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2)
那夜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似梦似真的拥抱,他身上热烘烘的,带着马匹和干草的男人气味,不是梦,是他。他竟然千里迢迢,真的过来看她了。
喉咙哽着,眼睛热着。傅云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无尽的怅惘哀伤和思念里又生出浓烈的感激,他们到了这个地步,她如此辜负他,他竟然还肯来看她。他从不曾丢下她不管,一直都是炽烈、真挚地待她。
“绥绥,”听见谢旃低低的问,“那夜,你见到他了?”
傅云晚抬眼,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晦涩不明的神情。但这样也让她生出感激,她是这样愚钝,连桓宣来了都不知道,而他终是还肯来告诉她,没让桓宣这千里迢迢的一趟永远埋藏着不为人知。哽咽着摇头:“没。”
她是多么盼望能够见他一面啊,假如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早些醒来,不,她根本就不会睡,她会一直等着他来。
“那么。”谢旃顿了顿。那么第二天,她为什么那样古怪。也许虽不曾见到,也会有所感应吧,就像她的一举一动,她心里的欢喜忧愁,他也莫名会有感觉一样。情之所钟,大抵如此。可她的情之所钟,从此再不会是他了。“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到邺京找弃奴去了。”
昨天得到消息后他立刻派人赶往邺京寻找桓宣,段祥也一道去了,有他这个了解桓宣习惯的人跟着,也许这两天就能找到。
傅云晚怔了下:“他在邺京?”
“应当是,有人看见了他,”谢旃道,“也许代国最近会有变动。”
让她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脱口说道:“他有危险吗?”
谢旃低眼看她,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假如从前是清浅的溪水,此时已变成幽深的潭,藏了许多连他也猜不透的晦涩情绪。“眼下情况不明,但以我猜测,他在那边应当有所安排。”
代国几股势力已经斗了多时,桓宣突然出现在邺京,应当是这场乱局快要有结果了,也许这个结果就是桓宣一手推动:“你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傅云晚悬着一颗心,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想清楚时侍从来了:“郎君,陛下急召。”
谢旃起身:“绥绥,我先走了。”
凭着本能起身相送,他仿佛在说什么,恍惚中一个字都没听见,满脑子都是桓宣。他来了,那夜竟然真的他。那握手,那拥抱,那些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哀愁,都是因为他。谢旃已经让人去寻他,可寻到了他,又要如何?心里突然一惊,寻到了他,又要如何?心里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抬头时,谢旃已经坐进车中,向她挥手告别。
傅云晚恍惚着挥了挥手,以往总是目送他离开,此时也都忘了,转身便往门里走。
谢旃怔了怔,平时她总会在门内目送,直到他走远了才会回去,今天竟立刻就走了。心里空落落的,然而这样的情形原是已经想好了的,他让人去寻桓宣,原本就
是带了他的亲笔信,向桓宣解释这些天的一切,告诉桓宣她的抉择。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又何必伤怀。将那些缠绵的情绪都收起来,低声问侍卫:“宫里可是有什么动静?”
“陛下想解除太子的禁足令。”侍从回禀道,“庾太傅力谏未果,是以召集诸公一道商议。”
果然。谢旃沉默着,景元和是仁主,但仁,有时候难免就意味着心慈手软。此事已经拖了太久,须得尽快有个结果了。
傅云晚直到走回房里,才意识到方才的事态,然而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只将那夜的情形翻来覆去,又想过无数遍。
他来找她了,他没有忘记她,甚至,他是不是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意?
有什么热热的渴望从心底生出,让呼吸凝固着,心跳加快着。他来找她了。从前她总以为他已经忘记她了,绝望中什么都不敢再奢求,可如今他过来找她了,他没有忘掉她,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做点什么?
心跳突然快到了极点,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他还在邺京吗?他并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假如见上一面,假如她亲口告诉他,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邺京城外。
凌越催马从后面追上来:“大将军,江东来的消息,关于傅娘子的。”
见他浓黑的眉毛一下子压紧了:“以后不必再报。”
“是。”凌越答应着,眼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手里的密报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以后不必再报,那么眼下这个呢,看,还是不看?
却突然见他伸手向后:“拿来。”
凌越心里一宽,连忙赶过去双手呈上,以为他要拆开,却见他只是往怀里一塞,催着马飞快地又走了。
这让凌越再吃不准该当如何了。既然说以后不必再报,那就该吩咐下去停止傅云晚那边的监探,然而他们这些心腹谁不知道桓宣对傅云晚至今难忘?万一停下来出了什么事,那就再难挽回。不如继续哨探着,不再报上去就是了。
***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傅云晚都忙着在默写南史,三餐都是急匆匆吃了几口了事,似有什么无比急迫的情绪催着推着,让她只想快点,更快点,将手头的事情办完。
又一页纸写满,放去边上等着晾干墨迹,手腕发着酸,头脑发着涩,傅云晚起身走到窗前,傍晚最后一抹夕阳将金红的影子拖在窗棂上,那个念头几乎是一下子,跳了出来。
她该去寻他的。
是的,她该去寻他。从来都是他推着她逼着她,从来都是他用一腔赤诚将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一点点推近,推得更近一点。他是那样百折不回,拿世上最热烈的心待她,可再热的心消磨得久了,总也会冷。她从来都是羞耻退缩,他推一步,她动一下,可这一次,该她来推一次了。
该她来了。睫毛上湿着,水汽让视线都变得模糊,该她去寻他,该她将他们拉远的距离推近,该她去暖热他的心。她再不会让他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
。
一念及此,再也坐不住,飞快地跑去卧房,飞快地将冬天的厚衣服都挑出去,只留轻便好带的春装,装到一半时突然想起母亲的手稿,小跑着又去书房架子上搬下来,正忙着往书箱里装,又想起路程数千里,干粮也要多备些,忙忙地叫过侍婢想要吩咐,又突然停住。
她是昏了头了,便是走,也不能这么毫无准备地走,如今代国内乱,冀州一带桓宣又在用兵,她得弄清楚路况,确保路上安全,否则只会给他添乱。摆摆手命侍婢退下,千万个年头嘈杂着,最后都变成那一个念头,她要去找桓宣了,这一次,换她来留他。
傍晚时分,桓宣在魏郡城外落脚。
昨夜一番争斗,元辂与元戎、贺兰祖乙同归于尽,如今他手里捏着大皇子这个元辂亲自指定的储君,就是起兵讨逆最好的借口。名正言顺,接下来的仗也能好打许多。
各处查看一遍,待坐下时,不知第几次摸出怀里那封情报。
破了一点,是他白天拆开时太着急,不小心撕破的。那时候他没看,想也知道没什么可看的,无非是说他们要成亲。那夜孔明灯底下他们含情脉脉地对望,傻子也知道是好事将近。
将纸条摸了又摸,揉了又揉,揉得纸都起了皱,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
很短,一行墨字跳跃着闯进眼中:傅娘子只身搬去莫愁湖别业。
这一刹那完全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沉默着又看一遍,直到第三遍、第四遍,心里一丝一缕,泛起酸胀,泛起惊疑。
她竟然从谢家搬出来了,不曾跟谢旃一起,甚至她这么长久以来从不曾只身住过。为什么?难道他们不准备成亲?
这念头一旦生出来,简直是见风就长,怎么都压不住。若是准备成亲,怎么也不会有这种明显撇清的举动,更何况以谢旃的性子,若是准备成亲,又怎么可能让她离开,不在他的羽翼之下?除非。
除非他们,根本不准备成亲。她不要嫁谢旃。
心跳一下子快到极点,几乎要跳出腔子。无数念头拥挤着划过,一个也抓不住看不清,到最后又都变成一个念头:他必须弄清楚。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霍地站起身:“贺晨!”
贺晨应声而至,桓宣深吸一口气:“你带大皇子回范阳。”
看见他眼中的疑惑,来不及解释又喊了一声:“凌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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