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2/2)
“怎么可能,这世上哪有这种妖。”东神使脸上讥诮更浓
(),他抬眉看向西神使:“你若是不行⑿()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如我来。”
西神使抬起下巴,正要反驳,却听得神殿之外传来了一声惊呼。
他脸上露出了被打扰的厌烦,正要抬手布下一个隔音法阵,那一声惊呼之后,却又接连跟着无数声尖叫。
这一刹那,大光明神殿的光明,好似突然黯淡了一分。
那只是极其微不足道,甚至极容易被忽略的一分。但对于日日夜夜都生长并修炼于神殿之中的神使们来说,那一分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北神使霍然起身:“发生了什么?!”
“或许不过是神主即将突破,使用了一些愿力。”南神使依然淡定:“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西神使的目光却已经落在了殿外的广场——
原本应当被诅咒与疯狂的恶念落满的那个漩涡之中,却风停雨止,那种原本应当足够摧毁一切的愿力明明已经形成,却竟然没有能再前进半步。
被恶念驱使的那些信徒眼瞳赤红,近乎疯狂地诅咒着渎神之人,然而那一片赤红之中,却倏而出现了一抹其他的色彩。
是光的颜色。
光本无形,是万物才让光有了形状,有了颜色,那么光便是世间所有色彩。
那样的璀璨撕裂所有的阴霾,将一切恶念都照耀得无所遁形,那些所谓对渎神者的诅咒在这样的大光明面前都显得无比可笑,甚至无法靠近她任何一寸。
西神使的眼瞳骤缩。
不仅仅是因为凝禅的兜帽被风吹落,露出了一张艳绝而熟悉的面容。而那张面容所代表的一切昭然若是,毫无疑问,她是为了她的阿弟凝砚而来。
更因为,缠绕在凝禅周遭的那些光明,是他最熟悉的东西。
那是他日夜沐浴其中,为之臣服,为之信服的……大光明愿力。
那是神主为所有人洒下的光辉,是祀天所和大光明神殿存在的基石,是来自辟邪神兽的庇护与天赐,唯有能沟通天地的神主才能驱使和使用这份力量,为此,他付出了无法离开大光明神殿的代价。
这是天下所不知晓、他身为神使而要为之守护和献上一生的秘密。
可现在……
这样浓烈到他甚至在神主身上都未曾见过的大光明愿力,怎么会出现在凝禅身上!
“凝……凝望舒。”在叫出她的名字时,西神使的声线里甚至出现了不自觉的细颤:“怎么会……”
“哦,来得正好。”东神使傲慢至极地扬起下巴,依然没有看向神殿之外:“没想到抓了凝砚还有这等效果,来一双,正好让我们的研究可以有更确切的进展,也省得便宜了少和之渊的那群没什么用的老疯子们。”
话音落下,却没有人应和。
东神使微微拧眉,这才抬眼环顾。
其他三位神使不知何时都已经站了起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和表情一并看向殿外的方向。
殿外有什么好看的?
东神使怀着不屑和无聊
() ,终于转过脸。
大殿之前的数万信徒方才如潮水般想要将凝禅淹没,而今,却也如退潮一般,近乎战栗地向着两边散去,为凝禅留出了一条通往大光明神殿的路。
也有狂信徒对于面前的这一切感到不解,感到被侮辱,那些被放大至极的对神主的信奉与痴狂让他们不能接受面前的这一幕。
大光明愿力……怎么能照耀在别人身上!
此人、此人定当是窃取了神主的力量!
剑声刀声符箓燃烧声划破空气,无数不顾后果不计生死的杀招向着凝禅的方向劈头而来!
凝禅却甚至不躲也不看,而是径直顺着人群分开的这一条路,向着大光明神殿的正门走去。
这条路不远,只需要越过这些信徒,跨过一道也不算非常高的门槛。
这条路很长,长到足够让那些令人心惊的杀招将她笼罩,却不能接近她丝毫。
近乎窒息的一刹那顿挫后,所有杀招在半空停滞一瞬,然后以比此前更加暴烈的方式,反施于那些人己身!
数道血花在半空炸开,血色落了许多信徒满头满脸,仿佛像是一场格外盛大的杀戮的开场。
“敌袭——有敌袭——”终于有祀天所的护卫弟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大声唤道:“祀天所弟子何在——!”
于是信徒们再被祀天所的弟子们冲散开来,千万刀刃直指向纯黑镶白毛边大氅的女子,顷刻间已经结成了祀天所的愿力杀阵。
所有祀天所弟子们的刀刃都被愿力赐福过。
配合大光明殿的愿力加持,本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坚不摧。
然而凝禅却只是环视了一眼。
她完全没有自己已经被如此众多的祀天所弟子们包围了的自觉,站在那儿的气势反而仿佛像是她将祀天所包围了。
“神主。”她提了声音,以灵息注入其中,于是大光明神殿前的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问句:“你是想要让所有人都为你丧生于此吗?还不出来见我?”
“狂妄!”
“你以为你是谁!”
“何人敢辱我神主!”
“还和她废话什么!上啊!杀了她!!!”
“——杀了她!”
凝禅抬手。
永暮跃出刀鞘,落在她的掌心。
在掌心开始流淌鲜血染满永暮之前,凝禅提声道:“把凝砚还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所有挡在我和我阿弟面前的人——”
“都得死。”
凝禅周身的风开始漫卷,她的长发在风中翻涌,纯黑的大氅也在剑意出鞘的刹那散落在地,露出了内里的一身深紫色劲装。
“我数到三。”
天地之间除了诸位弟子喊打喊杀的声音之外,一片寂静。
凝禅等了片刻,倏而开口:“三。”
然后永暮横扫。
天鹤诀。
那是天鹤诀里最简单的一式。
创造出天鹤诀的初代剑圣恐怕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创造出的燃血之剑,不仅落在了应龙手中,还被辟邪后人学了去。
再以辟邪之血,剑扫供奉辟邪的神殿。
被困在纯黑的小屋之中的凝砚猛地睁开了眼。
他闭着眼和睁着眼都没有任何区别,反正都是一片纯黑,这样的纯黑本就可以逼疯任何人,很显然,祀天所想要以这种方式让他就范。
而此刻,凝砚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血却倏而沸腾。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和血源深处的沸腾。
又或者说,呼唤。
“阿姐。”他慢慢站起身来。
这一处小黑屋极其狭窄,他在站起身以后,甚至不能向前一步,墙壁几乎与他的面容紧贴,更不用说做出其他的动作。
他的剑与长弓早就被拿走,这黑墙也不知是以什么材质制成,隔绝了所有他与自己本命物之间的感知。
但此刻,他不需要任何感知。
因为他的灵脉之中,已经开始向外喷涌笼火。
凝禅的四方脉觉醒了两次,且可以以辟邪之血沟通四方神兽,再借力于其他两条灵脉。
也只有凝禅知道,凝砚与她截然不同。
凝砚觉醒了两次朱雀脉。
所以他的笼火,足以烧穿这世间的一切桎梏。
辟邪之血带起的天鹤诀横扫天地。
这一刹那,大光明神殿周遭的所有愿力都倒卷而来,原本应该守护神殿的愿力与结界变成了倒转过来攻向神殿的杀意!
而几乎同一时刻,一道笼火冲天而起,与那道挡无可挡的剑意遥相呼应,从大光明神殿内部燃起!
一声轰然——
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仿佛要与天地同寿的大光明神殿琉璃顶,在无数信徒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轰然坍塌。
那是信仰之力的碎裂,这样的碎裂,足以让天地都为之震动。
血色崩裂,阻挡在凝禅面前的祀天所弟子,在这一剑下,齐齐被掀飞开来,吐出漫天鲜血,却终究被留了一命。
那位久居于大光明神殿之中的神主,到底还是出了手。
“凝小友何以借得辟邪之力?”一道纯白身影骤而出现在了凝禅面前,与此同时,有结界升腾而起,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所有其他人的探知。
那道身影面容模糊,身形也模糊,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只是一个还维持着人样的影子。
“借?”凝禅轻轻挑眉,然后笑了起来,她毫无畏惧地抬头直视这位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年岁、积威深重,在无数人眼中已经等同于半神的神主:“谁说我是借?”
那道纯白身影伫立许久,他的目光长久地落在她身上,应当也穿过了熊熊的笼火,再度落于凝砚身上,试图比对出两人身上的共通之处。
如此许久。
神主终于慢慢开口:“原是如此。”
这位地位尊崇的神主抬起手,下一瞬,凝砚已经被带到了他们所处的这一方空间之中。
然后,神主慢慢俯身。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行礼这个动作了,所以他的动作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却也是真正的一鞠到底。
“多有得罪,还请赎罪。”
凝禅不答,只是看向凝砚:“看你。”
凝砚还没怎么搞清楚来龙去脉,但这不妨碍他看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接受,但有条件。”被软禁了这几日,凝砚的神色有些憔悴,但眉目之间却依然桀骜:“第一,我要杀几个人,好像是你的神使,就是抓我来的那个和把我扔进小黑屋的那个。第二,祀天所所有人都不许再对我和我阿姐有任何不轨。第三……”
凝禅的声音接上:“第三,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阿弟。当然,事实上,我已经知道了,但我想要看一看。”
看一看那些自己从阿朝的记忆中所看到的深渊地狱真实的样子。
神主沉默了很久。
他想要拒绝。
但他无法拒绝自己所信奉的真正的“神”的后裔。
甚至连用话术敷衍都做不到。
因为这会违背他所修行的这一道本身,让他这么多年以来积攒的愿力一夕坍塌。
所以他只能答应。
神主再次抬起手。
将凝砚抓来的东神使和将凝砚关进了小黑屋的西神使在他手腕轻挥的刹那,如同碎裂般,化作了一片齑粉。
再下一瞬,凝禅和凝砚面前场景变换。
神主和两人一并立于高空之中,向下俯勘。
是和凝禅从阿朝的记忆里看到的,近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痛苦的嘶鸣,麻木的行走,混沌短暂却悲哀的一生。
再看一次,冲击力依然不减半分,凝禅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用留影石记录下了自己看到的所有画面。
再转眼,神主已经带着他们回到了原地。
“我知道你还想问这是哪里。”神主截断了她的下一句话:“我不能说。”
想必是出于某种狠毒的誓言,只要说出口,就会遭到后果极其严重的反噬。
凝禅对于神主的命不感兴趣。
活成他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凝禅已经觉得很可悲了。
更何况,她还需要祀天所牵制住少和之渊。
但这不代表,她不能对神主施以惩戒。
“辟邪佑世。”她如同谶言般开口:“但不佑你。”
神主倏而抬头。
那片纯白的身影开始变得恍惚,神主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终于变幻成了淡去的身影。
将凝砚和凝禅的身影隔绝的那片结界碎裂开来,血味再也没了阻挡,和风一起卷入了鼻端。
剩下的两名神使自然不可能再来阻挡他们的路,只能在惊惧不定之中,眼睁睁看着两人全须全尾地转身。
大光明神殿,依然光明,却也不再光明。
凝禅带着凝砚走出祀天所的时候,辟邪的血顺着她的剑尖滴落在了大光明殿外的护殿大阵上。
走出祀天所的门之前,凝禅的脚步顿了顿。
她若有所感般,倏而回头。
长风吹起她的头发,极北之境的风如刀一般浓烈,混杂着她这一路杀进来的血气,一并扑入她的口鼻之中。
她的紫衣半身染血,脸上也溅着血,像是姿容秾丽的玉面修罗。
她不是回顾自己的这一路,也并不是想要铭记这一刻。
而是她感觉,在她的血和凝砚的血交织而落的这一路走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天地山河,好像有了一刹那的震动。
但倾圮了一半的大光明殿依然散发着暗淡的光芒,血色依然染红了祀天所的长路,一切好似都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她转头,拖着染血的剑,带着凝砚继续向前。
同一时间,画棠山下,原本空无一物的高台上,倏而有一道身影影影绰绰浮现,又消失,几息之后,那道身影极艰难地重新出现,像是历经艰辛,终于凝出了这道身影。
又或者说,被唤醒。
辟邪能点灵,自然也能唤醒灵息。
更远的地方,一道身影伫立于高山之上,一头漂亮的银发被风拂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片他并不熟悉也并不喜爱的土地,倏而抬手,抓住了空中的一点灵意。
是早已悄然来到了浮朝大陆的妖皇别惊鹊。
他将风中的那一抹灵意抓过来,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连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原来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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