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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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安可是也派了使臣来?”

    白芷斟酌片刻,终轻声道:“奴婢先前听岳统领说,好像不光使臣,三公主也来了。”

    ……

    ……

    潮音阁细乐声喧,满宫上下金屑一地,鼎烧松柏宫香。

    一众宫人双手捧着十锦漆木攒盒,满头珠翠,在宴席上穿梭走动。

    沈砚今日在潮音阁设宴,宴请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臣。

    弗洛安三公主亦是随着使臣来的。

    一身杨妃色宝相花纹织金锦蝉翼纱广袖锦裙,三公主一手托着脸,百无聊赖同身侧的侍女讲话。

    “宋姐姐怎么还不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三公主小声絮叨,“宋姐姐不会不来罢?我就知道大周

    皇帝……”()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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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眼疾手快捂住三公主的双唇,左右张望,疯狂朝三公主使眼色,“你忘了王上先前是怎么说的?”

    红唇握在侍女手心,三公主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眼睫毛扑簌。

    她不以为然拂开侍女的手:“知道了知道了,我本就是为宋姐姐来的,定不会给父王招惹祸端。”

    言毕,忽闻潮音阁外宫人的通传声,是沈砚和宋令枝到了。

    为首的六个宫人手执焚着御香的销金提炉,身后是执着五明扇和华盖的太监。

    金黄步辇之上,沈砚一身明黄圆领长袍,长身玉立,眉目清冷。

    各国使臣早闻大周皇后乃仙人之姿,得沈砚独宠。如今一见,才知传言果真不假。

    石榴红牡丹花纹百蝶穿花宫裙曳地,宋令枝遍身绫罗,云堆珠髻。

    点染曲眉,绛唇映日。

    宋令枝梳着高高峨髻,满头缀着珠翠梳篦,鬓间挽着的石榴石镀金步摇轻晃。

    步履翩跹,宋令枝扶着沈砚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步踏上殿中央。

    皓月当空,云影横窗。

    君臣共乐。

    舞姬一身绸缎锦衣,身影轻盈,踩着琴声翩翩起舞。

    宋令枝坐在上首,垂眸往下眺望,目光在空中和三公主相碰瞬间,宋令枝唇角挽起。

    三公主喜笑颜开,同身后的侍女交头接耳:“我就知道宋姐姐不会忘了我的。”

    宋令枝身为皇后,自然不好随意离席。

    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黑漆描金案几上供着乌银洋錾自斟壶,手边设着十锦玛瑙杯。

    蓦地,案上的乌银洋錾自斟壶被沈砚执在手中,辛辣的剑南春滚落至玛瑙杯。

    宋令枝的目光瞬间从三公主脸上收回,冷脸从沈砚手中夺走玛瑙杯,又命宫人将案上的剑南春撤下。

    宫人左右为难,抬眸战战兢兢望着沈砚。

    台下细乐交错,无人留意到上首二人的动作。

    宋令枝半点也不肯退让:“都撤了。”

    宫人心惊胆战:“……陛、陛下?”

    沈砚眸光懒懒,蕴着浅淡笑意,烛光落在他一双墨色眸子之中,似映着皎皎明月。

    宫人躬身伏跪在地,静候沈砚的吩咐。

    沈砚淡声轻笑:“依皇后便是。”

    案上的剑南春当即被宫人撤下,只剩瓜果佳肴。

    宋令枝横眉立目:“孟老先生都说了你不能再吃酒的。”

    孟瑞虽早早出宫,可沈砚眉眼间笼着的孱弱病态却始终都在。

    每每宋令枝问起,沈砚都以“无碍“二字搪塞过去。

    宋令枝无奈,只能日日盯着沈砚吃药。

    素手纤纤被沈砚握住,宋令枝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拿眼珠子瞪人。

    “下回你若是再敢吃酒,我就……”

    沈砚轻而缓抬眸

    ()    ,目光无声落在宋令枝脸上,似是带着笑。()

    “宋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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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令枝别过眼睛,避开沈砚的目光。

    喊她也无用。

    不能吃酒是孟瑞叮嘱的,她不过是……

    “日后不会了。”

    极轻极轻的一声落下,宋令枝怔然转过脑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砚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眼睛飞快眨动,宋令枝百思不得其解:“你……”

    一语未落,倏然闻得下首一记熟悉的女声传来,弗洛安三公主一身锦衣华服,言笑晏晏站在殿中央。

    她想为宋令枝献舞。

    三公主目光挑衅,故意隐去沈砚二字。

    跟随而来的使臣汗流浃背,忙忙上前行礼告罪:“三公主的意思是,她想为陛下和皇后娘娘献舞一曲。公主殿下不通大周语,还望陛下见谅。”

    使臣颤巍巍跪在地上。

    三公主气急,双颊泛起羞赧红晕,可也不敢当众拂使臣的脸。

    只气呼呼将脸蛋别到一边。

    沈砚声音淡淡,听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三公主有心了。”

    礼乐奏起,三公主一身轻薄蝉翼纱,臂间挽着宝石珠钏,纤细白净的脚腕系着银铃。

    舞姿曼妙,手中的白纱如仙女锦裙,时而翻涌,时而翩跹。

    鼓声阵阵,一如大漠冬日,荒凉孤寂。

    三公主踩着鼓声,她本就生得极美,一颦一笑夺人心魄。

    殿中芬香四溢,案几上的鎏金珐琅香炉燃着松柏之香。

    青烟未烬。

    案后有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这弗洛安,不会是想送公主和亲罢?”

    “不会罢?不是说弗洛安王极疼爱三公主,他会舍得公主远嫁?”

    “陛下如今正年轻,且宫中只有皇后一人,弗洛安王有此心思也不足为奇。”

    “要我说,三公主美则美矣,可比起皇后,还是……”说话的人摇摇头,仰头又灌下一杯热酒。

    “只是这三公主怎么一直盯着皇后看,她是在……挑衅吗?”

    鼓声盖住了众人的议论纷纷,三公主听不得旁人说什么,又或者,她也不在乎。

    脚下舞步轻悬,面纱轻掩,只露出一双盈盈的绿眼睛,似夜空繁星明朗。

    宋令枝一时看出了神,双目怔怔,连沈砚唤了自己两声也不知。

    沈砚一手轻轻敲着案几,面色自若:“……在想什么?”

    殿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令枝一张脸落在烛影中,一双眼睛笑成弓月。

    她脱口而出。

    “三公主的眼睛真是好看。”

    沈砚淡眸抬眸,笑意不达眼底,他缓声:“……是吗?”

    若他没记错,三公主同魏子渊乃是龙凤胎,只是魏子渊的眼睛是琥珀色罢了。

    手中的蟹剪咔嚓一声响,瞬间,蟹

    ()    钳西安成两截,蟹肉完整滑落在缠丝玛瑙白盘中。

    沈砚一双手极巧,蟹肉完完整整从壳中剥落。蟹肉裹挟着花雕酒,酒香四溢,浅尝一口,又半点酒意也无。

    宋令枝眼睛一亮,又吃下第二口。

    满满当当的两只醉蟹,竟都落在宋令枝口中。

    她眼前晃过片刻的恍惚,只觉眼前好似灯影重重,瞧不真切。

    沈砚拿绿豆蒸的菊花水净过手,气定神闲命白芷扶宋令枝回明枝宫更衣。

    宋令枝酒量浅,浑浑噩噩被人搀扶着起身,听话坐上步辇,不知今夕何夕。

    一曲毕,三公主更衣毕,再抬头,上首的沈砚和宋令枝早不见身影。

    寻人问了问,只知宋令枝不胜酒力,沈砚陪着回去。

    三公主双眉紧皱,双手捏拳,暗暗在心底骂沈砚,定是他偷偷灌醉了宋令枝,不让宋令枝看自己跳舞。

    果真小气。

    她先前送来的贺礼,本都是给宋令枝备的,怕是都被沈砚扣下了。

    明枝宫内。

    白芷同秋雁亲自伺候着宋令枝吃下解酒汤。

    宋令枝迷迷糊糊倚在贵妃榻上,身后枕着青缎提花靠背。

    一双杏眸醉眼朦胧,她一手撑着脑袋,抬眸张望寝殿。

    只觉烛光实在灼目。

    秋雁忍俊不禁,连连摇头:“只是醉蟹罢了,娘娘竟也能吃醉。”

    她笑笑,“怪道陛下不让娘娘吃酒。”

    缂丝屏风后转过一道颀长身影,明黄衣角落在烛光之中。

    秋雁登时敛去唇角的笑意,福身请安:“奴婢见过陛下。”

    沈砚眼中冷漠:“都退下。”

    寝殿空荡安静,槅扇木门隔绝了园中满地的银辉。

    沈砚一步步走近贵妃榻,垂首望着榻上醉熏熏的宋令枝。

    双颊似染上胭脂,绯红灼热。

    鬓间的石榴石镀金步摇取下,霎时,三千青丝滑落,如弱柳轻拂过沈砚的手臂。

    宋令枝醉眼氤氲,半张脸枕在沈砚掌心。

    只听他低声道:“三公主……好看么?”

    沈砚指尖沁凉,稍稍褪去宋令枝脸上的红晕。

    她醉熏熏点点头:“好、好看。”

    沈砚眸色渐沉。

    眼前烛光摇曳,晃动的光影似三公主先前跃动的衣袂。

    宋令枝眼中模糊不清,连话都说不利索。

    “三公主的舞,舞也好看。”

    半张脸贴在沈砚掌心,宋令枝又往里挪动两三分。

    她轻声呢喃,声音细碎,断断续续。

    “沈砚,你会、你会跳舞吗?”

    指骨分明的手指轻抚过宋令枝的眼角,沈砚唇角勾起几分耐人寻味的笑。

    “……你想看?”

    若是往日,宋令枝定能品出沈砚这话的异样,无奈她此刻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哪还有甄别之力。

    宋令枝怔怔点头,双目茫然无助:“……可以吗?”

    沈砚哑然一笑:“枝枝想看的话,自然可以。“

    他手指修长,轻柔抚过宋令枝满头乌发,又将碎发别至耳后。

    宋令枝自沈砚掌中仰起脸,一双眼睛湿漉漉,尚且还不知自己已经落在龙潭虎崖。

    宋令枝低声嘟哝:“那你,会什么舞?”

    一双柳叶眉蹙起,宋令枝努力回想,好像并未见过沈砚跳舞。

    “三公主那种,你会吗?”

    沈砚唇角的笑意渐去,望着宋令枝的双眸冷冽淡然。

    “不会。”

    宋令枝不满:“那你会什么?”

    榻上的帐幔松下,烛光悄无声息,寝殿无声。

    沈砚垂首低眉,薄唇落在宋令枝耳边,轻落下二字。

    “……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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