现金矿,那陈迳别说有底气推翻他爹自己当皇帝,就连北伐军费说不定也能凑起不少。 不过金矿和岩盐不是那么好找的,冯二狗和华三郎纯粹是撞了大运,否则仙翁岭存在那么多年,早就被人发现了,进山之路陡峭危险,贺家若想自己去找,肯定也得折进去不少人手,还不一定能找到。 既然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就保留原状,有华三郎的前车之鉴,冯二狗也不可能再傻到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金矿的事情没在陆惟心里停留多久,很快就被拨拉开,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先前苏芳提到的许福,也就是沈源案里的关键人物。 微胖,秃头,好吃,耳后有痣。 这是三年前许福的模样,当时有人见过他,后来给陆惟形容过。 但三年过去,谁知道微胖的许福是不是变瘦了,好吃的许福是不是不爱吃了,至于秃头和耳后有痣,茫茫人海应该怎么去找,秦州一带且不说,即便只有上邽和始昌两个地方,也是大海捞针。 如此一路思索,加上天气放晴,路倒也不难走,一行人很快抵达驿站稍作歇息,如无意外,他们今晚天黑前应该就能到勇田县。 广告是本站能长期运行的根本,关闭广告之前,请点一次广告。 完整阅读要请进入笑_ィ圭人_小-说。 ,阅读前需关闭广告拦截及退出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