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4 章(2/2)
——毕竟,这样一个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我太过愚钝,无法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只想寄情山水,做个凡夫俗子”、所作所为却无一不在践行着此言的人,又怎么能令他
恨得起来呢?
只消短短三载,不仅前世的宿怨在不知不觉间消解了个干净;就连他对那人的好感都在无法自抑地上升,甚至在他自己还尚未察觉到的时候便已悄然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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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面上总是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书香世家出身、自己也才华超群的薄檀心中其实却是极端自傲的,也甚少有人能够入得他的眼。
是以,当有人能够展现出令他心服口服的风华,本性慕强却又少有人能与其并肩的他便很难不心动神驰;之所以会和前世的那位丞相成为密友便是因为这点。
而当他面对更胜前世的陆琛时,又怎么能够不被对方吸引,甚至重蹈前世的覆辙、心甘情愿?
与记忆中那个一直披着道貌岸然的皮囊、以此欺骗世人的丞相不同,今生的陆琛无疑是位真正的君子,无论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是治国处事都样样精通;既可以与薄檀两相对坐,谈论古今事、“闲敲棋子落灯花()”;也能与他并肩立于渭水河畔,截断滔天巨浪、拯救万民苍生,正是他能够想象到最完美无缺的友人模样。
若是能与上一世那般,与他成为知己好友,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不过,这辈子,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说知己,大抵是连友人都称不上罢。▎()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隔着牛车的车帘看向那大门禁闭、灯火通明的陆府,薄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即便自己多次隐晦地示意那人“若是在书画一道上有哪里不明,欢迎来丞相府来找我一同探讨”,但他却一次也没有收到过来自陆府的拜帖。
而且。
此世的陆琛虽然默认了自己称呼他为无晦,却从未开口叫过自己一次“子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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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陆琛从各方面都表现出了不想与他深交的态度,就连陆家的姐弟也总是对来访的他摆出黑脸;不知为何,一向闻弦知雅意、擅知进退的薄檀这次却一直佯装不知,每逢沐修便经常去陆琛的小院子中忙里偷闲。
此时的他尚还没有查明自己对陆琛的好感,只是一直被直觉驱使,只要那人不亲口赶人就对此乐此不疲。
当然,每每来到陆家,薄檀偶尔也会遇到与他目的相同的访客。
身为陆琛师兄的崔彧是最常刷新的客人,在被调职户部、陷于繁忙公务之前,他几乎就长住在了陆府的客房。
对于这个与自己在前世相看两厌的文臣同僚,如今的薄檀却可以做到耐着性子与其交好;借着几次在陆家同桌共盏的机会,倒也与崔彧建立了一段不温不火的友情,只是终究因为相交不深,平日私下也少有往来。
在崔彧辞官返回吴州府为其师养老、继承澹台书院后,一南一北的他们两个便几近断了联系,余生再未有缘相见。
偶尔,薄檀也会碰到拿着话本儿来陆府消磨时间的裴昭。
两人本是前世君臣,今世亦师亦友亦兄弟,又同样身为重生之人、共享秘密,如今相
() 处起来也更添了几分熟稔和默契。
甚至,这份默契体现在了,他们同时喜欢上了陆琛。
但相较于很快看透薄檀心中所想、只选择并不堪破的裴昭;薄檀却对裴昭掩饰得极好的暗恋毫无察觉。
直到在多年以后、宫中私宴,他才从裴昭口中的醉话中拼凑得出了一点端倪,知道了这位大景皇帝继任皇位多年却终身未娶的真相缘由。
只是那时斯人已逝,他们也都已经两鬓斑白,薄檀能做的,除了苦笑着感慨一句“你们老裴家人连找爱人的眼光都这么一致吗”外,也只剩一声长叹、闷头将杯中醇酒一饮而尽。
还有连泽连百川。
因军中事务繁忙,连泽可谓是拜访陆府次数最少的一个,薄檀从未与他在陆府中打过照面,只是从陆府管家的口中得知这位少将军也曾前来做客,不过每次都是来去如风、鲜少在此停留。
正因为连泽一直都对陆琛的态度若即若离、充满克制和冷淡,薄檀才会一直以为这位友人仍然对陆琛抱有尚未消解彻底的仇怨——
及至他和连泽都从各自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亲耳听到这位大景左将军明确地表示“没错,我确实心悦他(陆琛)”的那天。
在知晓这个当初需要自己拦着、以防他鲨了陆琛的友人竟然也对陆琛心怀好感,薄檀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而且,身为士人、性格含蓄的他对连泽能够在人前直抒胸臆的勇气也有些羡慕;若是性格如自己这般,怕不是对陆琛的感情此生都永远无法言说于口。
就这样,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薄檀、连泽与同样已经退位让贤的裴昭经常在三人各自的府上小聚。
每每小酌宴饮至夜半,看着头顶的那轮明月,这三个曾立于大景权利巅峰的人总是相顾无言。
但他们知道,他们此时是在共同怀念着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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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薄檀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对陆琛的心意的,那就不得不提到那位同样常驻陆府的惠帝·裴玠了。
不过,一开始,这位在陆府进出时使用的马甲尚还是名为崔介玉的一介商贾,乃是陆琛与崔彧共同的好友。
几曾何时,薄檀也曾目睹过这三人谈及往事言笑晏晏的场景,并对这种相识于微末的布衣之交有些艳羡。
直至那日圣上有召,令他前往御书房觐见,授予他绯袍一身、宝剑一把;方才令他发现皇帝与那崔姓商贾实为一人,而这位九五至尊之所以会屈尊纡贵、甘愿扮作三教九流之人,则全都是为了陆琛。
至于皇帝与国师之间的隐秘关系,虽然在南下治水时便已经有所察觉,但当身为皇室成员的裴昭亲口认定,并再三要求他和连泽必须对此守口如瓶时,心中乍然上涌的浓浓失落感仍打了薄檀一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自这一刻起,他意识到了自己对陆琛那超出欣赏范畴的感情。
“自己竟然会对前世的仇敌和妹夫心生好感”,这种连裴昭喜欢的话本中都写不
出的离谱情况竟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现实之中,就连身为当事人的薄檀都一时间无法面对接受。
而且,他这份突兀多余的爱意,对方也并不需要。
陆琛与惠帝间的感情极深,他这样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根本就无法插足;且对这二人了解得愈深,他便愈发感觉自惭形愧——
也许,这样几近无缺的爱情,根本就不是他这般怯于言爱的人能够拥有的。
再后来,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人世。
以一身白衣目送送葬的队伍将那具双人棺木埋入皇陵,在众人中,于今生变得渐渐开始信神拜佛的薄檀是最坚定地相信陆琛和裴玠已然褪凡登仙的那一个。
——只因那天上的仙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有幸真的于此生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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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随着陆琛的离世,薄檀重生前许下诺言的一半再也无法实现;但他却还有另一半可以努力完成。
重生为他带来的改变并非仅有一段不合时宜的爱情,也将他不分春秋冬夏、一直拿在手中的檀木碎金折扇换成了一柄尚方宝剑。
终其余生的大半时间里,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立为自己座右铭的
薄檀一直都巡游在大景各地,以此剑劈邪斩恶、还世间一片海清河晏。
在此期间,他在民间留下了无数千古流芳的传说逸事;因在百姓中的呼声太高,后世的史书都俱是对他赞誉有加,乃至于挑不出一句批判之言。
就连《大景编年史》都罕见地单独为其立传,做出了“纵观青史,薄檀薄子馨堪为能臣干吏之最;论其本身,亦可称得上一句‘完人’”的极高评价。
却不知道,在这位“完人”心中,真正的完人实则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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