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5 章 335(二更)(2/2)
这封不走陆路而走空中的信鸽,在数日的飞行后抵达了洛阳从去年建立的新哨站,而后便被送到了乔琰的手中。
乔琰缓缓地展开了信纸。
虽然明知道她所收到的信件应当没有什么意外了,尤其是当这是一封从扬州送来的信件之时,但在真正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她还是有种历史的车轮终于在这一步步落下的棋子中被推动的感觉。
现在,这个正在朝前滚动的车轮,将要掀起一场新的
浪潮。
“文若,替我快速草拟一封奏表,就说,扬州或有突变,我将离开洛阳一阵,倘若扬州有失,徐州失去后盾必定为刘备侵占全境,优势局面一夕丧尽,我必须亲自前去劝诫孙策一二。此事仅陛下及三公知晓便好,如有消息在成功驰援前传开,王司徒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别问为什么单抓着王允不放。
问就是此人不仅要在天下未定之时跟她添堵,还要在去年因她夺取益州的计划未曾提前告知便在那里找茬,还跟刘扬搭上了关系。
看着这些蠢蛋联手是挺有意思,但不代表乔琰不能敲打他们一二。
这次她就告诉了,不过,若是因为这个告知而出了岔子,请王允千万负起全责。
荀彧回了个“是”,就听乔琰一边朝外走去一边雷厉风行地说道:“奉孝,替我向汉中发出一条指令,从汉水往荆州方向迫近,不必越界,只需停在边界即可。”
“再替我给曹孟德写一封信,就说春耕将至,一月之后我意与他会面于虎牢关下,再行把酒畅谈之事。”
她说到这里,忽而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这次是酒,不是奶茶,也不会出现什么相送十里了。”
“若一月之后我还未回返,就说琐事繁忙,延期半月。”
这个一月后的会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通过这个邀约让曹操等人以为她还要留在洛阳这地方,就算要有什么迁移的举动,最多也就是转向长安而已。
但若是按照乔琰让荀彧给关中所写的这封奏表来看,她怎么可能还留在关中。
扬州有变,徐州受其影响,她要亲自前去处理——
简而言之,她要去扬州!
至于如何前往,在发给汉中的那条指令中已足够明白了。
她要借道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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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处在司隶之南,就连春日好像也要比北方来得更早。
汉江和长江上也早已恢复了繁忙的水运。
因这水运乃是荆州一笔相当重要的财政收入,刘表又还能算是个励精图治的州牧,便往这南郡的夷陵渡口走了一趟。
按说这也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对外巡查而已。
可当他从外头回返的时候,就见蔡瑁着急地迎了上来,竟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塌下来一般的麻烦。
也不能怪刘表在和蔡瑁这一个照面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谁让蔡瑁此人是襄阳望族,刘表的后妻又是出自蔡氏,两人之间多了一层关系的保障,在刘表接下荆州牧位置后,蔡瑁的地位也就更加水涨船高。
加之蔡瑁这人本也不全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得算是荆州地界上出色的统领,故而他向来端着一副稳重非常的样子,实在少有这等慌乱的表现。
此刻的情况却着实不同。
而刘表也并未做错这个判断。
还未等二人靠近到说话的距离,他已听蔡瑁语气急促地说道:“府君,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
想到近来乔琰做出的调兵举动,他连忙问道:“豫州那边开战了?”
但按说,就算真是豫州那边开战,和他荆州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反正他连自己麾下的部将黄忠都给派去颍川协助了,这几l年间上缴长安朝廷的税收也是有多无少,怎么看他都是个合格的荆州牧。
那益州牧刘焉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这才招惹来了乔琰借助于阴平道疾走成都,将益州重新收回掌控之中,他刘表都把长子送到长安去了,若是还要因此对他问责,那这其中的问题就在乔琰这里了。
刘姓宗族,可不是她说杀就能杀的,尤其是没有站错立场的那种。
可蔡瑁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脚上像是栓上了铁绳,直接止步在了当场,“不是开战……是大司马亲自到了。”
刘表愣住了好一会儿,这才扯过了蔡瑁的衣领小声问道:“她来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
他刘表是做错了什么事才需要乔琰亲自前来问责?
眼下徐州战局焦灼,北面还有个袁绍和乔琰的部下在冀州幽州边界上对峙,就算是先不管袁绍,按照优先级总还有个曹操在他的前面。
人人都在猜乔琰的增兵方向会是幽州、司隶还是徐州的时候,凭什么让他变成这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我也不知道,”蔡瑁苦恼地回道,“更离奇的是,她只带了一队数百人的精兵。”
这根本不像是要出兵论罪的样子。
尤其是到了乔琰这个身份地位的存在,忽然跑到别州的地盘上,准确的说是直接上了别人家的州府,这等操作就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蔡瑁本还觉得自己多少得算个聪明人,现在却觉得他也不过是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蛋。
但比起蔡瑁,显然还是刘表要更觉得担心得多。
他用依然只有他和蔡瑁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觉得,她此行前来,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吗?”
刘表确实对乔琰的强势有点发憷,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在他所拥有的地盘只和长安朝廷接邻的情况下,他想让自己选择除了这边之外的立场,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荆州的地理位置也已注定了,此地不可能像是最南边的交州一样处在独立的状态。
可若是乔琰非要将他给处置了,以确保荆州内部不会有第二个主持大局的声音,那他刘表也不是吃素的!
他还没到胆魄具丧的时候。
这荆州也毕竟是他的地盘。
何况,他不信乔琰真有连盟友都不要了,只想着四处树敌!
“我看不太像。”蔡瑁回道,“她并未大肆宣扬自己来到了此地,好像根本不担心您直接出兵将州府给围了,而是先找了二公子问询其在荆州的课业,而后将蒯异度他们给找去了,说是要了解一番荆州这边的军备武装。”
刘表的眉头都快要打结了,蔡瑁又道:“其余的话,她说要等到
您回返之后再说。您看,这人是见还是不见?”
这哪里有给刘表说不见就不见的选择。
乔琰又没有上来就给他扣上什么谋逆的大帽子,反而先是对着他的儿子表现出了一番长辈的关切,又只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巡查做出了点问询,他要是不去见还显得他心中有鬼。
不见算是个怎么回事?
“见!我倒要看看,在那些地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来我这荆州,到底是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表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朝着州府之中的会客厅赶去。
乔琰此时便在那里。
想到数次乔琰下属过境给他造成的惊吓,刘表在亲眼见到乔琰本人的时候,也不免生出了几l分延续过来的印象。
这端坐于明堂之上的女子也着实是一派气度惊人的模样。
昔年度辽将军的选拔之中,身在洛阳的刘表和乔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随后一个北上一个南下,各自担任州牧和刺史,自此便只有在往来诏令之间的交流。
刘表并不知道,他和孙策之间真正结下血仇的孙坚之死,在幕后还有着乔琰的推动,他看到的只是乔琰在此刻全然没有在其他人地盘上做客的被动拘束,反而颇有几l分在此地入主之意地坐在主座的位置,闲适地喝了一口被刘表下属送上来的名茶,这才朝着踏足此地的刘表看来。
“刘荆州在春耕之前四方巡查,倒是颇有爱民之心,也是荆州之福,我不请自来,多有打扰,不会见怪吧?”乔琰说道:“方才闲聊之间,蒯异度与我说了你不少好话,不过我又不是来问责的,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可见你这荆州牧平日里给人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大司马说的这是哪里话。”见她话中客套,刘表已先松了一口气。
但他也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道,说什么他给下属的压力大,让蒯越给他说好话,简直是对他的冤枉。
那分明就是乔琰的突然到来,给荆州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尤其是荆州的世家。
昔年的禁酒令之事,也就是距离司隶最近的荆州南阳的几l家和她之间有些交情罢,蒯越出自南郡蒯氏,总得对乔琰的态度担心一二的。
刘表朝着蒯越看去,果然见到对方朝着他投过来个眼神,无外乎就是请刘表这位荆州的主事人对眼下这情况寻根究底地问个明白。
他收拾了一番心情,在乔琰的下首坐下,开口问道:“我既已到来,大司马此番莅临的目的,便可告知于我等了。”
乔琰道:“刘荆州都这样问了,我也开门见山地说。我要借船。”
借船?
她有什么必要借船?
谁都知道,幽州之战,乔琰从徐州海陵将船只远渡东海抵达辽东,一举拿下了身在那里的公孙度。
既能渡海而过,在船只的品质上便应当是天下首屈一指的。
何必再跟刘表借船。
她手中的杯盏不轻不重地往那杯
托上叩击了一瞬,让刘表刚飘散开来的注意力顿时重新集中在了乔琰的身上,“说具体些吧,我要向你借一借荆州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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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表看着乔琰的面色,只觉自己或许是听错了什么,可在她平静而果决的面色中,刘表一点也看不出她在说笑的意思。
“我何必与你看玩笑,昔年你刘景升单骑入荆州,自请为荆州刺史治理此地的宗贼之患,借的是当地豪强的兵卒,我如今也不过是效仿一二而已。”
随着乔琰的抬手,原本还守在门口的典韦忽然将门给合上了,更是掣着他手中的佩刀往前走了一步。
明明乔琰神情淡淡,只是以手轻抚了两下肩头风氅的乌色毛边,刘表却忽然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他隐约想起,在乔琰少年时期的传闻中分明有一项,是在那黄巾之乱中,她趁着兖州的三方渠帅汇聚,果断地斩杀掉了其中两位,扶持第三人上位。
论起杀伐果断,十年磨砺根本没让她有何修身养性的长进,却分明是变本加厉了!
她开口说道:“劳驾将荆州战船借与我,否则还得从汉中的船厂调度,未免太麻烦了。”
刘表强撑着在面上不露出失态之色,问道:“敢问大司马,这些战船您要用在何处?”
乔琰笑了笑,坦然回道:“扬州战事有变,孙策年少,我恐其中计,徐州战局焦灼,如在春耕之前不能将其平定,只怕误了民生。”
“兵贵神速是句至理名言,却也需军备充足,若有舳舻千里开赴江东,荆州水军横槊临江,料来……二州可平吧。”
刘表被震在了原地,只剩下了乔琰最后的一句话在他的脑中回荡,“刘荆州,这船,你是借,还是不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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