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转战千里(1/2)
五年前,它的迟迟未至,葬送了一整个南宋帝国。
如今,在平虏军最为鼎盛的时候,它又意外而至,摧枯拉朽,彻底断绝了他们一战扫平临安的希望。
于谦却没有时间再感叹什么“天不佑大宋。”
今夜,江潮格外迅猛,每过一息,都有无数的人马被潮水卷走。
纵然于谦就在钱塘长大,那么多年间,他都从未见过如此浩荡磅礴的大潮。
仿佛是天意注定,这场迟到了五年的潮水,要为大宋最后兴起的希望做一次终结。
一股浪潮涌动过来,他下意识拉住了先生,语气急切道:“如今当何为?”
文天祥当机立断:“速变六合方位,莫管辎重,避往高地!”
“好!”于谦拔剑守在先生身边。
其实这个时候,军事上的最佳方案是一鼓作气,冲入临安城中躲避。
但江潮泛滥,将对城中百姓造成威胁,他不可能选择这么做。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明明可以选择用投石机等重器强行攻城,却选择了更为温和的围城进攻方式。
就是不想对生民、对这座故都造成破坏。
张千载登高一呼,敲响了撤退的战鼓,声如雷动,裹挟着万千波涛轰鸣在天际。
平虏军纪律严明,第一通鼓尚未完毕,六部军已然依照六合的阵型,飞快变化。
此阵本出于初唐时期的六花阵,文天祥此前进行了大幅度改造,使其进可攻,退可守,与浙东临海一带的地形、以及平虏军的特性能够兼容。
众人各司其位,趁着呜呜连云的号角声中,维持着阵型飞速后撤,不同战阵之间互相勾连,极为严密,宛如蛰伏的游龙,穿行于刀锋乍现的暗夜间。
这本是一场极为有序的撤退——
然而,在自然的无穷伟力面前,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显得如此微弱而渺小。
又一波巨浪狂卷轰击过堤岸,平虏军原本齐整的阵型立刻被冲散,潮水将战士们裹挟着抛起,在浪花中沉沉浮浮,各自挣扎。
水雾浸染了远望的视线,皆成了一片白茫茫。
波浪冲刷过来,如同一道道利剑,将平虏军的六部各自隔断,无法再形成一个完整的军阵。
临安城中的义军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原本,义军们经过一夜厮杀血战,折损无数,已经控制住了城门。
正准备开门迎接平虏军,来一场内外交攻,扫平张珪。
然而此刻,江潮来势汹汹,自天边而至,盘旋着呼啸着仿佛要毁去所有的一切。
城头呼应的义军霎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继续开城,与平虏军汇合,江水势必会倒灌入城,滔滔席卷,引发浩劫。
无数的民居将会被冲垮,无数的百姓将因此而罹难。
临安城墙经过南宋多代皇帝累年经营,十分坚固,加之地势较高,若是就此关上城门,完全可以挡住潮水。
但这一次战斗,将断然再没有胜利的可能,并且,这或许也是大宋最后一次起义复兴的机会。
就在城内人心浮动焦灼的一刻,张珪意识到,自己翻盘的机会到了。
他用兵一向敢于冒险,早就派大部队出城,对平虏军四方形成围困之势,想要一举剿杀。
这才导致城中防务空虚,被内部义军钻了空子。
不过,现在嘛……
张珪一骑绝尘,领着千余亲兵,冲锋杀回了城垣之上,打了义士们一个措手不及。
“放箭!”
元兵都擅长弓马,刹那之间,箭镞在风中狂舞如雨,锐利地布满天空,声势之浩大无匹,几乎要刺破远处的海潮。
张珪披风席卷,站在女墙内侧,利落地拈弓搭箭,一连三箭,径直毙命了三个义军小头目。
元军士气大振,最终夺回了城门的控制权。
张珪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江岸的狂涛翻卷,微微沉吟。
江潮如此密集,用火器难以远程瞄准,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会不分敌我地造成惨烈打击。
那就只能,亲身上阵厮杀了。
下属早已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让刀头饮血:“将军请传令开城门,我们一齐杀出去!”
“不可”,张珪断然道,“城门一开,临安百姓绝无生理,这些都是我要保护的子民——”
但他也不能就在这个地方干等着,坐视文天祥等人从容退兵。
张珪目光一扫,见城头尸横遍地,满是义军们倒下的躯体,忽而灵机一动:“把他们都丢下去,堆出一条路来!”
元兵得令,纷纷开始抛尸,集中在一处,不多时就堆叠成了高高一座小山,正好与城头平齐。
“都随我杀!”
张珪倒挂绳索,从城头踩着尸山一荡而下,厉声道:“一举剿灭叛军,就在今日!”
骏马在身后追随,一跃疾驰而下。
张珪全身浴血,落到地面,翻身上马,如一道锐利的惊电般飞快地冲到了临安城外,快得只见残影。
元兵们有样学样,紧随其后。
大潮向着临安城的方向动荡,许多平虏军的人根本来不及抵挡,就被踉跄裹挟到了正在冲锋的元军面前,未有反抗之机,就被轻而易举地斩杀。
即便在潮水中暂时稳定下来的,也已经被彻底冲散,分割成一段一段,狂涛奔流成天堑,仿佛不可逾越。
出城疾驰的元军趁机一重重包围了他们,无论如何左支右绌,都难以冲出。
于谦本拟率军同张千载部汇合,这时见此情形,根本找不到张千载在何处,只能自行留下,选择断后。
“先生快走!”
他拔剑唰唰解决掉了过来的几个敌人,一回头,却发现文天祥不见了。
于谦:
?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开始四处寻找,
但紧急搜索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反而自己也被巨浪拍到一边,与麾下众人失散。
四望皆是银涛滚滚,深波吞日,半个熟悉的人影也瞧不见,唯有血色在水流中不住地蔓延。
他一低头,忽见平虏军的大旗已经在浪花的冲刷下,轰然倒下,一路随波逐流地漂浮向远方。
年少时在钱塘观潮,曾见过站在潮头、手持红旗的弄潮儿。
于谦心中一动,捡起了那支旗帜,擎在手中,高高举起,一步迈出,立在了风口浪尖。
虽然他找不到先生,但先生可以来找他。
站在最醒目的位置,先生就能一眼看到他了。
他要告诉所有人,平虏军的旗帜没有倒下,一切希望都还在!
果然,平虏军众部远远地找到了旗帜,在苦战中,都是精神一振,竭尽所能向着于谦这个方向聚拢而来。
于谦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自然也吸引了元军最多的火力。
“都给我上,斩了他!”
有人在大声怒喝。
但于谦正衣衫猎猎,立在最为凶险的大浪之巅,四面皆是水墙翻涌,纵横奔走若云雷,落在他肩头泠泠迸溅如碎玉。
不谙水性的北地元兵们冲锋了几次,都被巨浪狠狠拍打了回去。
如此三番五次,折腾得七荤八素,元兵们转头再看独立潮头,一力擎旗的于谦,眼中已经充满了敬畏之色,如见天人下凡。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让主帅张珪上前来。
张珪沉默着,拉开弓弦,一下对准了于谦。
于谦感觉到一股杀意将他锁定,在一片雪浪汹涌中,回首看去,手中仍旧高举着旗帜。
“是你。”
两年多不见,张珪宛如脱胎换骨,眉目间欢快稚气尽去,只有一片寒凉曲折,如夜幕下幽幽泛着银泽的深海。
二人遥遥相对,在这一刻彼此对峙,目光交错如刀。
在这种亘古的沉寂中,风涛席卷,张珪忽而开口:“你知道我的老师是怎么死的吗?”
于谦没想到他一上来忽而问起这个,怔了一下:“怎么死的?“
张珪冷冷地看着他:“是因为变法!”
“那天与你从白鹭洲回来,我心中困惑难解,就去问老师变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该不该变法。他很担心我变法不得善终,但他从来不阻止我做任何事,所以就说要把一切都教给我。”
“后来,我父亲去世,他更加担忧,生怕我以后入朝孤立无援,又什么都不懂,被人欺负,就不断地写书,把他认为一切未来可能用上的都写在里面,留给了我。”
“短短数月的时间,他一个重病之人,居然为我写了数十卷,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身体一向不好,又为此苦心劳神,最后就……”
说到这里,少年蓦地抿紧了唇。
于谦寂然了许
久:“我对此问心有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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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珪神色苍凉,蓦地抬头大笑:“我不关心你之前究竟谋划了什么,又是怎么说服老师的,到了这个时候,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可,你的老师是老师,别人的难道就不是么?我长这么大,就只遇见过这一个毫无保留对我好的人,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手中的弓弦在剧烈颤动,仿佛随时要射出这一支长箭。
于谦默然无言。
张珪过了一会,又冷笑一声:“我倒是要谢谢你,我还没有做好开展变法举世皆敌的准备,就已经失去了老师和父亲,成了余生毫无牵绊的一介孤臣。”
“变法?当然要变,等平定了你们平虏军的动乱,我就正式进入朝堂。”
“那时你在白鹭洲问我,舍一人而平天下,可乎?”
“我现在以同样的问题问你”,凌厉的箭芒对准了于谦心口,张珪眉眼森寒,犹如利刃刺破了荒芜一色的冰原,“舍你一人而平此动乱,可乎?”
他说到这里,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手指沉稳,忽而指尖一动,松开了弓弦。
于谦双手握着旗帜,不便拔剑,于是在心中默算着潮水的起伏,准备等一会直接躲入水中。
箭头裹挟着漫天寒光,破空飞来,映入他沉静如渊的眼眸中,愈发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文天祥迅速将他一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箭锋。
“小心!”
张珪怔怔地看着这一箭消失,许久未曾回过神。
他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这一战打得万分艰辛,日月无光,不时有箭雨炮火仓促而至。
狂风吹动大潮,卷往临安城元营的方向去。
平虏军被吹得七倒八歪,这个位置在下风口,天然就处于劣势,又因为久战折损了太多人马。
此刻,潮水虽然稍稍褪去,江面上却依旧刮着西北风。
一队来自上游的元人援军顺利赶到,切入战场。
他们和张珪互相配合,截断了平虏军的撤退之路,仗着火器之利,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于谦已经杀伐得完全麻木了,满身鲜血,感觉下一刻就会死在这里。
他在风中身影清拔,锐利如剑,始终不曾倒下。
……
景泰位面。
百官们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心惊胆战,神色苍白,感觉快昏过去了。
好可怕。
哪怕这里很多人都经历过北京保卫战,还是被临安城下这一场战斗的残酷给吓住了。
一旁,太医院院使董宿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各种药材和设备,生怕于谦在副本中忽然战死。
虽然现实中不会死亡,但却会受重伤,必须早做准备才行。
厮杀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
平虏军付出
() 了伤亡大半的代价,才总算撕开重围,搏出了一条血路。
这一战短暂结束,于谦稍稍放松下来。
他已经无法说清自己到底受了多少伤,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疼痛,血痕弥漫,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他要坠落到马下的时候,文天祥及时扶住了他。
“嘶”,于谦试着眨眼,却觉得好疼,“糟糕,我好像伤到眼睛了。”
“我看看”,先生冰冷的手指缓慢抹去他眼前的那些血迹,动作极轻,凝神看了半晌。
他的声音低沉而疲倦,像是苍茫林梢凝结了万古空碧的冻雪,慢慢道,“……无事,只是皮外伤。”
于谦视线中依旧空无一物,只好又闭上眼,感觉到在疾驰中,一路萧条的冷风飞速与自己擦肩而过。
“廷益”,文天祥轻声说,“今日一败,沿江防线庶几再无转圜余地。”
于谦“嗯”了一声。
他又道:“以后,你庆元、舟山一带能守则守,若实在事不可为,当就地解散平虏军,部众各自星散归田。”
“切不可再图谋南下入闽,重演一遭海上旧事,使我百姓生民徒受其害。”
“先生……”
于谦头脑昏昏沉沉,连续的战斗和重伤让他没法再思考问题。
“我好累”,他拽了拽先生的衣袖,“等坐船入江后,晚一点再讨论吧。”
反正现在有先生在呢,他可以暂时躲一下,这些分析就是晚点再做也没关系。
可是。
他好像听到了一声轻若虚无的叹息,消散在风中:“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
于谦顿时精神了:“先生,这话可不兴乱讲啊,快收回去!”
他混乱中,睁开眼好一通挣扎,居然还真有效果,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起来。
他一低头,首先看到了一只苍白如玉的手伸到面前,接他下马。
这只手极稳,却又极端清瘦,腕骨伶仃的线条好像经冬霜雪一裂的沧浪流水。
于谦目光流转,忽然发现先生的身后居然插着一支羽箭。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使劲地眨了眨眼,定睛再看,那支箭居然还在那里,不偏不倚,进入甚深。
血色早已浸没了衣衫,犹如落梅浇满了一地白雪,人却一直凝立如故,使人难以想象,他到底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一直支撑到如今。
!!!
于谦一瞬间惊得魂飞魄散:“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要声张”,文天祥语气低沉,“扶我上船,这里还远不是安全之地。”
于谦知道,平虏军还没有脱险,他担心自己在人前出事会动摇军心,引发混乱。
他不敢动那支箭,小心翼翼地扶着先生进了船舱。
江上逝水在窗外缓缓流过,波光明灭,交映在先生沉凉眉目间,飘摇成一片松月鹤雪般的苍白,近乎透明一
般。
于谦觉得,眼前人像是一星微弱的灯火,终将摇曳消失在风中,细雨洗旧,踪迹消磨。
他霍然起身:“我去让医师来!”
但先生制止了他,态度很坚决:“我知道情况,不必了。”
于谦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去查看他的伤势。
他也是久经沙场历练的人,只一眼,他便知道,这种伤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于谦呆坐了一会,忽而抬手掐了自己一把,又使劲拍了拍脸:“不行,这一定是噩梦,我要赶紧醒过来。”
希望梦醒之后还在临安城下……不对,舟山岛中。
“莫要如此”,文天祥立时按住了他的手,敛眉叹息了一声,“世事古难全,天下的因缘际会也终有离散之日。”
“可是……”
于谦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抓紧了先生的指尖。
他那么用力,无望地宛如想要握住一捧东流水,一抹灯前烬,仿佛这样就能把先生留住,留在这人间。
“先生别这样”,于谦声音在轻轻发颤,“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文天祥问:“那廷益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
于谦紧抿着唇角:“至少也得再过个三五十年吧,让我慢慢准备着。”
文天祥无奈,心想再过三五十年,那就不叫战死沙场,而是叫寿终正寝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寿终正寝的那一日。
“我不许先生走”,于谦甚至小声威胁他说,“先生要是就这么走了的话,我回头就选七八十首算命术士诗编进你的文集,让后人都知道你给他们做广告。”
文天祥:“……”
你就是选七八百首算命诗,该走的还是要走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拭去了他眉睫上一滴坠落的泪痕:“莫哭了,你这般作态,教人如何放心得下,会让我九泉之下都走得不安稳的。”
于谦心想,骗人,你若真不放心,那便不要离开才是。
文天祥用一种温和而无奈的眸光看着他,缓缓道:“为师知道,你在自己的时代独当一面,创造了许多的传奇,为人所敬仰……你在许多事情上,一定比我做得更好。可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当老师,总忍不住多担忧一些。”
就像此刻。
他知道这些话其实不是特别有必要说,于谦心里都明白,等缓过神来,自己就能将一切都处理好。
但天下事,总难免关心则乱:
“戮力扶危,济世救困,这条路并不好走,或许经历千霜万雪,天倾地折之后,方可见一线微弱曙光。”
“你今后莫要寒夜独坐,伏案至深更,若不得已而为之,记得叫上一个人在身边,以免忙起来就废寝忘食,伤神伤身。”
“人生百年,国家百代,终有尽时。当你觉得实在走不下去,事不可为的时候,一定顺着自己的本心而为,就此放下吧。”
他还有很多事情
要叮嘱,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最终,也只是简短地说上一声:
“为师要走啦,你好好照顾自己,离别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于谦心中一恸。
文天祥拍拍他:“放心,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的,来年等青松抽出新芽,枝枝叶叶皆向南,你就知道那是我来了。”
过了许久,于谦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好。”
先生说了这么多话,觉得气力有些不支,休息了一会,忽觉窗外阳光刺眼:“现在是何时了?”
于谦抬袖为他遮住了那片日光:“现在是……”
至元十九年十二月九日正午。
无比临近历史上文天祥在大都就义的时候。
于谦一顿,忽而改口道:“是祥兴五年十二月九日正午。”
这是一个在历史上,从未真正存在的年号。
宋末祥兴二年,崖山海战终结,宋朝灭亡。
“祥兴”已经永远停在了此处。
然而此时,于谦却又执着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一次证明什么:“现在是祥兴五年十二月九日正午。”
他的语气那么坚决,却如同深雪重掩的梁上新月,轻轻的一触即碎。
“很好”,先生倦怠地阖上眼眸,轻轻地问他,“我本来的结局是怎样的?”
于谦想对他笑一笑,泪水却先滚落了下来:“自然是终老林泉,长命百岁。”
文天祥明知绝无可能,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微笑说:“那我失去了长命百岁的一生,能够遇见廷益,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局。”
于谦心中满怀悲怆:“先生遇见我,着实算不上什么好事。”
“我口口声声说为先生而来,想要拯救先生,到头来,什么都没能改变,你还是在历史上相近的时间离去了。”
他眸中盛着一抹破碎的光辉,只觉万念俱灰。
“不”,文天祥却说,“若论「拯救」的话,自你见到我的第一面,其实就已经拯救我了。”
于谦茫然看他。
文天祥缓缓道:“你告诉我,胡虏无百年之运,在未来会有大明这样一个时代,重新举起汉人的旗帜。我当时就觉得,即便死在那一刻,也可以就此瞑目了。”
这世间,最艰难的赴死,并不是历经万险千劫之后,终为心中的崇高道义而死。
而是死在了黎明之前的长夜。
甚至无从知晓,未来是否真的会有夜尽天明的那一刻。
他读了那么多书,见了那么多的民族都消逝在历史尘埃里,最忧虑的不过是汉人也变成了其中一个。
文天祥又道:“江流如此,方来还有英杰——你让我知道,后来者不绝如星火,我平生所追求的一切,都终将会在未来实现,那今生今世,还有什么可值得遗憾的呢?”
天幕上。
众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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