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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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她不过是陈玄房里的一张凳子,一只花瓶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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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的事情,那就去学,如今她有条件去念书去识字了。

    她并不以为耻,从此之后,每到闲暇时间,便拿了诗词歌赋,一句一句照着念。

    从小娘就告诉她,家贫没关系,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所以,她也相信她能经营好这段夫妻关系。

    成亲月余,陈府家门口突然来了个云游的老道,以一副神丹妙药治好了陈玄多年罹患的痼疾。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觉察到陈玄似乎变了。

    老道这一走,似乎也带走了他的神魂,他变得更加冷淡,黝黑的眼里漠视着所

    有人,

    只有看到道书的时候,

    那双眼才会爆发出一阵狂热,那个瘦骨嶙峋的身躯在这个时候好像才终于变得有生机。

    婆婆怕他越陷越深,就逼着她亲近他,他们的关系愈发僵硬,好几次,她清楚地看到陈玄眼里的不耐烦和厌恶。

    有一天,她念书实在太累了,念着念着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他。

    他似乎是进屋来拿东西的,看到睡得朦胧中的她,蹙了一下眉,冷淡地对她说:“既不喜欢念书,何必还装作喜欢的样子。”

    说完便出了房门,连解释的机会也吝于给她。

    她想说,不是的,她是真的想要念书识字,可她百口莫辩。

    偏见既已根深蒂固,不论她如何解释不过狡辩。

    婆婆嫌她懦弱蠢笨,张罗着要给陈玄纳妾,她学过要如何当一名合格的主母,温温顺顺地应承下来,找到一位才貌双绝的女伎。

    陈玄知道了,眼里的厌恶之色更浓,看她就像在看无可救药的东西,只对她说:“你当真疯了。”

    他厌恶她的软弱,呆板,畏缩,可这性格早已深入她骨髓,她也知道她的性格讨人厌,却实在不知道要从何改起。

    只能继续仰头挤出一个温温和和的笑,请夫君指点。

    她柔软白净的脸蛋,倒映着灯火的微光。

    陈玄看着看着她,忽然面色一变,夺门而出。

    他常如此。

    或许他当真厌恶她。

    一天,她好不容易请陈玄留宿,那一晚也下了大雨,可到半夜,陈玄忽又起身离开,纵入廊外的大雨中。

    她追出去,看到少年的面色被雨淋得煞白,但双颊却泛着病态的潮红,他死死地看着她,那是她从未看到过的目光,这眼神几乎称之为惊怖,像看到什么噩梦的源头。

    待到第二日,雨势转小。

    这天清晨,陈玄对她的态度难得称之为温和,他头发还半湿地披在肩头,像蜿蜒的水蛇,对她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但这不是安慰,更像是冷言冷语的告诫。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何平和地相处。

    她也鼓起勇气问:“你不喜欢我念书?”

    “我不喜欢念书的女人。”

    “那我去学一门乐器如何?”她勉强地笑,“到时候便能与夫君合奏。”

    “我也不喜欢通晓乐理的女人。”陈玄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她知道,他是在骗人,他只是不喜欢她。

    但眼下的气氛实在太好。

    帘栊半卷,阶下春雨点点滴滴,微风卷帘而过。

    她对上他的双眼,陈玄不解回望,少年的双眼黑白分明,如微冷的滟滟春江。

    时隔百年,她又重新看到那双眼。

    微冷的,温柔的,像刚化冰的春江水。

    萧凌波遽然失神。

    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众人趁隙纷纷放出飞剑,几道五彩光华霎时间一齐刺

    穿萧凌波胸膛!

    鲜血如泼!

    萧凌波顿时被逼退数丈远,喷出一大口鲜血,可饶是如此,她竟还紧紧攥住郑夫人,未曾松手!

    鲜血浸透她一袭鲛纱裙,就像她少女时期未曾绣好的嫁衣。

    鲜血泼洒在郑夫人秀美的面庞上,郑夫人此时已然吓得呆住,唇瓣微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郑夫人本是个秀才的女儿,因结识了陈玄,这才踏上仙途,夫妇同修。她从小家境优渥,又被陈玄爱之护之,保护甚好,更不知晓陈玄与萧凌波二人的往事,还以为这二人真是故友。天真烂漫,一向没什么心眼,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眼前的女人口吐鲜血,一双凤眸冷冷将她从头扫视到脚。

    到了这个地步,女人竟问道:“你可通晓诗书?”

    郑夫人不知丈夫这位故友的表情为何这般狰狞癫狂,吓得六神无主:“我……家父……家父曾教导过我礼仪文字。”

    他说过,他不喜欢念书的女人。

    “你可擅乐理?”

    郑夫人努力定了定心神,“曾学过琴。”

    他说过,他对与人合奏没任何兴趣。

    陈玄也没想到从前那个懦弱的萧凌波竟刚烈至此。

    怕飞剑伤到郑夫人,只能勉强收回飞剑,急道:“窈娘,我知你心中有怨,只管向我来寻仇,丹娘与无辜,你何必为难她。”

    “她如今在我手中,我想杀便杀,”拎着郑夫人,萧凌波看陈玄铁青的面色,笑道,“我死之前拉个垫背的?不好得很吗?”

    “怕吗?”

    “怕我对你的爱人下手吗?”萧凌波眼里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楚,眼里带笑,口中含血,“陈玄啊陈玄,原来你也有这般害怕的时候。”

    陈玄看着看着她,面色遽然苍白,顿失血色。

    萧凌波长笑道:“我今日便要杀了这个贱-人,你当如何?”

    言罢,竟然伸手一抓,徒手便要掏入郑夫人胸膛。

    陈玄想也未想,不惜此身将遁光一纵,欲先抢下郑夫人而来,白济安与李琅嬛也忙放出剑气,

    但许是恨极痛极,让萧凌波爆发出最后的意志力,动作快如闪电,飞剑一时间回援不及,苍白狰狞的五指就已刺穿柔软的胸膛。

    陈玄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凌波。

    萧凌波白发飞舞,眸光阴狠,将掌心那颗跃动的心脏就地一掷,伸出带血的手,轻抚他眼皮,“你以为我要杀她吗?”

    郑夫人跌倒在地。

    悲怆尖利的嗓音打破这一片死寂:“玄郎!”

    陈玄眼皮带血,面无表情地站着,淋漓的鲜血如注一般从他黑洞洞的胸口喷涌而出。

    “玄郎,”萧凌波温婉地笑着,语气难得轻柔,如漫天轻柔的飞雪,“我们同赴地狱吧。”

    抚在眼皮上的指甲,骤然用力,硬生生又旋出一对带血的眼珠!

    这是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这双眼是这么的碍眼。

    碍眼到,想让她硬生生,徒手——

    挖出来!

    夏连翘看着这对峙中的两人,不由一怔,霎时间,大脑如电光火石,拨云见雾,所有的线索串连在一起,都指向一个答案。

    萧凌波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夏连翘之前不是没猜测过萧凌波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作为网络小说里一个经久不衰的虐恋题材,她曾经想当然地以为或许是陈玄的背叛致使萧凌波以人身入妖,恨极痛极。

    归根到底,无非还是狗血虐恋,自怨自艾的老一套“他不爱我”。

    可直到这时,夏连翘才终于想明白,萧凌波的心魔根本不是不爱。

    是她把萧凌波的境界想得太低。

    而是,“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是你破戒,却要杀我?

    凭什么是你道心不稳,却要杀我?

    你证你自己的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死?

    这恨犹如烈火,历经百年,越烧越炽,越烧越恨。

    她要童男童女,杀陈氏血脉,搅得陈郡天翻地覆,却依然不能抵消哪怕一二她骨血的恨意。

    因为她杀再多陈氏子那也不是陈玄。

    这刻骨的恨意,最终只化作一声质问:

    陈玄,凭什么死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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