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国运龙脉(1/2)
原本扶苏还特意让侍人扶着他进殿呢,结果戏白演了,观众根本就不在场。
没关系,他还有第二方案。
侍者取来活血化瘀的药膏,为太子殿下褪去鞋袜,果然见太子脚背已经红了一片。
寻常男子皮糙肉厚被踩一脚根本不痛不痒,也就他们太子细皮嫩肉的,一碰就红肿,许是平时保养得太好了。
其实这里头也有体质的问题。
就像有些人身患人工性荨麻疹,稍微在皮肤上划一下就容易肿出一条印子来。扶苏就有点这个毛病,所以有时候没受伤也看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侍者替太子仔细上了药膏,又取来干净的鞋袜要为太子穿上。
扶苏制止了:
“一会儿把药膏蹭掉了,先放着吧。”
这药膏味道淡,穿上鞋袜一会儿就闻不见了。父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当然不能自己把受伤的地方藏起来。
左右如今已经入夏,天气渐渐炎热,不穿鞋袜也不会着凉。
自从临江宫的清凉殿建起来后,秦王政夏日里就爱带太子来那里避暑。不过今年稍有些忙,暂时还没来得及挪地方,好在章台宫也增设了水幕设施。
扶苏盘算起什么时候搬去临江宫的事情,再不去夏日最热的时候都要过去了,就没必要再搬。
思索间秦王政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见扶苏用奇怪的姿势坐在杌子上。
寻常都是正坐时腿间夹一个杌子,看起来像是跪坐着一样。现在却是以坐在床沿的姿势坐在矮矮的杌子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类似蹲着一般。
偏偏扶苏还在低头思考什么,整个人看着就仿佛团成了一颗球。
秦王政脚步一顿,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没有打扰到儿子。而后轻轻走到扶苏身边,戳了戳球球的发冠。
大团子身上就这一处是格外凸出来的,非常影响整体的形状。要是没有这个发冠,那就是相对规整的球体了。
扶苏这才发现父亲来了,抬手去够自己的脑袋,发现发冠果然被父亲戳乱了。
他疑惑地看向父亲。
秦王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蹲在这里想什么呢?”
扶苏撩起衣摆给父亲看:
“坐着呢,没有蹲着。”
蹲着多累啊,虽然小杌子这么坐着也有点费劲,可总比蹲着好。
衣摆撩起来后,光着的脚自然而然也露了出来。
之前因为光脚踩在殿内的玄色石砖上有些凉,扶苏就干脆踩着自己的衣摆暖脚了。衣摆垂落下来,正好遮住了一切。
秦王政这才看见儿子没穿鞋袜,脚背上似乎还抹了什么药膏。
他当即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扶苏把脚往里缩了缩:
“没事,就是肿了一点,很快就能消肿的。”
秦王政见他不说,便去问周围的侍者。侍者就仿佛小说中那种嘴快的丫鬟一般,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一股脑全讲了。
“方才阳滋公主踩了太子一脚,太子的脚背就红肿起来了。”
秦王政又去看儿子:
“你招惹她做什么?”
扶苏无辜地仰头看着父亲:
“我只是逗一逗她,谁知道她脾气那么凶。”
看着抱膝团成一个圆子的爱子,秦王政实在舍不得说他。只好把爱子从矮矮的杌子上拉起来,让他去软塌上坐。
又命人去做一些高的杌子出来,免得以后太子要坐凳子都找不到合适的。
扶苏觉得坐在软榻上可比正坐舒服多了,而且这里距离案几不算近,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要是坐累了,甚至还能躺下睡一会儿,软榻旁边还有侍者放的瓜果茶点。
不过这样用于休息的软榻自然是不好放在正殿的,画风格格不入,因而被安置在了侧殿中。
侧殿是用屏风格挡出的里间,古代的殿宇一般不会直接筑墙分隔房间,多是用博古架、屏风一类的摆设隔开。如果隔得不是很严密,互相之间是可以看见彼此的。
扶苏坐的位置就能看到正殿的情形,不过正殿的人一般没事不会往里看。
太孙桥松进殿后就没瞧见他爹。
桥松年纪还小得睡足了时辰才行,一般不会跟着祖父和父亲一同早起。他会在太子宫睡到晚一些,然后和妹妹弟弟一起用过早膳,再单独赶来章台宫学习。
寻常这个时候章台宫已经处理了一会儿奏折了,但是今日祖父看起来似乎才刚刚落座,侍者没有摆上奏折。
桥松疑惑地问道:
“今日朝会开了很久吗?”
秦王政想到早朝上群臣照例为了泰山封禅的事情争论不休,唇角微微扬起。
不得不说,看他们为了这个争执确实很有意思。虽然这几日每天都有类似的情形上演,但他就是百看不腻。
今天吵得额外久一些,因为典客居然当真让张良立了小功,在朝会上大肆宣扬。秦王政确实很看好这个年轻人,便夸了两句,顺道夸了一句典客启。
这下子其他人都坐不住了,觉得启是夺得了先机。一个两个都开始绞尽脑汁搜寻自家部门最近有没有值得称道的业绩,朝会便这么拖延了一会儿。
不过这种事情不好和小孩子说,秦王政只道今日出了点小状况,问题不大。
桥松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他贼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发现他爹是真的不在正殿里,胆子瞬间肥了起来。
趁着亲爹还没来,桥松往他爹平时的位置上一坐。先美了一下,幻想自己是唯一的储君,没有他爹什么事。
等祖父看过来,才赶紧回神。讨好地冲祖父笑笑,然后往祖父身边又挪了挪。
他凑近了问道:
“祖父,下一次巡游可以带我去吗?不带父亲,让父亲留下来监国。”
秦王政:……
秦王政默默偏头,看了一眼偏殿里饶有兴致偷听的太子,心里为孙子默哀了一瞬。
见祖父不说话,桥松回忆着他爹平时是怎么撒娇的,伸手拽住祖父的袖子,开始东施效颦。
“祖父——祖父你最疼我了——”
秦王政将袖子扯了回来:
“这件事你要先去同你父亲说,他同意了才行。”
桥松无法理解:
“为什么?”
他爹撒娇祖父就心软,他撒娇祖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果然,他就是个捡来的。
秦王政没回答。
倒是从桥松身后对着的偏殿方向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因为你祖父早就答应了,以后只带你父亲我一个人出门,你来晚了。”
桥松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只见他那讨人厌的老父亲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软榻上,透过屏风上那轻薄的丝纱绣布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身影。
桥松晴天霹雳:
“父亲,你为什么躲在那里?!”
扶苏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出偏殿:
“因为我脚受伤了,在那里休息片刻。”
其实是坐在那里等药膏干透,然后才好穿上鞋袜回来干活的。
秦王政皱眉:
“你出来做什么?先把鞋袜穿了。”
寒从脚起,每到冬日扶苏本就容易手脚冰凉,现在还不好好穿袜子。光着脚在沁凉的石砖上走动,还嫌不够冷是吧?
桥松的关注点却在父亲说他脚受伤了。
那一刹那,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父亲手被烫伤的时刻。他警惕地看向父亲的脚,怀疑父亲会不会借口这个又偷懒不干活。
虽然脚受伤不影响批奏折,但当初父亲左手受伤也没耽误他偷懒啊。
片刻后,桥松确认了:
“你胡扯,你的脚根本就没受伤!”
扶苏并不搭理他,乖乖坐回软榻上。在侍者的侍奉下穿好鞋袜,这才回到正殿。
他伸手准备将霸占了他位置的桥松拎到旁边自己坐下,手伸出去才想起来自己是个病弱美男子的人设。
病弱之人怎么能拎得起十岁的少年呢?
所以扶苏丝滑地将手转了个方向,搭在父亲肩膀上:
“父亲还不饿吗?今日朝食未用呢。”
因为阴嫚的中途打岔,父子俩都回来迟了。侍者没得到准许就一直没摆膳,距离平日里用膳的时间都过去好一会儿了。
秦王政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这事。
上朝前他吃了点汤饼垫肚子,并没有太饥饿的感觉。不过太子一提,他倒是觉得之前吃的那点东西都消化干净了,确实应该赶紧用膳。
秦王政便起身,带着太子去侧殿用膳。
桥松被落下,没有人关
心他吃不吃。毕竟大家都知道他是吃过早膳才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不用吃第二顿。
扶苏不能直接把倒霉儿子拎到旁边,但他可以把父亲引到别的地方。等他们用完膳回来,父亲自然会替他将桥松拎开的。
今日又是成功维护了病弱人设的一天呢√
秦王要的高杌子不到中午就送来了,若不是为了雕花,这种东西分分钟就能做好。
不过东西送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用不着它了,因为那点不算伤的小红肿早就消退了,根本没必要换药。
扶苏倒觉得这样的杌子坐着舒服多了,跃跃欲试想给自己再换个高点的案几。如果杌子上头还能有个靠背,那就再好不过。
有靠背的高杌子坐的时候可以倚靠在上面,不如就叫“倚子”好了。
倚子听着不太正经,好像是为了偷懒发明的一样。换个偏旁,叫椅子吧,这样看起来正式一些。
扶苏叫工匠尝试着做了一套出来,就摆在自己的寝殿里。新式的桌椅父亲不一定能接受,扶苏就自己先用着。
若是当真舒服,他才不管什么“正坐是祖宗传下来的坐姿”、“正坐更显得端庄肃穆”这类乱七八糟的规矩,必须得给父亲换了。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隔了些天,朝中的事情减少了许多,秦王父子就收拾收拾准备去避暑了。
政务减少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各部门的长官都想弄到封禅的伴驾资格,于是卯足了劲地干活。
臣子都积极加班了,秦王这里的事情自然会减少许多。秦王觉得这样很不错,希望臣下能继续保持。
他还在朝会上对众人说:
“原来爱卿们竟如此能干,看来平日里还是略清闲了一些。”
言下之意是——寡人发现了,你们之前都在偷懒。以前的事情就暂且不计较了,以后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如果叫王上发现他们再次偷懒,那之前揭过的旧账可能也会被重新翻出来算一算。
臣子:QAQ王上你听我们解释!
加班提升的工作效率怎么能和正常上班一起算呢?您这是耍赖!
但作为卷王之王的臣子,当君王的自己都乐于加班干活、并且不觉得牺牲休息时间处理政务算是额外付出,那么臣子最好也有一样的觉悟。
还是太子殿下考虑到要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饱。于是提议给群臣增加了一些俸禄待遇,这才没有叫臣子全都免费加班。
秦王政疑惑:
“寡人给他们的俸禄还不够多吗?”
扶苏却说:
“正是因为父亲给他们的正常俸禄很多,额外的工作就要给更多的奖赏。”
基础工资是日新100的,加班费得是150起步。要是基础工资高达500,那就要750起步了。
秦朝当然没有现代的劳动法,但道理都是一样的。人家正常上班拿的俸禄那么多,加班肯定想要更多的钱,否则
为什么要加班呢?
秦王政倒是不小气这个,加班薪水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搜罗了六国宝库的大秦根本不缺钱,更何况还有官方商队这个生金蛋的母鸡。若是缺钱了,就多往西域那边卖点不值钱的好纸忽悠西方人掏钱。
纸可真是个好东西,轻薄易携带。商队可以带一大堆过去,然后按张卖,一张就能卖上天价。
西方贵族真是人傻钱多。
最近商队发现西方人喜欢富丽堂皇的东西,什么低调典雅有内涵目前他们的审美还没发展到这一步。
所以卖过去的纸怎么华丽怎么来,像是提前在纸上彩印一些图案,或者制造纸的时候就动点心思,弄出洒金笺之类的纸,也很好卖。
还有就是东方的画作、游记,那些西方贵族也很感兴趣。
扶苏特意叮嘱了,不要在这些文学内容上提及太多技术性的东西。要学技术可不是给这点钱就可以的,先带海量的金银铜铁过来,他们再考虑教不教。
桥松便问:
“真的要教那些西人吗?”
扶苏给了他一个你怎么这么傻的眼神:
“教不教的,先把人骗来再说啊。”
人家带着那么多金属千里迢迢来了大秦,难道大秦不教的话他们还会当真再费劲吧啦地将东西背回去?
那可是金属,一个赛一个地重,带回去不累吗?!
如果大秦不教,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就这么离开。临走前为了不亏本,就会把钱铁都花用出去,换成轻便易携带的丝绸纸张等等商品。
毕竟来都来了,不买点东西岂不是白来一趟。更何况这些东西在本土买肯定要便宜一点,带回去还有得赚。
桥松恍然大悟:
“父亲,原来你是打着把人骗来宰一顿的主意啊。但是这种手段玩多了,他们肯定就不来了,这不是竭泽而渔吗?”
谁也不是傻子,还能反复上当不成。
扶苏颔首:
“你能懂这个道理,也算是不笨了。”
但他没有直接给出解决方案,总是他来解答,小孩子没有一个思考的过程,是无法成长的。
所以他询问儿子:
“若是你,你会怎么解决?”
桥松觉得他爹现在这个样子有点眼熟,他想了想,好像祖父平时也是这么考教父亲的。
只是父亲太过优秀,祖父考了几次就觉得没必要再考。所以后来只有他这个辈分最小的孩子被反复考教,现在连父亲也开始学祖父考他了。
秦王政对他们的聊天内容颇感兴趣,放下笔仔细听孙子打算怎么做。
桥松皱着小眉头努力想了半天:
“我听说西方很多东西都没有,我们比他们先进得多,是不是真的?”
扶苏颔首,确实是如此。
桥松眉头舒展:
“那就简单了,我们的东西都是改良换代了很多次的,他们却连最基础的
都没有。我们把最基础的那种高价卖给他们,这样不就行了?”
那些东西对于大秦来说就是老旧的破烂,但西方却不会嫌弃。大秦愿意卖就不错了,他们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桥松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期待地看向祖父,等一个夸奖。
扶苏却又问道:
“若是他们拿着老旧的技术,自己去研究,慢慢追上我们了呢?”
桥松的第一反应是:
“怎么可能?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还会到现在都那么落后吗?”
扶苏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态度已经都展现在笑声里了,这是一种带点嘲讽意味的笑。
秦王政看着已经有些骄傲自满苗头的孙儿,陷入了沉默。
现在的桥松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的是所有以大秦为荣的老秦人。他们得意于自己国家的强大,看不起其他人,觉得那些都是蛮夷,给他们几百年也比不过大秦。
这是个很危险的迹象。
但可怕的在于,这样的迹象除却太子之外,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不对。因为他们都被灭六国的功绩迷花了眼,开始膨胀了。
秦王政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他是不是也飘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秦王政心里清楚,他确实有点飘了。
这是人之常情,圣人也难以避免,身处高位的君王就更难了。毕竟总有很多人整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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