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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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上至世族门阀官宦富户,下至庶民百姓走夫贩卒,全都被这场风暴卷了进去,无一幸免。

    唯一走运的是杨园,他阴差阳错逃出生天,但他属于世族里的异类,虽然享受了世族的利益,却不可能为了维护利益去跟其他人抱团。

    这场大乱使得秦州因缘际会,重新变成一张干净的白纸,外来势力一时半会插不进手,那就可以展开改革。

    “杨园赶鸭子上架,问题应该不大,他本身就有些能耐,只是需要有人督促,不然就是抽一鞭才能走一步。但这件事在秦州好办,其他地方,恐怕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公主漫不经心道,又咬了一口红糖糍耙,被风刮过的糍粑有些冷硬,不像刚出炉的口感那么好了,她不由微微蹙眉,嘴巴里那块嚼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吞下去,竹签上剩余的却无论如何不想去动了。

    陆惟看出她的纠结,嘴角微微一扯,没让她看出来,嘴上却道:“这红糖糍粑不好吃吗?先前魏解颐铺张浪费,殿下可是说了她的,总不好不以身作则。”

    公主看了他一眼:“你吃吗?”

    陆惟:“我不吃。”

    两人又走了几步,公主“不小心”将糍粑掉在地上。

    “哎呀,这下沾了灰,雨落肯定不让我吃了!”她故作讶异和可惜,又高高兴兴捡起来,“如此只好拿回去给官驿后面圈养的小鸡小鸭吃了。”

    陆惟:……

    他不认识从前的公主,也不知道她未出嫁前是什么样子的,但陆惟觉得,十年前,公主一定是个古灵精怪让人难以招架的少女。

    十年时光过去,这份古灵精怪足以变成奸诈狡猾,这才有

    了今日的狐狸。

    他方才不应该让那人捏小猫的,应该直接捏只狐狸才是。

    想及此,他将掩在袖中的面人递过去。

    “方才路过顺手买的,殿下拿着玩吧。”

    公主先是讶异,而后露出惋惜之色。

    陆惟以为她不喜欢,正待收回,却见对方拿过去。

    “怎么不是橘色?”

    他这才想起公主养了一只橘猫。

    “谢谢陆郎!”公主甜甜道,又是变成“陆郎”了。

    “我没什么与你换的,不如……”她望向手里那根沾灰的红糖糍粑。

    陆惟抽了抽嘴角:“小玩意罢了,殿下喜欢就好。”

    “你觉得,李闻鹊会不会听我们的劝,不带兵马入京?”

    公主捏捏面人小猫的耳朵,若有所思。

    陆惟挑眉:“殿下好像很笃定李闻鹊能很快就平定梁州何忡之乱?”

    公主歪头看他:“你在怀疑李闻鹊的实力?”

    陆惟:“殿下对何忡了解多少?”

    公主:“我只记得,他也算是三朝元老了,我在柔然时,曾听路过的商人说过此人,还是天子眼皮底下的长安令,结果十年过去,他非但没有升迁,反倒沦落梁州当了刺史,虽说一方诸侯比京官自由些,但像梁州不上不下,又地处西北,应该是他得罪了人的后果吧?”

    朝中百官,要说都是世家出身也不尽然,也有不少寻常门第的官员,但这些人想要更进一步,必得依附大树,靠山过硬,就算如此,升到某个职位,也就止步了,很难再往上。

    除非像严观海那样,有个争气的妹妹,又能给皇帝诞下儿女,还能笼络一批勋贵站队,才勉强能爬到右相的位置,跟赵群玉分庭抗礼。

    但,别人想要复制严观海的路,实在太难了。

    何忡就属于既没有美貌妹妹,也没有美貌女儿,更没有名门父亲的普通人。

    “何忡心思缜密,性情沉着,他任长安令时,曾一月之内破十桩陈案,为冤者昭雪。后来是因为追查一桩连环失窃案,搜查京中当铺,查到博阳公主那里,惹了公主大怒,上告天子,何忡这才被发配梁州的。”

    陆惟顿了顿,想起公主出降柔然十年,未必熟悉京中人物,就补充道:“博阳公主是当今陛下亲妹,而她的驸马正是赵群玉的长孙。”

    公主想了想,还真有点印象:“我见过博阳一回,她曾随她兄长赴宴,这么多年过去,的确也该是嫁人生子的年龄了。不过你说的这些,跟李闻鹊要在何忡那里吃瘪,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陆惟:“其实我一直怀疑何忡当年是故意得罪公主,被发配出京的,他在梁州经营多年,能一直在刺史任上,不升不降,多半也是找人打点过的。现在方良死了,没有人与他配合,他只能孤注一掷前往长安,肯定就会想到李闻鹊追上去的可能性,李闻鹊想要在何忡抵达长安之前堵到人,就未必能做到,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在长安有一场血战。”

    他虽然如此判断,也没有唆使公主跑去长安救驾的打算,毕竟他们就这么点人,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不如离远点旁观局势,说不定还能观察得更清楚点。

    当此之时,没有比秦州更安全的地方了。

    公主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何忡也是个能人,说不定这场仗一时半会还真没法见分晓。”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远离热闹的街道,来到民宅聚集的区域。

    这里也曾是流民军肆虐过的地方,但现在脚下青石板都被雨雪刷洗过了,缝隙里还残留青黑色的污渍,也分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已经变色的血迹,还是岁月长久磨砺留下的印记。

    “前面那间宅子,应该就是杜与鹤死的地方。”陆惟忽然道。

    公主微微一怔。

    她对杜与鹤的印象其实很模糊,即使两人见过,对方当时还装病被她看出来。

    可在杨园陆无事那里听说他的死讯,以及他是因何而死之后,公主心里还是泛起淡淡莫名的滋味。

    她知道,这种滋味,十年前的章玉碗没有,长安那些达官贵人可能也没有,它只会出现在十年后的章玉碗身上。

    她还知道,陆惟也许与她有着一样的触动。

    只是两人早已习惯八风不动,不肯表露分毫。

    “去看看吧。”公主说道。

    两人走到院子外头,便听见里面传来稚嫩童声。

    “阿娘,我出去玩啦!”

    “小心些,别跑远!”

    “知道啦,我就去隔壁找六郎!”

    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过来,小短腿费劲迈过门槛,抬头就看见公主和陆惟二人站在那里望着她,不由吓一大跳。

    前不久的阴影还未驱散,她忍不住大声叫起来:“阿娘,阿娘,有人!有人!”

    妇人急急忙忙奔出来,想也不想一把抱住小姑娘,再看公主他们,便愣了。

    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这位嫂嫂,我们是杜与鹤的朋友,正好路过此地,所以在外面逗留片刻,惊扰你们了。”陆惟道。

    他便是不说这话要进去看看,妇人只怕也会答应,更何况他这样有礼,妇人忙道:“原来是杜长史的朋友,二位快请进来喝碗水,阿囡,不许顽皮,去外面玩吧!”

    小姑娘答应一声,看见公主手里的面人儿小猫,立刻被后者吸引了,眼睛黏住不动——沾灰的红糖糍耙方才半道上已经被公主偷偷扔了,陆惟看见了也没揭穿她。

    公主笑道:“若是别的,我就送你了,可这面猫儿是旁边这人送的,当着主人的面把礼物送出去,只怕他回头要找我算账的。”

    陆惟抬头看天,听而不闻,好像那万里无云忽然生出朵金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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