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登南岳山(1/2)
第一日,或许是有了昨天父亲的气运加持,太子殿下竟然果真钓上了一条活鱼。这次不是侍者悄悄找人挂上去的,是切切实实自己上钩的。
虽然,那只是一条很小的鱼,都不够秦王政一个人吃。但秦王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光了,还要夸赞一句太子能干。
史官偷偷在后面撇嘴。
他就没钓过这么小的鱼,王上也太宠溺太子了,这有什么好夸的。
众所周知,钓鱼佬一般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扶苏之后再尝试钓鱼的时候,就一无所获了,有一次还从水里钓上来过一个竹篓。
这么大的江,能精准钓到竹篓,也是很不容易了。
秦王政越发觉得扶苏那日钓的小鱼格外珍贵起来,毕竟这可能是他家太子这辈子钓起来的唯一一条鱼。
——主要是太子因为钓上了篓子而恼羞成怒,发誓再也不钓鱼了。
那篓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水里格外沉。扶苏拉绳的时候还以为上了一条大鱼,放下豪言说要让父亲吃一顿全鱼宴,结果拉到水面一看是个篓子。
竹条编织得十分细密,很能盛水。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往上拉时才那么费劲。
蒙毅忍了又忍没敢笑出声来,史官却仗着自己躲得远且没有存在感,笑得肩膀直抖。
翘首以盼的秦王政原本都准备好夸儿子的话术了,这下话没夸出来,反而先破功笑了一声。
“噗。”
扶苏:……
看在父亲难得笑得这么开怀的份上,扶苏决定不和那篓子计较了。并且打算与自己的钓鱼水平和解,放弃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兴趣爱好。
最终,秦王政的全鱼宴是靠船员们下水捞上的大鱼解决的。
足有一人长的鲜鱼,好几个汉子一起压着才能压住。也不知道船员是怎么把它从水里弄出来的,鱼在水中能发挥出的力气可比在岸上大得多。
半船的臣子都来看稀奇了,一个两个都是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扶苏见那几个方才下水的船员都脱力摊在旁边休息了,太子来了也没法起身行礼,干脆摆摆手让他们好好歇着。
有些人身上还有鱼挣扎时留下的伤痕,瞧着狼狈至极。有夫人见状不忍,就命仆从去分发了一些赏钱。
回去的路上,她们小声讨论着是不是该叮嘱船员以后不必这么拼命。寻常小鱼也不是不能吃,何必为了追求大鱼这么冒险呢。
只不过大鱼是进贡给王上的,夫人们自己无权做主。见太子在队伍里,便小心翼翼地去瞄他的神色。
这些夫人大多和太子没什么接触,只听过一些传闻。传闻里自然是不会有对太子不利的东西,毕竟王上盯这个盯得很紧。
因而不了解的人往往都对太子仁善这件事坚信不疑,面对太子时胆子也大一些。
扶苏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
他叹了口气,说道:
“方才夫人们给了赏钱,如今再去叮嘱这样的话,只怕也没用了。”
有年轻的新妇好奇追问为何,显然是没什么生活经验的。不必扶苏解释,和她同行的夫人就恍然大悟,说出了缘由。
“他们原就是为了能得赏钱才拼命,如今尝到了甜头,就更不可能放弃了。”
若今天没有赏钱,他们还会觉得得不偿失而放弃。可赏钱都到手了,只会激励更多的船员学着他们这样干。
这些船员大多是庶民出身,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对很多穷人来讲,受伤和死亡不算什么,没有换钱重要。
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譬如唐朝时期柳宗元写过一篇《捕蛇者说》,记录了他在永州任官时在当地走访的一件事。
永州有一种蛇捉之可以抵税,有个姓蒋的人家往上数三代都在靠捉它享受不用交税的好处。为此,他的祖父、父亲等都死在蛇口中,但他们家里还是前赴后继地投入这项事业。
因为蒋家没得选,不靠捕蛇抵税,家里就要活不下去。捕蛇顶多死一两个,不捕全家都要饿死。
能给秦王当船员的庶民虽然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可大家都是从穷苦日子里过来的。以前秦国搞的驭民五术让庶民家无闲钱,一旦犯罪就交不出规定的罚金,然后要么卖身作隶臣妾、要么上战场拼军功。
大家过惯了缺钱的日子,有机会赚钱如何能甘心放弃?更何况为秦王捉大鱼,还有机会得到王上的赏识。
夫人们想到这里唏嘘一声。
这件事很难解决,哪怕知道了一切,再遇到有人这么不要命地下去捉鱼,她们还是会忍不住给些赏钱。
因为那些人需要的就是这个,只有给他们钱才能改善他们的近况。即便不让他们去捉大鱼,他们也会想出别的法子。
扶苏对侍者说道:
“大鱼不如小鱼肉嫩,你去同他们说一声,那些常见的鱼我与父亲已经吃腻了。听闻江中有不少新奇的鱼类,以后多换着花样上吧,最好是肉质鲜美些的。”
捞鲜美或是稀罕的小鱼,顶多是多下水几次,远不如捞大鱼危险。而且很多时候连下水也不必,直接在船上撒网即可。
扶苏又吩咐他们乘小船去撒网,不许轻易下水。如此一来,便解决了这个问题。
回到书房之后,秦王问起大鱼的事。
秦王政自持身份,不好过去看热闹。况且大鱼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活的。
扶苏形容了一下那条鱼的体型,末了又道:
“听闻海中这样大的鱼很是常见,还有一些虾蟹也能长到非常大。”
他以前吃过,但吃的也不是鲜活的,所以扶苏对海边十分向往。
说起来父亲去海边还捕杀过一只大鲛,他见过那鲛的尸体。耗费巨资才从海边运回咸阳的,后来取了鲛油熬制,作为始皇陵中长明灯的灯油
。
捕杀大鲛还是太危险了些,这次不能叫父亲再亲自干这样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扶苏便没忍住叮嘱了一番。
秦王政之前完全没想过还可以做这些事情,听太子一说,顿时激发起了兴致。
他眼前一亮:
“捕杀大鲛?()”
扶苏发现自己弄巧成拙,立刻补救:
“做这件事太危险了,父亲!?()?[()]『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秦王政不以为然:
“有那么多士兵护卫,何险之有?”
好,就这么决定了,这次去齐地他要捕杀一只大鲛。不过齐整地带回咸阳确实太费钱了,没有那个必要,直接就地分解大鲛尸身吧。
扶苏:……
他方才为什么要多嘴?
秦王政见爱子还要絮叨,连忙取出舆图转移话题,说起自己之前思索的事情来。
“你上回说过收服百越之后,寡人曾将郡县重新划分为四十八郡。方才寡人看过舆图,又想起南阳之事,发现九江郡确实太大了些。”
南阳太守吕齮只管一个小小的南阳,治下都那么多麻烦事,无法面面俱到。偌大一个九江郡全是楚地,想必会更加棘手。
既如此,倒不如再细分一下,多划出几个郡来。正好之前决定了要将宗室中有本事的人才派往各地担任郡守,人手上应该不会太过捉襟见肘。
扶苏只好顺着父亲的意思揭过大鲛的事情,先说这个。
“九江郡可划为三郡。”
南边江西之地划为庐江郡,北边的皖南地区,东西切割。东部为九江郡,西部为衡山郡。
接着扶苏又指了指另外几个郡县。
像是含括了整个江苏和山东部分地区的薛郡,就可以接着划分。江苏为东海郡,山东那一部分保留薛郡的名称。
另有太原下面的河东郡,也可以切割出个河内郡来。
扶苏说着说着,干脆拿了张纸画出四十八郡的舆图。
秦王政细细看去。
北边原本九原、上郡、北地三郡合围出的凹陷地区,及河套地区,后来被北地郡吞并了,没有额外设郡。
西边陇西下方与蜀郡上方有个空缺,后来被秦国收复了,设置了白马羌郡。
百越地区分为东越的会稽郡(浙江)、闽越的闽中郡(福建)、南越的南海郡(广东)以及西瓯的桂林郡(广西)。
再往西走,就是原夜郎国所在的西南夷郡了。
扶苏指了指西南夷和桂林郡之间的夹缝处,那里有个狭长的象郡,向下含括了越南地界。
“这是象郡,骆越部落便是在此。”
这次来的三个百越首领,正好是南越、骆越和西瓯三处形成的三个部落联盟盟主。
后世对于象郡的所在地存在争议,法国学者认为象郡就是广西西部,不包含越南。越南人为了维护自己的独立性,也坚持了这个说法。
法国学者提出这个说法的佐证
() 是《山海经》,他说按照山海经里写的地貌,象郡应该就在广西。
可根据西汉的《汉书·地理志》记载,象郡是包含整个越南的。只是汉代史书关于象郡废除时间等内容的记载存在相悖的地方,降低了史料的可信度。
不过考古学出土的文物倒是提供了瓯雒国位于越南的证据。
瓯雒国是当初古蜀国被秦国灭亡吞并之后,蜀国王子从夜郎逃亡骆越之后创建的。后来赵佗建立南越国,吞并了瓯雒,掌控了此地,疑似将此纳入了象郡范畴。
同人文作者也搞不清楚象郡到底在哪里,但是反正越南在后来很长一段历史里也在中原王朝的掌控中,直到唐末五代十国才独立出去。
所以作者干脆采纳了象郡包含越南的说法,给自家主角多拢一点国土不磕碜。
因而扶苏画出的四十八郡地图,直接大笔一挥将骆越尽数含入。并且跃跃欲试地对父亲说,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再往东南半岛吞一点。
光是两广就有这么多好东西了,东南亚那头气候更加湿热,肯定还有别的好物。
就算不能并入大秦,派点人过去探索也行。想来那边的原始部落也不一定发现了多少好东西,部落制的社会对物产的开发利用率实在是太低了。
秦王政将此事记下:
“后世子孙总有人能做到的,先记入祖训中。”
扶苏看了一眼所谓的“祖训”。
其实就是父亲给后世子孙安排的作业,里头写了他想要哪块地盘,子孙最好争气一点打下来。
如果打不下来,等去了地府,呵呵。
除了地盘外,还有一些琐碎的要求。比如时刻关注西方的局势,努力薅西边羊毛,不要放过任何一次捞好处的机会云云。
有些事情就是得写下来,当做任务布置下去。毕竟你没办法确定子孙肯定都孝顺听话,把先祖的志愿放在心里。
秦国能连出数代明君,个个都把一统天下当第一目标,那是秦国之前运气好,还是要考虑一下以后运气不好该怎么办。
现在明文写下来了,哪怕当国君的不放在心上,忠心臣子也会努力向这个方向奋斗的。
扶苏往前翻了翻,发现父亲在第一条写的是征服西方大地。
扶苏:……
“那里会不会太远了一些?”
那么大块地盘,可不比如今的大秦小。
秦王政老神在在地说:
“无妨,目标就是要定大一些。左右寡人也在后面补充了,这一条尽量努力即可,不成寡人也不怪他们。”
但是后面那些,什么东南亚的,就不是努力了,而是必须给他拿下。
扶苏仔细想了想:
“其实也不是不行,要是日后有哪一代王室能人辈出,可以把他们往西方扔。不能留下和大秦储君挣王位,但是可以扔去西方打天下。”
什么,你觉得你没本事当开国之君?那你还有什么脸和太子争权?洗洗睡吧
。
秦王政听罢竟然不觉得爱子在强人所难,认真思考片刻,颔首认同了。
“太子言之有理。”
说着在祖训里又添了几笔。
除却写下这个操作方法之外,他还写了要后世子孙努力培育优质战马和厉害的骑兵军队,以及不断研制能使用火药的兵器。
这样子孙后代就可以带着手握火器的骑兵军团杀向西方,在那里建功立业了。
扶苏赞叹:
“父亲思虑得真周全。”
秦王政放下笔,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给后人布置的作业。觉得目前应该没有遗漏了,这才收好。
侍者见君上忙完,赶紧询问是否要用午膳。方才那条大鱼膳房已经收拾好了,做了一桌全鱼宴。
那么大的鱼秦王父子肯定吃不完,所以扶苏让人多做点送去给诸位爱卿共享。要不是在船上设宴不太方便,最近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事情,其实可以办个宴会的。
大鱼只能吃个稀罕,这样活了很多年的鱼肉质反而一般。不过身为君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在意的本身就是新奇的体验。
扶苏很欣赏厨子做全鱼宴的决心,但他用完膳之后还是让人去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没有必要奢求非得用鱼做出几道甜点来。
味道真的很奇怪。
秦王觉得尚可,爱子就是太挑嘴了。不过他明智地选择了把话藏在心里,没有和太子唱反调。
鱼肉甜点确实不如正常甜点美味,哪怕也没难吃到那个份上。
扶苏:别的我都能忍,甜食不许你做得接地府!
甜食党真的惹不起,厨子很麻溜地滑跪了。迅速送了几份正经的、太子爱吃的甜品过来,扶苏这才没了意见。
秦王政跟着蹭了两份甜点。
之前的好几道鱼肉甜点扶苏嫌弃是黑暗料理不肯吃,全被父亲顺理成章地拿去吃掉了。如今又吃了两份甜点,秦王今日的糖份摄入超标。
夏无且过来请过平安脉之后,又问了王上午膳用过什么,问完他就铁面无私地表示王上今天不能再吃甜食了。
——为了防止王上偷吃,所以太子的甜食也给他断了。
扶苏:?
扶苏当场命人再送几道甜点过来,当着夏无且的面吃完了今日份的上限。这样就不会出现父亲趁他不注意蹭甜点的情况,有夏无且盯着呢。
夏无且万分无语,火速告退离开了。
等他一走,秦王政就看着太子不说话,显然对于他之前的行为有一点意见。
扶苏选择了甩锅:
“都怪夏无且不信任父亲,父亲怎么可能偷吃呢?这是污蔑!”
秦王政:……
好了,不要再提偷吃的事情了。人生在世谁没有一点口腹之欲,甜食党吃点甜的能算偷吗?
更何况他分明是光明正大吃的,太子自己没有发现是太子的问题,他可没有偷偷摸摸。
最终,父子俩达成一
致,认为都怪夏无且胡说。但也没有因此处罚夏无且,毕竟人家确实是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
扶苏便说:
“南方气候温热,冬季还能寻到野菜。这可是稀罕物,多赏一些给夏太医吧。他们太医常年和药材打交道,肯定很能吃苦。”
晚间夏无且就发现自己桌上摆了一桌绿色野菜,一点肉腥都看不见。
夏无且就知道,王上和太子闹矛盾,倒霉的会是他们这些臣子。尤其是他夏无且,谁让事情是他挑起来的呢。
人家父子俩亲亲密密,坏的都是旁人。
数日后船队抵达了邾县,这里是日后衡山郡的治所。
值得一提的是,此衡山并非后世五岳之一的衡山。五岳之名古已有之,但对应的山却有所区别。
先秦时期的衡山实则是后来安徽的天柱山,是为南岳所在。天柱山这个名字是汉朝时期改的,到了隋文帝在位的时候又把南岳的封号挪给了湖南境内的另一个衡山。
目前邾县还是个普通的县,因为偌大的九江郡治所在原楚国都城寿春。而寿春则位于长江北边的淮河沿岸,不在长江边上。
邾县继续顺流往下,会抵达鄱阳湖。鄱阳湖往南发展出了一条贯穿江西的赣江,继续往东就是长江下游了,最后在会稽郡和东海郡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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