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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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现代篇番外(八)

    日光悄无声息停留在窗边。

    眼角上还有水珠未干,宋令枝捏着纸巾,对着镜子一点点擦干脸上的水珠。

    转身侧目,沈砚身影颀长,少年目光低垂,浅色光影落在他脚边,似古堡中长眠不醒的油画。

    明明窗外还是艳阳天,宋令枝莫名觉得身子打颤。

    好像有点冷了。

    从刚才开始,沈砚就不曾说过话,少年懒散依靠在墙上,松垮校服套在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宋令枝的视线,沈砚无声抬眸,轻飘飘朝她看了过来。

    宋令枝别过视线,莫名觉得沈砚此刻心情不佳。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比老天爷还难以捉摸,阴晴不定的?

    沈砚:“……好了?”

    宋令枝讷讷点头,恰好门外传来宋瀚远的催促:“枝枝,好了没?”

    宋瀚远握着一沓检查报告,上上下下打量宋令枝好几眼:“检查没什么问题,还有三项结果明天才出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除了疼还有别的症状吗?”

    宋令枝如实摇摇头。

    宋瀚远松口气:“那先让司机送你们回家,爸爸还得回公司一趟。学校那边爸爸替你请好假了,这两天先在家里好好休息。”

    班长是请假过来的,自然是早早回去上课。

    宋令枝回头望向沈砚:“你如果想回去上课的话,我可以先让司机……”

    沈砚:“不用。”

    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碍,宋令枝心情放松的同时,又开始回想刚刚惊恐的一幕。

    医院的电梯人满为患,宋令枝改向楼梯间走去,一节一节往下蹦。

    “在操场打球的是篮球队的吗?这个点也就他们在了。”

    宋令枝本来是跟着班长一起去帮忙搬教材的,不想中途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她抿唇,一双柳叶眉紧皱,忽而又舒展,转头望向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少年。

    宋令枝一脚踩上台阶上的日光,杏眸盈盈:“沈砚,你当时怎么会在操场?”

    一双狐狸眼笑得狡黠,逆着光,宋令枝眉眼间跃动着雀跃。

    沈砚面不改色:“班长找的。”

    宋令枝撇撇嘴,不信。

    她甩手,如往日一般随意转身:“你别忽悠我,当时班长找的明明是……”

    眼前一阵眩晕,宋令枝差点脚下踩空,整个人往前跌去。

    沈砚眼疾手快拽住宋令枝的胳膊,少年面色如霜,一字一顿:“宋令枝。”

    他咬牙,“你是想去骨科报道吗?”

    惊魂未定,宋令枝气息急促,只觉一颗心跳动得厉害,似乎要跳出胸腔。

    日光上移,恰好落在自己纤细白净的手腕处。再往上,是沈砚骨节分明的手指。

    灼热的体温透过校服传遍全身,如烈焰焦灼。

    宋令枝讪讪:“我刚刚是头晕……”

    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没有松开的迹象,沈砚垂眸沉声:“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宋令枝摇头:“可能是走太快了,现在没事了。”

    沈砚仍是望着她,半信半疑。

    宋令枝挽唇:“没事的,就只是晃了一下,你不用这样严肃。”

    虽然不用回学校上课,可这趟医院来得匆忙,两人的书包都在学校。

    车子停在校门口的路边,只有沈砚一人下了车。宋令枝坐在后座,膝上铺着刚从医院取回的报告。

    虚惊一场,可班上的同学听说,还是偷偷趁着课间时间向宋令枝发来慰问。

    宋令枝对着检查单拍照,无意抬头,倏然,两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她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宋令枝飞快翻出沈砚的聊天框:【书包拿好了吗?】

    沈砚:【拿了,在行政楼了。】

    行政楼离校门口不过五分钟的脚程,宋令枝一惊:【你先别出来!】

    沈砚:【?】

    宋令枝:【之前搬教材,班长答应请我吃二食堂的炒酸奶。】

    沈砚:【?】

    宋令枝:【今天如果见不到炒酸奶的话,我的一些美好品德,比如说勤奋努力好学就会消失。】

    宋令枝:【[流泪猫猫头.gif]】

    宋令枝:【人呢?】

    ……

    斑马线旁,信号灯由红转绿,一声急促的声音过后,一妇人护着一个少年,满脸堆笑,眼角都笑出褶子。

    “小昭,你慢点走。妈刚才就不该让你挤什么破公车,你弟现在发达了。妈和你说,等到了他学校,你就让他把他那手机给你。”

    妇人往地上轻啜一口,“这死孩子,自己有钱了也不知道给家里寄点,就想着自己快活。我就知道他靠不住,还好我找村长要了他们学校的地址。”

    一中近在咫尺,教学楼干净齐整,处处透着精致和高不可攀。

    沈母嘴角咧开,低声嘀咕两三句,都是在骂沈砚不孝。

    余光瞥见身边的沈昭,沈母脸上又露出怜悯惋惜的表情。

    “这么好的学校偏宜那小子了,妈当初就该狠狠心,不该答应让他来。若是你来南城,肯定不比沈砚差。”

    沈昭垂着眼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狠戾,他轻咳两声,温声宽慰:“妈,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弟弟不见我们……”

    沈母大声嚷嚷:“他敢不见我?我是他妈!他要是敢不见我,我就在这学校门口坐着,我不信他一辈子不出校门。”

    沈母不以为然,“反正今天这事你别管,他要是敢真不见我们,我就让他的同学好好瞧着……”

    校门前的轿车忽然走下一人。

    沈母定睛细看,一双眼睛飞快亮起精光:“宋、宋小姐,好巧。我们家沈砚是不是也在这里读书……”

    宋

    令枝面色阴沉,刚刚在车上匆忙,她只来得及给自己的手腕裹上一层厚厚的纱布。

    宋令枝一瘸一拐下了车,扬手将自己医院的检查报告甩在沈母脚边。

    白色的报告单犹如天女散花,沈母大惊失色,怔愣在原地。

    先前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忐忑不安站在原地。

    到底不敢得罪宋令枝,沈母讪讪僵在原地:“宋、宋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还有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宋令枝扬高下巴:“你是来给沈砚送钱的?”

    沈母错愕:“……什么送钱?沈砚、沈砚怎么了?”

    她千里迢迢来南城,可是想找沈砚要钱的。

    宋令枝唇角勾起几分讥诮:“沈砚今天打篮球打伤了我的脑袋,医生说是脑震荡。还有我的手……”

    手臂上裹着厚重的纱布,宋令枝连抬手都困难。

    偏偏这会子天热,离开车上的冷气,宋令枝感觉自己都站不稳。

    虚弱模样落在沈母眼中,更添几分心惊。

    她不大认字,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报告单,递给一旁的沈昭。

    沈母还是难以相信:“沈砚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这应该是误会。宋小姐,你大人有大量……”

    宋令枝冷着脸:“是不是误会你不会自己看?”

    检查报告是今天的日期,上面也写着病因。沈昭飞快翻看,瞥见最后的缴费明细,沈昭一颗心沉到谷底。

    他悄悄拽了拽沈母,压低声音:“妈,真的是篮球砸的,还有医药费……”

    他低声说了个数字。

    宋令枝去的是私立医院,宋瀚远害怕女儿有后遗症,该查的不该查的都让医生查了一遍,医药费自然可观。

    沈母眼睛瞪圆。

    她踉跄着往后退开两三步,待宋令枝也不像之前那般热忱。

    沈母忽然心生后悔,自己今天就不该来南城。还有沈砚那灾星,果然只会给自己惹祸。

    沈母暗暗在心底咒骂沈砚。

    宋令枝满脸愠怒,她轻哂:“我还以为他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没想到你们还提前到了。正好,我还有检查报告没出……”

    沈母吓一跳:“还要做检查?”

    她刚刚悄悄让沈昭看过了,手上厚厚的一沓,都是宋令枝今天做的检查。

    宋令枝面露轻蔑:“医药费沈砚逃不了,你是他妈,替他交钱不为过吧?”

    沈母惊恐,连声求饶:“宋小姐,我家里你是知道的呀,这么多钱,我就是去借也借不到的。”

    她还想着攒钱给沈昭用呢。

    宋令枝不屑:“你没钱和我有什么关系?沈砚砸的我,你又是他妈……”

    沈母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早和那死小子断绝关系了,宋小姐,沈砚拿球砸的你,你就该找他要钱去!别找我,我可没钱!”

    深怕宋令枝真的找上自己,沈母一把将怀里的检查报告塞到宋令

    枝手上,飞快拉着沈昭往公车站跑去。

    宋令枝目瞪口呆,佯装愤怒,转身让司机追上去。

    沈母跑得更快了。

    司机坐在车里,眼瞅着沈母没了踪影,才笑出声,蓦地又对沈砚心生怜悯:“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样的妈。孩子出门在外,我们做爸妈的,只会担心孩子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谁会莫名其妙来学校闹事,这和无赖有什么区别?”

    司机连连摇头。

    宋令枝不以为然:“他妈就是那样。“

    她低头翻看微信,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她之前发出去的“人呢”。

    算算时间,沈砚现在应该从二食堂出来了。

    宋令枝垂眸编辑消息。

    倏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令枝还以为是沈砚回来,笑着转身:“我的炒酸奶……”

    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同学你好,我是欣星娱乐的总经理,请问你有兴趣进娱乐圈演戏吗?我刚刚看你的演技挺好的。”

    宋令枝:“……”

    男人彬彬有礼:“这是我的名片,你放心,我不是骗子,我们公司……”

    “我知道。”宋令枝淡淡,“我知道,欣星娱乐的老总,是我的二叔。”

    ……

    宋家别墅内。

    宋令枝坐在沙发上,柳妈知道她受伤后,吓了一跳,又是找人寻偏方,又是为宋令枝熬补汤。

    “这是我特地让人送来的老母鸡,自家养的,保证没添加那些乱七八糟的饲料。”

    鸡汤热气腾腾,现在还冒着滚烫热气。

    宋令枝面露无奈,她手边还放着一沓检查报告:“柳妈,医生都说我没事了。我还做了ct……”

    话音未落,立刻遭到柳妈一记白眼。

    “都做ct了还说没事?那东西我可听说了,辐射可重了。这两天你好好在家里休息,别到处乱跑了。这都快中考了,要是撞坏了怎么办?”

    柳妈忧心忡忡,愁容满面。

    宋令枝笑着宽慰:“没那么严重,再说,我又不是非要读书不可。我今天在校门口还遇见星探了呢,他说我有演戏的天赋,骨相也好。”

    宋瀚远刚从院子打完电话,回来就听见宋令枝对柳妈的吹嘘,笑着打断女儿。

    “问过你二叔了,那人确实是公司的总经理。”

    宋令枝眼前一亮,随手从茶几上拿起葡萄往嘴里丢:“他说我什么了?”

    宋瀚远没好气:“还能说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做明星不成?”

    宋令枝单手捧着脸凑近宋瀚远。

    小姑娘生得明眸皓齿,刚出生那会就是全病房最好看的小孩。从小到大,谁见了宋令枝,都要夸一声美人胚子。

    宋令枝大言不惭:“我这么好看,做明星有什么不可以的?还不用整容。”

    宋瀚远笑得温和:“你要是真想去,也不是不可以,爸

    爸和你二叔说一声就成。不过艺考这条路没那么容易走,你如果真想好了……”

    楼梯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宋母拢着披肩,女人一头卷发轻披在肩上,香云纱勾勒出窈窕身影。

    一双蛾眉轻拢,宋母轻飘飘朝宋令枝瞥去一眼,不带任何的情绪。

    “就你还想演戏?”

    宋令枝脸上的笑意尽散,一双黑眸沉沉:“我不行么?”

    宋母目不斜视,端庄在沙发上坐下。岁月的蹉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

    迹,反而添了几分余韵。

    她声音慢悠悠,如春风拂柳,不疾不徐。

    “六岁那年你闹着说要学钢琴,结果只学了一周,又改口说想学书法了。结果坚持不到一个月,你就偷偷从书法班溜走。”

    宋令枝脸红耳赤:“那是小时候的事,我现在都长大了。”

    宋母懒得多看她一眼,面不改色:“小学五年级你说想学吉他,后来呢?”

    那吉他是宋瀚远花高价买来的,现在却在杂物间吃灰。

    宋令枝别过脸,耳尖滚烫。

    宋瀚远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有话好好说,别生气。枝枝也只是说着玩……”

    宋令枝猛地转过脑袋:“我没闹着玩,我想试试。”

    宋瀚远一噎,而后又点点头:“你想艺考也没事,想去就去,我们家又不缺赚钱的……”

    “宋瀚远。”

    宋母勃然大怒,如果不是多年的教养压在心间,恐怕手中的茶杯就要砸向地上。

    “她没长脑子你也没长是吗?”

    宋母声音拔高,隐约有破音的迹象,“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能坚持做完一件事?你现在还纵着她?本来学习就不好,要是因为演戏耽误念书……”

    宋母鼻尖发出一声冷哼,“我可不想要一个连大学也读不上的女儿。”

    宋令枝头都不抬:“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妈。”

    宋母气恼:“你……”

    宋令枝反唇相讥:“我什么我?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你是赞成的?”

    脑袋被篮球砸伤,就连班上不熟悉的同学也发来慰问,柳妈更是不用说。从宋令枝进门开始,嘘寒问暖不断。

    可是母亲……

    从懂事开始,她从宋母身上得到的,除了嘲讽还是嘲讽。

    她还记得自己有一回考试拿了年级第三,兴冲冲跑回家,结果得到的只是母亲淡淡的一声:“你婶婶家的孩子是年级第一。下回见面,你好好和人请教教。”

    宋母皱眉,“我和你爸都不差,怎么到了你这里……”

    宋母欲言又止。

    一次、两次、三次。

    宋令枝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对母亲彻底失望,也不记得自己何时不再追求成绩的好坏。反正在宋母眼中,她永远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

    嘲讽和数落浇灌出宋令枝骄矜任性的性子,这些年若不是宋瀚远

    看着,她和母亲的关系肯定比现在还恶劣。

    宋瀚远轻声宽慰宋令枝,还没将人哄好,转而又听妻子冷笑一声。

    “你要是真有能耐,也不会到现在也一事无成。艺考的事你想都别想,反正你也演不好,我告诉你……()”

    宋令枝本来对艺考没什么感觉,可有可无,此刻却存了一口气,和母亲赌气。

    她仰着脖子趾高气扬:“我就是想演戏,你能怎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月明星稀,皓月当空。

    沉默和窒息笼罩在别墅上空。

    后脑勺还疼着,宋令枝不得已,只能趴在床上。

    陌生的睡姿加剧了失眠的症状,宋令枝又不敢来回翻身,只能百无聊赖拽着枕头的一角。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全埋在枕头里面。

    少顷,宋令枝又扬起脑袋,双目空洞盯着自己的床头柜。

    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大抵是夜里安静,无端放大了五官,宋令枝只觉白天不疼的后脑勺,此刻又隐隐泛着疼。

    无奈之下,宋令枝只能趿拉着鞋子下床。

    房门推开,过道空无一人,只有白色月光倾泻。沿着楼梯往下走,一楼客厅悄然无声。

    怕柳妈起夜发现自己,宋令枝干脆往院子走去。

    厚重的花梨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一地的月光。

    院子旁边建有一架小小的白色秋千,是宋令枝小的时候,宋瀚远让人建的。

    当时宋令枝还小,连上秋千都不能,只能任由父亲抱着上去。

    以前对自己宛若庞然大物的秋千,此刻却轻而易举坐上。

    秋千摇摇晃晃,荡起一地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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