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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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飘远,忽的有人大跨步行至宋令枝身前,抬手自她手中夺走玉簪,魏子渊双眉紧拢。

    视线下移,宋令枝掌心多出一道深深红痕,玉簪上的玛瑙在手心拓出清晰印痕,隐约有血丝渗出。

    公主错愕:“宋姐姐,你的手……”

    魏子渊转身侧目,下起逐客令:“你先出去。”

    公主不乐意,扬头不甘心:“凭什么,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明明是我……”

    魏子渊一双琥珀眸子直

    直盯着人,面若冰霜。()

    公主讷讷,双唇嗫嚅。末了甩袖转身,倏然又嫌自己动作剧烈,深怕弄乱自己的发髻,忙忙往铜镜望了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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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髻完好如初,公主心满意足,愤愤朝魏子渊瞪了一眼,故意越过人,和宋令枝道别。

    “宋姐姐,我明日再来找你。”

    魏子渊半点也不客气:“明日也不许来。”

    公主冷笑,反唇相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二哥哥还是等成了弗洛安王,再来同我说这话。”

    兄妹两人只要见面,定会拌嘴,最后不欢而散。

    门口守着的宫人见怪不怪。

    宋令枝拂开魏子渊攥着自己掌心的手,一双柳叶眉轻蹙:“公主人很好,你莫要这般说她。”

    话落,又命白芷下楼送人,连着公主方才喜欢的脂粉香料,一并都送至公主马车上。

    白芷福身应了声“是”,轻轻退下。

    槅扇木门阖上,转眼,房中只剩下宋令枝和魏子渊二人。

    萧瑟秋雨自檐角滚落,雨珠晶莹通透。

    魏子渊曲膝俯身,沉沉视线落在宋令枝脸上,握着宋令枝手腕的手指白净修长。

    宋令枝掌心的伤口不深,浅浅敷上一层药膏便可,并无大碍。

    沁凉的药膏落在掌心,宋令枝下意识收回手。

    手腕挣脱不开,魏子渊握着那抹纤细手腕,他嗓音低哑,透着无尽的寂寥落寞。

    许是来得急,魏子渊肩上落满几滴雨,似在大雨中淋湿、无家可归的湿漉漉小狗。

    “枝枝,所有人都很好,只有我不好,是吗?”

    宋令枝遽然抬头,脱口而出:“我并未说过这话。”

    魏子渊目光幽深:“那你为何想要离开?如若我今日不来,是不是明日就见不到你了。”

    宋令枝红唇轻张,半晌,也说不出半个字。

    魏子渊说的是实话。

    她确实想要回家,想着回到有祖母有父亲的地方,远离是非纠葛。

    魏子渊眸光黯淡。

    “先前托格林伊采买的玛瑙还未到,你留在弗洛安,待验货后再走。我同父王母后说过了,他们不会再提亲事二字,那日在宴上,是父王误会你我二人的关系。”

    魏子渊缓缓抬起眼皮,“枝枝,日后都不会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以等。”

    宋令枝怔忪许久。

    良久,方低声开口,“魏子渊,我可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不会喜欢沈砚,也不会再喜欢上他人,所以无需在她心上花心思了。

    她不值得的。

    魏子渊眼眸轻动,一双眼睛如弓月:“值不值得,我说了才算。”

    他弯唇,笑意似涟漪,在魏子渊眼中氤氲而开。

    “枝枝,从你自金明寺带我走的那一日,我就是你的人,那时是,现下是,以后也是。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

    他

    ()    垂首敛眸,琥珀眸子染上落寞寂寥。

    “只要别赶我走,你做什么都可以。”

    ……

    ……

    那日之后魏子渊果真没再来客栈,只是宋令枝每日窗前都会多一支时鲜采撷的桂花。花蕊累累,争先斗艳。

    花瓣上露珠轻垂,映着满天秋色。

    也不知道魏子渊是何时染上的习惯,竟也会飞檐走壁了。

    空中遥遥传来七宝香车的声音,马车上悬着的铃铛清透悦耳,公主踩着脚凳跃下,顾不得侍女搀扶,提裙匆匆奔上楼。

    “宋姐姐,你瞧我今日的锦裙,好不好看?”

    杨妃色牡丹花纹蝉翼纱曳地,公主鬓间的点翠珍珠碧玉步摇轻晃。

    公主和宋令枝二人皆擅丹青,这步摇乃是宋令枝自己画的,花样虽是大周的,却又融合了弗洛安女子往日的喜好,稍做了改动。

    公主挨着宋令枝坐在榻上,半张脸贴在宋令枝臂弯。

    她只是戴着步摇半日,翌日格林伊多宝阁的点翠玛瑙碧玉步摇遭人一抢而空,城中贵女争相模仿公主的打扮。

    公主眼睛弯弯:“母后也夸我好看呢。”

    余光瞥见汝窑美人瓢中的桂花,公主无语:“又是二哥送来的?好小气一人,我若是送给宋姐姐,定让人将整个桂花林都送来,哪有人只送一支的。”

    宋令枝笑着推开肩上的人,自书案上取下一张画纸,递给公主瞧:“昨夜我睡不着,又将耳坠改了改,你觉得这个如何?”

    公主凑过去,眼睛一亮:“这也是拿玛瑙做的?大周人果然心思精巧,我纵是有一屋子的玛瑙,也想不到做出这样的物什。”

    公主弯眼笑笑,“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定要去大周好好瞧瞧。”

    手中的蟹爪笔握紧,秋风飒飒,自支摘窗前掠过,暗香浮动。

    宋令枝眼中笑意渐淡:“大周……也不是样样都好的。”

    公主不明所以:“难道还有不好的吗?我还以为大周都同宋姐姐一样,人人如仙子下凡。你们大周不是有个词叫……”

    公主凝眉苦思,而后抚掌大乐,“钟灵毓秀!”她粲然一笑,“若是大周人人都同宋姐姐一般,我定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宋令枝轻笑:“油嘴滑舌。”

    公主轻声哼哼:“我说的都是实话,宋姐姐若不信,大可剖出我的心瞧上一瞧。”

    话犹未了,脑门上挨了宋令枝一记敲打:“少看乱七八糟的话本。”

    公主不满捂着额头:“那是白芷姐姐给我的,让我学大周语用的,才不是乱七八糟。”

    一场秋雨拂过,苍苔参差。

    楼下。

    客栈前三三两两的商人驮着货物,他们刚下船,同客栈掌柜讨杯水喝。

    商人满嘴络腮,操..着浓浓的口音:“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我等平民惹得起,非富即贵。你知道那人身上穿的是锦袍是什么料子吗?那可是金羽丝,一尺难求。”

    商人喃喃自语,“瞧他身后跟着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许是京城来的闲散王爷,又或是京里哪位大人物,我瞧他们刚刚去的……好像是平海岛。”

    掌柜笑着道:“理他是谁,横竖与我们不相干,总不能是新帝南巡罢?”

    商人哈哈大笑:“那自然不是。”他悄声,“若是真的,我是不是也算面过圣了?不行不行,这事我定要同我家娘子好好吹嘘吹嘘!”

    雨丝摇曳,吹散了商人和掌柜的笑声。

    宋令枝顾着改耳坠的花样,自然无暇顾及楼下的闲聊。

    一树桂花吹落。

    ……

    海风咸湿。

    空中细雨婆娑,雨雾朦胧。

    一辆马车静静泊在长街旁,墨绿车帘卷起一角,岳栩压低声音。

    “主子,那香娘子确实在香料铺子,秋雁姑娘也在。”

    本该死在大火中,被一卷草席丢在乱葬岗的人,此刻却好端端出现在平海岛上。

    沈砚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指尖的沉香木珠轻轻拨动,他双眸轻阖:“……宋令枝呢?”

    岳栩一噎:“宋姑娘、宋姑娘貌似不在。”

    沈砚睁开眼睛,深黑瞳孔如深潭冰冷:“不在?”

    岳栩毕恭毕敬,垂手道:“是,属下细细查过了,岛上确实有姓宋的人家,去岁上岛,府上住的,也正是宋老夫人无疑。”

    只是现下,偌大的宋府只有宋老夫人一人,宋瀚远携妻子出海垂钓。

    “属下听闻、听闻宋姑娘同府上管事一同出海,如今已有半月有余。”

    府上管事,那定是魏子渊无疑了。

    “……同管事出海?”沈砚不疾不徐,一字一顿。

    骨节匀称的手指在膝上轻敲,发出细碎的声响。

    岳栩头埋得更低,直觉沈砚心情不悦。

    马车内案几上供着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青烟未尽,裹挟着秋雨淡淡的水汽。

    沈砚嗓音轻轻:“朕不在,她过得倒是肆意。“

    岳栩身影一僵,眼眸久久低垂。

    雨水自油纸伞滚落,长街人烟喧哗,不远处一妇人的笑声传来:“真是我们大周的姑娘,难不成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妇人手中的面团在案板上甩开,嗓门洪亮,穿过雨幕,几乎半条街都听见妇人的声音。

    “我和你们说,那弗洛安的二王子,可真真是命大,当年掉入海中,竟也能活下来,还让我们大周人捡了去。”

    妇人重重叹口气,“可惜那孩子福薄,好好的一个王子,竟也过得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十多年,如今才认祖归宗,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妇人理所当然,自觉言辞有理有据,“他在我们大周这么多年,喜欢上我们这的姑娘再正常不过,只是不知哪位姑娘,竟有这样的好福气,能被二王子看上。”

    妇人烙的煎饼远近闻名,如今铺子前排着长龙,好几个熟客伸长脖颈,揶揄道。

    “掌柜的,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会是你家姑娘罢?”()

    妇人笑弯了眼睛:“我家那位哪有这样的好福气,若真是有,我定是要摆满十日十夜的酒席,请大伙吃酒沾沾喜气!听说那姑娘貌美如花,仙子见了都自愧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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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堪比说书先生,惹得一众熟客笑声连连,不知不觉手中的烙饼已然煎好。

    天青色雨幕中,烙饼冒着滚烫热烟,香气四溢。

    熟客心满意足,拎着烙饼回家,勾肩搭背,一面走一面好奇哪家姑娘如此天姿国色,竟能入得了那位二王子的眼。

    窃窃私语伴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雨丝朦朦之中,沈砚忽的抬眸:“弗洛安的二王子……”

    弗洛安本是一个小国,若非先帝昏庸无能,如今弗洛安早被他们收复。

    岳栩拱手:“弗洛安王确实于前些日子找回失散多年的二王子,弗洛安王大喜,甚至还昭告天下,广迎八方来客,要为二王子设宴接风洗尘,认祖归宗。”

    岳栩拢眉,“听闻那位二王子还有意中人,怕是弗洛安王也想趁此机会,操办二王子的亲事。”

    此事微不足道,贺礼一事沈砚向来不上心,岳栩照着往年惯例,早早让内务府拟了贺礼送去。

    那贺礼,自然也包括二王子的大婚之礼。

    岳栩垂手侍立:“属下想着主子往日最不耐烦这事,故而自作主张,让内务府……”

    沈砚果真对贺礼一事不感兴趣,抬手捏着眉心:“你做得不错。”

    一个小小的弗洛安二王子,确实不值他放在心上。

    岳栩好奇道:“那宋姑娘,可要属下……”

    他有点摸不清沈砚是想守株待兔,还是想直接找上去。

    沈砚松开手,忽的抬眼,冷睨窗外。

    指骨漫不经心敲在膝上,他轻声。

    “宋家近日在做何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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