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两项决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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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拂袖道:“丁延,你来回答。”

    丁延赶忙躬身答应。

    “仁和九年三月十二临姚村至里建围堰护栏一项支出三千两,四月初八又另计一项里建至姚临村堤坝修复同样是三千两,这是重复记账还是两项不同的支出?”

    苏韵这话一出,站在门口的五人脸上神情各异,明显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丁延顿时腿一软,额头上直冒汗。

    秋梦期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才多久就揪出一个问题,好歹也有三千两呢。

    这些人胆子真大,明明同一项支出,换个词就能计两次,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丁延,问你话呢!”

    “回……回……大人,小吏小吏有些记不住了,得好好想想……才行。”

    “那你好好想想,券契上面记录着的都是由你经手,同样都是徐高恭批复,不过我看了一下其他券契,这个徐高恭的字迹似乎有所不同。”苏韵垂眸冷冷打量着他。

    徐高恭就是前任倒霉的县令,被排挤加上没什么政绩最后只干一年多就灰溜溜走人的倒霉蛋。

    “根据县志,仁和十年六月份之后徐高恭似乎已经离任了吧,我刚刚粗略翻了一下后面的账本,仁和十年六月之后还有诸多券契上面依旧是由他签发的名字,莫非徐县令离任之后放不下封乐,又跑回来帮你们继续处理政务了?”苏韵的眼神并不锐利,但此时打量在门口几人的身上,仿佛一道道利刃,能将人刺穿。

    秋梦期一听,也拿起后面的几本账本翻开,细细看了几眼,道:“还真的是,徐县令六月十七离任,然而六月十八至十月初五记录的账目,券契上依旧还是他的署名,丁延,你好好解释一下。”

    丁延啪的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韵看了他一眼,拿起另外一本账本又继续翻开查阅,时不时拿着纸笔在稿子上面加加减减。

    秋梦期也没吱声,靠在椅背上,看着地上的丁延,没有继续逼问,就任由他这么跪着。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苏韵给把账本和另外一本库房登记本递给秋梦期,指了指其中的一项。

    秋梦期见状,冷哼一声,拿过账库房登记本看了一下封面,道:“这一本又是谁负责的?”

    今天的县太爷扳着一张脸,尤其不近人情,加上她刚刚连番呵斥了季呼和卢顺义几人,让眼下这几人都有些发怵,再则账本的事本就有鬼,秋梦期一出声,这几人就宛若惊弓之鸟一般。

    几颗脑袋齐齐抬头,盯着她手中本子,祈祷着千万不是自己负责的那一挂。

    丁延再次上来认领了。

    “仁和十年八月,从库房出了一万两银子,名目为附费,这笔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你给好好解释一下。”

    众人心一紧,不知道这个女师爷

    ()    眼睛怎的如此锋利,总能看到关键的条目。

    “这……这……”

    “这什么,就只会说一个字吗?”

    “大人,这事……您最好问一下仓官,这银子进出小的都没见过,就仓库那边报了个名目上来让我记录……”

    “账目的事为何会牵扯到仓官?胡三,去把仓官叫来。”

    胡三赶紧转身去找人,不到几分钟,仓官赶到,埋着头不敢和秋梦期对视。

    秋梦期看着眼前缩头缩脑的孔元亮,此人正是前日宴会上帮她登记礼金的仓官,还算错了一百两银子,就不知道是真弄错了还是被他贪墨了去。

    “附费一万两,这是怎么回事?”

    “回……回大人,此笔款项乃……乃……”

    “乃什么!不会说话了吗?”就四个人,还相互推诿,户房主事不懂具体的账目细节,记账人员未核实就登记,如今又扯出来一个仓官,这仓官来了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秋梦期火气瞬间就顶上来了。

    她愤然转身,一把将手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瞬间,杯子落在地上,裂成无数碎片四散飞溅,发出刺耳的炸裂声,惊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身子一颤。

    只有一旁的苏韵和大福依旧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如此动静同时也惹得周边各厢房的其他官吏心惊胆战,孔兴贤这边更是坐立难安,一直走来走去,想找卢顺义商量,但他又被安排了事情去搞宣传了,这让他心里越想越不踏实。

    “……大人喜怒,小吏小吏——这一万两银子是衙门将现银拿去钱庄放——放印子钱去了……”孔元亮擦着头上的汗,继续道,“钱庄会每年返回两千五百两的利息,如此一来,也……也好补贴衙门……”

    原来如此!

    在古代,放印子钱的账目往往不会明确写上“印子钱”,而是记载为“杂费”、“附费”、“杂役”等等。这是因为,印子钱是一种非正式的金额,通常是由官员私下里征收或收取的。在严谨的账目管理中,这种私人收费显然不能公开记载,因此就用含糊不清的术语来代替。

    还说什么补贴衙门,这利息的钱还不是落入这些人的口袋了。

    可恶的是,要是不查,这银子直接做了支出记录,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归还衙门了,这账本还有州郡户参军签字,看来李泰那边的人也被渗透了。

    “这么说来,衙门的账上其实不只有八百两银子,而是一万零八百两,是与不是?”

    “是的,大人!是有一万零八百两,大人刚来,小吏最近忙着,还没来得及把大人那一份利息给您送过去,请大人喜怒。”

    秋梦期闻言,气极反笑,“你是觉得本官没拿到息钱才来查的这个账?”

    孔元亮忙回道:“大人高风亮节,自不是这个意思。”

    秋梦期不理他,拿起对应的账本丢到丁延跟前,“库房出了一万两银子,你这里的记录是附费的名目,且不说朝廷不允许拿公款放印子钱,可这笔钱既然

    是用来放贷,你却当成了支出,等于这笔钱是直接被你吃了不体现在账本上,本官要不查这么一下,连衙门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

    丁延自知大祸临头,不住地磕头道:“小吏一时疏忽,请大人责罚。”

    “疏忽?你们这是在企图蒙蔽我,从我上任到现在,前前后后问了多少次衙门还有多少银子,但凡有一次你们能有一个人告诉我,还有这笔钱放在外头,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你们这已经是非法侵占朝廷的公款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丁延被她凶狠的眼神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秋梦期当然知道这件事不是丁延主导的,这笔款项是徐高恭那倒霉蛋签字,而银子是仓官直接拿出去的,仓官背后是谁,在衙门上下都不是秘密。

    但是她和苏韵此次查账的目的,绝不是要把整个沥州的官场肃清,因为她们根基不稳,得罪不起这些人,而且一旦危及这些人的根本,还会给她们招来杀身之祸。

    她们的目的,是想把被这群人吞进去的一部分银子给吐出来,不然眼下封乐要搞建设,根本拿不出钱来。

    没钱,怎么搞?

    “看看——看看!我坐在这里还不到两个时辰,一个早上都还没过去,就查了两个大漏洞,一万多辆银子的窟窿,我要是坐满三天,岂不是能查出上数十万的漏洞,真是岂有此理。”

    秋梦期一点都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户房这几人跪在地上面如白纸,满头大汗。

    “若是细查下去,你们几位的脑袋多少都不够砍吧!”

    “大人饶命,小人没有贪污,只是一时疏忽记错了账——”“大人容禀啊——”“大人——”

    “本朝律法规定,州、郡、县三级官员贪污各八百、四百、二百两以上,就要判处斩首,这上万两的漏洞,如此巨大的数额若是让刺史大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责罚我,当然,郡里负责审核封乐账目的户参军等人怕是也逃脱不了干系。”

    “大人饶命啊——”

    秋梦期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几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也并不想苦苦相逼,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位子我至少要坐上三年,甚至还更久,保不齐会有一□□廷会查到这里来,这一笔烂账我要怎么说得清?”

    “大人,如今还没走到那一步,小吏等还可补救——”孔元亮等人忙道。

    忙活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秋梦期心微微一动,但脸色依旧凝重,沉吟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道:“三天之内,六月初一晚上散衙之前,把漏洞都补上,本官对账本的事情不再追究。”

    此话一出,几人如得大赦,直叩地上谢大人恩。

    但下一秒,他们心又猛地变得沉甸甸,这漏洞怎么补,补多少才合适,他们一时候也拿不定主意,而且这些银子都吃进去了,哪里还能吐得出来。

    也只能先凑一起商量一番,看看背后的主子能不能拿出什么主意来,要么阻止小县令查账,要么想办法把账平了。

    “既然你们愿意平账,那么这些账本本官就不继续看了,三日之内新账本换旧账本,账平了,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我直接上书至新会,请郡守大人和刺史大人派人进驻封乐,到时候会有什么结果,各位自行体会。”

    胥吏们闻言心中直呼这个疯子,心中忍不住将她千刀万剐,但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惶恐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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