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2/2)
“也不是啥子不能说的东西。”他憨憨一笑,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布兜,然后在濮落面前展开。那一袋子的金光闪闪差点闪花了小黄鼠狼的眼睛。
“这,这是……”濮落的眼神在这一套金器上来来回回地看,眼睛都要被吸住了。
不对,这东西怎么说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黑人兄弟对于这种一惊一乍的反应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平静地说:“我师从四川的王氏针灸传人王爱国,这套金针是我出师时候师傅送给我的。”
没错,他的治疗手法就是——针灸。
濮落张张嘴,别误会,他不是对针灸有什么意见,但是黑人、针灸、兽医、动物园,这四个词联系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吧?
而且咱们国家对针灸治疗的支持,已经到了兽医领域了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啦!
“针灸治疗在治疗动物的神经系统和恢复上非常有效,在一些城市,动物诊所已经有开设针灸恢复的专项治疗了。”黑人兄弟摸了摸头:“不过我主要学习的确是人医没错啦,兽医是我的兼职。主要是因为我虽然出师了,但是愿意聘用我的医院不多,所以我打算继续念书但是读书太贵了,普通的打工又很占用时间,所以……”
濮落:==
懂了,所以您就来找一个又能实操又比较空闲能让你兼顾学业的工作对吗?
那他们动物园的确还挺适合的。
因为动物园有救治野生动物执照的要求,他们动物园名下配备了两位兽医,一个是园长,另外一位则是挂名不坐班的兽医,对方只会在防疫时期到园帮园长一起完成动物的体检和免疫工作。
不过动物园现在正计划扩充,只靠园长一人的确不够,面前这位正是价廉物美的时候,的确可以考虑一下。
不过有个问题濮落实在好奇,不问又有些憋不住,他看看对方国籍上他完全陌生的国家名字,问道:“如果你会感到冒犯的话可以拒绝回答……”
“你一定是想要知道我是怎么会学习中医的吧?”黑人小哥露出了满口大白牙,他一看濮落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并不介意被人这么询问,事实上,我很乐意分享我的故事。”
黑人朋友本名很长,为了方便融入群众,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响亮的中文名——王强国。
他来自和中国位于两个对角线的南非共和国里一个非常、非常贫穷的村庄。
这里必须要用两个非常来形容,用王爱国的话来说就是:他们那个地方是穷到没有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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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贫穷的村庄不用问,自然是缺医少药。
“其实我们那里的药物并不贵,因为有很多国家的人捐给我们,我们国家药物的价格只有发达国家的1/5,但是价格不是绝对的,在生活水平的衡量下,这个价格我们依然承担不起。”
说到这里,王强国的眼神有些悲伤。
承担不起怎么办?那就只有放弃。
王强国的家庭里就出现过这样的放弃,他的爷爷被放弃了,然后奶奶被放弃了,最小的弟弟也被放弃了,王强国很慌张很害怕,他一方面庆幸生病的不是自己,另一方面又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所以,他拼了命一样地想要去抓住一根绳子,去改变自己被放弃的命运,但他当时太小了,成年人都无法抓住的绳索,他的小手怎么可能握得住呢?
直到有一天,一辆挂着红色星星旗的卡车驶入了他所在的村庄。
那辆卡车的司机是来问路的,问完路之后,他们不光留下了问路费——一支风油精,还告诉他们中国的援非医疗队即将在附近建造新的营地,到时候会提供廉价的医疗援助,当然,也很欢迎大家来打工。
王强国一听能赚钱,便谎报了自己的年龄去打工,当然他很快就暴露了,他看上去太小了,没人相信他已经成年。
但援非医疗队并没有将他退回去,而是让他帮忙做了一些简单的工作。
对于没有接受过基础学习的王强国来说,他在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个叫做“CHINA”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她在哪里,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们有怎样的故事和怎样的文化。
而他接触到的援非医疗队,就是他知道的“CHINA”。
他们做事非常认真,连一颗螺丝的位置都要计较,但他们又很和善、温和、爱笑,比起西方的握手拥抱,他们更爱用拍肩膀来表达感情。
王强国在那里吃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粒糖,虽然当时的医生说那其实不是糖,是什么驱虫……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后来医生们又给他塞了一颗更好吃的糖,白白软软的,满口奶香,非常非常美味,就是那个糖太黏了,它把王强国的一颗牙齿粘了下来。
看到牙齿后,不光王强国呆住了,医生们也呆住了,然后他们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并且开始围观他的牙,然后王强国得到了一份礼物——一支牙刷和牙膏。
但王强国最大的收获,还是在那里接触到了中医。
对于王强国来说,中医简直太神奇了。
按一下手腕,不需要高昂的检查费就能知道病人的身体情况。
不用挂水、不用打针,不用买昂贵的小药丸,只要在身上扎几针,喝一些便宜的苦药汁就能把病治好,和不能理解并且心存抵触的
() 大人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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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强国肯定不在列,他太小了,他连字都不会写,但不会写字,他可以用脑子记,可以学习捏针入针的手势,也可以在一旁偷听。
没有实操对象,他可以对自己下手。
然后他就被抓住了。
抓住他的人就是他的恩师王爱国,爱国老师是当年四川派出的这支医疗队里唯一的中医医生,他身负家传绝学,却十分愿意将技法教给他乡的学生,见王强国十分热衷于学习,便带了他两年。
临走时,他还将自己的一套用了又用、磨了又磨的银针送给了王强国。
PS:王强国的中文名字就是这位恩师取的,据说是他媳妇怀孕时候准备的名字之一,另外几个分别是:强军、强农等等。
不过王医生的媳妇生了个姑娘,这些名字实在不太好听,就没用,虽然名字没用上,但她从事的是外交行业,也算是满足了老父亲的期许。
在恩师回国后,王强国跟着援非医疗队后来的医生们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并且在一代又一代的中医医生指导下,成功考入约翰内斯堡大学的针灸专业。
当时和他同批竞争的还有7102个考生,他是被录取的58个幸运儿中的一个,而且是第一名。
“之后,我通过大学交换生政策,进入到蜀地的中医药大学就读,恰好遇到我的恩师王老师,他之后又教了我三年,还带着我去他工作的医院学习,这次我毕业后,他就送了我这副金针。”
像王强国这样的非洲中医其实不是个例,光他的大学就有好几个来自非洲的学生,他们的国籍和王强国不一样,但经历都差不多,他们启蒙的医生都是援非医疗队,梦想都是想要学好这门能治人且患者成本低的医疗手法,回去改善本国的医疗情况。
不过大部分毕业生都留在了蜀地入职或者深造,来泉城的并不多,才使得王强国初来乍到处处碰壁。
“其实我医术很不错的撒……要不您先试用一下?”王强国有些委屈地说,他伸出一只手往濮落面前一举,指尖自然下垂,濮落的右手就像是被莫名的力量牵引一般,放到了桌上。
“另一只。”
“哦。”濮落乖乖将另一只手也放到桌上,一动一静之间对方的手顺势下放,落在了濮落的手腕上,同时,他还伸出了另一只手,也掐住了濮落还没收回的手,并将它拖到了桌子中间,按住。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乖乖让人号脉,两只手就都被人掐住的濮落:???
“别在意,这是我们学习的特殊号脉方法。”王强国看了他一眼,安抚道:“我老师说这招特别适合我们黑人学。”
说着,他还露出了一个特别刻板印象的露齿笑容。
双手号脉是中医中的技术活他知道,但是为啥强国大夫的老师要强调一下适合他们学习呢?
是黑人的手指有什么特殊?对了,据说黑人的韵律感很强,难道这和号脉有啥联系?
不,等等。
濮落的表情渐渐变得微妙,他看着自己两手都被按住的模样,有了一种微妙的猜测……
该不会……莫非是……
之后,王医生那一连串又快又急的RAP式问诊也印证了他的这一猜测。
正经医生哪需要把话说得仿佛晚一秒他就要抽手逃走,又哪里会把他的生活习惯,症状和治疗方案噼里啪啦一股脑说出来啊?
就算濮落没去过中医院,但他也知道他们华国的本土中医医生在号脉时候都是只有三个反应:垂目面无表情、眉头一皱,开始深思、抖着手翻医书。
这三个不同反应对应不同的诊治结果,但只要不是那一句:“恭喜你,你要进医书了”就都还好。
总之,姿态都是从容淡定的,和这片土地的本土宗教一样,带着一股:你爱信不信的味道,哪会这么积极就怕人不信的。
强国的老师教他这个压根不是因为什么非洲人根骨清奇,是为了让他把病人都拉住不让人走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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