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2)
室内的气氛凝滞的可怕。
在旁观了后世无数的笑话之后,一直冷眼看着天幕的孝武皇帝,终于完全被后世人拉入了局中,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体会到了三国众人被复杂的信息量糊上一脸的感受。
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局面呢?
刘彻伸出了手。
皇帝拉过弓射过箭,握过书执过卷的手指抵在了自己的额角。一跳一跳着的神经,隐藏在皮肤之下汩汩地鼓动着,随之而来的阵阵抽痛揉紧了他的眉心。
像本以为自己在岸上,结果被人猝不及防伸手拉住了脚踝,跟着一把被带下了水。
可是这样的忿怨在他的心中到底是飘浮着轻渺着的,随着他真正定下心来去剖析,便如清风吹拂而过带走了尘埃,消融不见。
穷兵黩武?
刘彻眼皮都不曾动容一下的冷峻:汉朝和匈奴之间的问题,对他来说怎么不该说是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后世人不还有一句功在千秋,有一句盛世风骨?
当年同样看过后世人对于自己的认可,对于自己更添了三分自信和坚韧的皇帝,心中的信念分毫没有被这句换个人来指不定被满头浇上冷水的发言而动摇。
他甚至还为自己委屈——因为更重要的那句巫蛊之祸,那句纵然后世人并不曾直言细说,他却已经猜到和他继承情况有关的发言。
他晚年应该最为重要的谋算,除了继承人以外还能有什么呢?他的谋算因为这件事被全盘打乱,甚至要自己下场操控大汉的转向——除了他原定的继承人出了波折,他原本想要留给子孙后代去完成的事业不得不自己来干,还能又有什么呢!
曾经在后世人的发言中隐隐窥见了自己继承动荡的担忧,此刻终于揭开了最后的真相,正正合上皇帝陛下心中敏感且脆弱的一条底线。
他本来就对传说中的神仙之言颇感兴趣,在当年得遇天幕之后,那份对未知和长生的渴求,更向着接近狂热的地步生发开去。
就算这份还没来得及彻底上头的情绪,因为后世人那对宗教狂热的剖析,被对权力归属敏感的皇帝紧急平息,可是曾经投入的热情,又怎么是一时能够完全不在乎的。
他对自己看得明白:哪怕是现在,在知道那巫蛊之祸给他晚期的统治乃至于整个大汉的未来都产生了不小的动荡与风波,甚至让人心都跟着浮动之后。
刘彻在听见这个词汇的时候,心底生出的依旧是一种本能的震撼、错愕、厌恶,甚至于带上锋利与杀气的怒火。
端坐起来的孝武皇帝观照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在漫长的停顿与放任之后,那份突然掀起的浪潮终于被他渐渐于心中稳定。
——所以说啊,在没有后世人预言的前提之下,在他也许步入晚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对于神仙之言更为迫切的时候,他会对巫蛊这样的存在,生出什么样的感触来呢?
刘彻还没有子嗣。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选定的继承人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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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好猜测自己当时对于儿孙还能有着几分舐犊之情。
他也还没完全开始大展身手,他平生的功业,此刻还没有几件真正开展。
那些等待君王驱使的酷吏干才,此刻也许依旧静默在市井闾里,也许依旧埋没在人潮人海,自己都尚且不知道命运的安排,也不知道那宠爱与残酷并行的未来。
所以他也不好分析,不敢笃定其中是否有着朝堂势力的掺和,没法认定某一方的过错。
他只能看着这寥寥四字,看着这个足够简短的词语。在满心复杂的思绪中,不得不承认它戳中了自己内心最脆弱的几个地方,确实有着足够庞大的力量,将整个朝堂乃至于恐怕他未来的继承人都牵扯其中,淹没进皇帝本人由怒火掀起的漩涡。
所以昭帝、宣帝,他们还真的是刘彻原先想要托付江山的人选吗?他曾经儿子孙子的猜测,此刻还能够算得上属实吗?
昭宣、元成、哀平……
原来还仅剩下六代吗?原来在昭宣这两个听上去还称得上成器的后代之后,就只剩下四个,不管是后世人提过事迹,还是单单从谥号上来看,就显得平庸的后代皇帝了吗?
如果没有巫蛊之祸的震撼在前,刘彻肯定是要为了那谥号哀帝的子孙,竟然会被麾下鼓吹再受命的声音蛊惑到想要禅位男宠,这样的荒谬事迹而发火的。
可是太多了:他想要为之生气,想要冷哼,想要嘲讽,甚至想要以身替之告诉他们正确解法该怎么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所以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种麻木,一种心灵上的疲惫。
他能有什么办法?后世人早就讲过了,宣帝对于继承之事,都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挑个元帝上位。后边那些皇帝到底不是他本人,没他那么能耐,也不可能让他前去替代操作。
刘彻放过了自己的额角,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细细端详着自己的右手,自己此刻以及将来,将要执掌天下大权几十年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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