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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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恨不得小皇孙日日都来,大家的日子也都会好过一些。

    嘉靖现在精力不济,绝大多数奏折都让司礼监来批,自己一天也就看个两二本。

    他看着朱翊钧,招招手唤他来到身旁,随手递了本奏折给他:“来,你来替朕批。”

    朱翊钧渣渣大眼睛:“可是我不会呀。”

    “你念,念完了,朕告诉你怎么批。”

    这个活儿新鲜,朱翊钧爱干。他翻开奏章,念了起来。黄锦将蘸了朱红色墨汁的毛笔递给他,嘉靖动动

    手指(),告诉他在什么地方写什么。

    他虽然年纪小?()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那一手台阁体写得倒是有模有样,端正中有透露着一点俏皮。

    奏章送去内阁,大臣们还奇怪呢,没听说司礼监来了新的秉笔太监,看这字迹,年纪应该不大。

    嘉靖又拿了个折子递给朱翊钧:“最后一封,剩下的让司礼监去批。”

    朱翊钧接过折子,拿在手里颠了颠,比其它的都要更厚更沉一些,他翻开就开始念:“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一听这个开头,黄锦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前些日子没想明白的事情,现在终于想通了。

    他想上前阻止朱翊钧,让他别往下念了,可刚一动作,嘉靖就瞪了他一眼。

    朱翊钧愣了一下,嘉靖沉声道:“接着念。”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

    朱翊钧念到这里,眼睛却已经看到了后面,于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需要黄锦阻止他,他自己也不想念下去了。

    嘉靖坐在那里纹丝未动,悬在扶手外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念!”

    朱翊钧合上奏折:“我不想念了。”

    嘉靖稍微提高了音量:“朕让你往下念。”

    朱翊钧退后一步,拿奏折的手背到身后:“不要!”

    “你为什么不念?”

    朱翊钧咬着下唇,也很坚持:“你听了会生气。”

    “朕现在就很生气!”

    嘉靖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你不念,朕自己看!”

    他气势汹汹的站起来,屋里屋外,太监齐刷刷跪了一地。

    朱翊钧还想跑,被嘉靖一把逮住,抽出他手里的奏章,打开来,洋洋洒洒一大篇,足有好几千字。

    他找到刚才朱翊钧念了一半的地方继续往下看:“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一十余年不视朝,纲纪驰矣。数行推广事例,名爵滥矣。一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

    “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这,而未甚也。”

    “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县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看到这里,嘉靖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身子一晃,向后倒去。

    黄锦和朱翊钧赶紧扶着他坐在椅子上,他拿着那封奏章,眼睛血红,目眦欲裂,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怒不可遏,近乎癫狂。

    朱翊钧记得,上次看到皇爷爷这个状态,还是在大玄都殿。那时候他是因为误服丹药,而现在是被这封奏疏气得七窍生烟。

    ()    总的来说,这位户部主事只干了一件是——指着嘉靖的鼻子,把他骂了一顿。说他一意修玄,望向长生不老,搜刮民脂民膏,大兴土木;一十年不上朝,不理国事,超纲混乱,笃信“一龙不见”,不顾父子之情,享乐西苑不去后宫,没有夫妻之情……最后一句最狠,说嘉靖的年号是“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嘉靖性情乖张,多忌多疑,几十年来,大臣们都是哄着他顺毛摸,严嵩更是唯命是从,即便是徐阶,不同意他烧钱搞个人爱好,也是委婉的好言相劝,不会跟他对着干。

    这个海瑞倒好,一上来就骂得这么狠,这么难听,非但不给皇帝留面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关键他说的都是事实,皇帝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嘉靖摔了奏章,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去,把这个海瑞给朕抓起来,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这一声咆哮,真真是如龙吟一般,朱翊钧感觉整个大殿都在颤抖,耳膜被震得嗡嗡的响,周围的太监全都以首叩地,吓得不住哆嗦。

    吼完这一嗓子,嘉靖仿佛脱力一般,瘫坐在龙椅上。黄锦扶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他想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嘴,喉间发出咕咕的痰鸣音,口舌僵直,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

    朱翊钧冲着太监喊:“跪着做什么,快去宣太医,快点!”

    一屋子太监这次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冲出大殿。

    嘉靖缓了一会儿,终于能说话了,冲着黄锦又是一声怒喝:“快去!别让他跑了!”

    黄锦跪在地上,哐哐给他磕头:“主子万岁爷!陛下!龙体要紧,那个海瑞,他跑不了。”

    嘉靖怒瞪着他:“你怎么知道他跑不了?”

    “他……”黄锦如实以告,“奴婢掌管着东厂,京城大小官员,每日动向都有记录。这个海瑞,前两日就把家眷送出了城,昨日又买了一口棺材。奴婢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寓意何为,今日看了这份奏疏才想到,他这是——死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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