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2)
她抬起手,抓住乔逢雪的衣袖。
“表兄……”她声音变得很轻,带着迷茫之意,“你觉得,我是被人害了,才这样疼吗?那你能不能……”
她拉过他的手,将额头抵上他的手臂。
“让我靠一下,我就靠一下。”她低声说,“一下下就好。”
夕色落在她身上,照得透明的纱衣宛如不存。她埋着头,长发往两边垂落,一截脖颈泛着暖瓷般的光,一直延伸到两片薄薄的蝴蝶骨。她向来是明丽活泼的,此时却像一只瑟瑟不安的小动物。
乔逢雪突然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李凭风看他们一眼,走出门外。
李恒守在门口,站得笔直。
“阿恒啊,”李凭风一脸郁郁,“你家公子我,到底哪里不如乔兄呢?难道,我也该拎着剑去刺几个人?”
“公子样样都是最好的。”
李恒恭敬地回答。
李凭风看他一眼,笑笑,轻飘飘地说:“净说谎话。”
少年的脊背,不着痕迹地颤了颤,像伪装的枯叶蝶不小心抖动翅膀。
*
沙丘起伏。
风一吹,细密的沙子就迎面扑来,吹得人满头满脸。要不是出发前就戴上了有兜帽的斗篷,一行人大约已经成了沙人。
哪怕是这样,商挽琴也感到头发缝里全是沙。如果张嘴说话,那更是会吃一嘴的沙子。
向导却很自豪,大声地夸耀说:“我们天河沙漠的沙子,是最细腻、最洁白的!用它来烧制器皿,十分漂亮!”
向导是个二十岁的姑娘,肌肤被风沙磨得坚韧,有洁白的牙齿和爽朗的笑容,带着异域风情的五官美丽夺目。她名叫流云,是大绿洲部落头人的女儿,也是李凭风早早联系好的向导。
天河沙漠里有很多绿洲,流云来自最大的一个。他们的部落也叫琉璃部落,因为他们占据了天河沙漠中最大的琉璃矿。
琉璃矿是天河沙漠的特产,可以用来炼制上等的辟邪金器,在四处都很畅销。也因此,琉璃部落非常富裕。
流云一边说话,眼睛一边不停地看向李凭风,睫毛长长的大眼睛里,情意和喜悦都如流淌的金色阳光。
商挽琴骑着骆驼,和乔逢雪并肩而行。
“表兄,”她压低声音,“你看出来了吗?流云喜欢李公子。”
乔逢雪看她一眼:“关注这些做什么?”
“好玩。”她笑眯眯,“你说,李公子喜不喜欢她?”
“……不知道。”他看上去有点无奈。
商挽琴抬眼看他:“那你说,到现在了,我喜欢的人会不会有一点也喜欢我?”
他呼吸陡然一滞。
但商挽琴已经骑到了前面,去和李恒说话了。少女少男并肩而骑,不多时就传出笑声。
乔逢雪神情不变,手用力握紧缰绳。
“……我们正常从红木镇走到大绿洲,要花费至少三天!”流云告诉他们,“但你们是我们的贵客,所以,我会带你们走捷径!”
“捷径?”
见他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流云自豪起来:“是我们自己修建的捷径,阵法!不光你们中原人擅长阵法,我们也有自己的本领!”
“往这里来!”
不多时,风改变了。
风沙忽然变得更大,遮蔽了艳蓝色的天空。骆驼们的脚步放缓,商挽琴也侧过头,躲避那些扑向眼球的沙子。
这时,一阵凉气袭来,面前的风沙为之一清。
乔逢雪在她身边,手上兰草图案闪着微光。
“这样应该会好一些。”他目视前方,没有看她。
商挽琴也看向前方,不觉唇角勾起。
“嗯。”
阵法的光华闪烁,被风沙恰到好处地遮蔽。这种风沙也是对阵法的保护,防止被人看出阵眼,或是偷学了去。
流云走在最前面,掐出一串法决,口中念念有词。她念的不是中原的语言,而是音乐般不断起伏变化、音节相连的异族语言。
隆隆——
地面竟然裂开了。
一条舒缓的斜坡道路,出现在众人面前。
“走!”
流云一骑当先。
众人也跟上。
等所有人都走进去之后,背后的入口关闭了,前方的光芒亮起来。
“嚯——”
众人不由自主发出惊叹。
眼前竟然是一座宫殿般的地洞,脚下的路是半透明的,曲折向前延伸;两旁有小山丘一般的矿床,上面结着一簇簇的矿石。从被削去的截面上,清澈透明的石头闪闪发光。
“这是……琉璃矿?!”李凭风反应过来,低喊道。
“没错,这里就是我们的琉璃矿!”流云更挺起了胸脯,看看李凭风,神情里闪过羞涩甜蜜,“我阿爸说过,谁若是和我成婚,谁就能享有一半的开采权!
”
她显然在暗示什么,但李凭风只是笑笑,称赞几句,并不接话。
流云有点失望地看着他,嘟哝一句“中原人真难搞啊”,就愤愤地走在了前头。
商挽琴噗嗤一笑,觉得这位琉璃部落的小公主还挺可爱的,直率天真、热情似火。
一路上,两旁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许多男男女女,身上只搭了零星的布料,手里拿着镐,不断挖掘着矿石。
手拿鞭子的人在中间走来走去,不时挥鞭打人、怒骂出声,而在看见流云的时候,他们都会伏地行礼。
“那是……”商挽琴迟疑道,“奴隶吗?”
“——对,他们都是我们部落的奴隶!”流云听见她的声音,爽快地回答,“商姑娘,你可别同情他们,他们都可坏了,要么是部落罪人,要么就是战俘,这些人世世代代都该给我们做苦力,让他们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商挽琴长长“哦”了一声。
两旁的奴隶们也都听见了这话,但他们并无反应。那一张张麻木的脸,鲜有完好的:他们大多被割去了一部分五官,脸上都刺了字。
她看着看着,渐渐皱眉。
李凭风回头看她一眼,忽然叹息一声:“还是太惨了,是不是,商姑娘?”
流云倏然回头盯着他们!
商挽琴忽然感到了一种轻微的怪异感,让她脑海中有某根弦绷紧了。她一边思索这种怪异感的来源,一边面色如常地回答:“别人的家事,我们不好评价的。”
流云的神情放缓了。她笑起来,灿烂夺目如宝石:“商姑娘,你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说着,又瞪了李凭风一眼,带着娇嗔之意。
商挽琴默不作声。
让她想一想……她得把现在的情况和原著对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