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安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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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庆宫前殿摆了巨大的香案,程婉蕴带着额林珠、弘暄随着太子爷恭恭敬敬进献三牲后,周围响起了乐师弹奏三弦、琵琶和拍板的奏乐声,太子爷又领着她和几个孩子上前献酒,共要献三次。

    萨满身着腰系一十四条彩绸腰带和九面铜镜的发裙与缀满360颗贝壳的神衣,头戴着装饰着鹰翎的鹿角帽,胸前还挂着一圈狰狞的狼牙兽骨,手里抓着兽皮鼓,每当程婉蕴他们献完酒,他们就会吟唱着鄂啰罗上前跳舞祝祷,舞蹈动作都是学习野兽、雄鹰捕猎、生活的习性。

    在满人的心里,萨满能沟通神鬼人,能驱邪祛病。

    胤礽拜得很虔诚。

    跳大神的仪式最后,萨满会赤足对着神案长拜请神,然后突然窜起!

    程婉蕴头一回那么近距离看萨满祭祀,被吓了一跳,随后就觉着很震撼。他把鼓抱在胸前,急速地甩动腰间的铃铛,后又将手鼓换成了柳枝,好似手握长枪一般,不停地翻转挑起枪花,将柳枝上的露水均匀地撒在即将种痘的程婉蕴和几个孩子身上,然后围着他们情绪亢奋地边歌边舞,其他萨满越发急促地敲击着手鼓,那歌舞着的萨满便仿佛踏碎鼓点一般跳动着,随后直接赤脚跳上一旁铺着碎炭火的地上!

    殷红的炭火在他足下腾起烟云,他似乎真的被神附体了一般,觉察不出痛觉,不断呼喊着咒语,又激烈、又神奇、又粗矿豪放,程婉蕴看得入迷了。

    抛开迷信之说,他们只是虔诚地信奉心中的信仰,由此而激发出来的力量,展现在她眼前,她能体会到那种动人心魄的感觉。

    民俗真的很美。

    祭祀结束后,程婉蕴和几个孩子就要进痘房了。

    痘房统一设置在宫门附近的下风口,由太监居住的廊房改建的,不算特别狭小,里头是简单的内外间,桌案床铺一应俱全,倒有几份民宿的感觉。

    在程婉蕴和孩子们种痘之前,她身边的青杏、碧桃、添金、添银以及其他粗使宫女太监也都被太子爷下令轮流去种过痘了。他们就都是挪出宫外的种痘局去种的,不过也出去大多十天半个月也就回来了。

    碧桃还给她看过手臂上的痘痕,告诉她如何点浆、如何症状,只烧了三天,脖子肿了两天(大概是淋巴结肿大),但全身上下也只出了七八颗痘,等到十八日左右痘痂脱落,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小疤痕,就没了。添金更厉害,种完以后压根没什么反应,只有手臂上冒出几颗小痘,连发烧都没有。

    程婉蕴深深慕了,这就是免疫力超群的人呀,跟后世疫情时的无症状感染者一样,都是不用受罪的天选之子。

    碧桃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太子爷就站在门外。

    那颀长的影子斜斜照进来,她就知道是太子爷怕她害怕特意安她的心。

    但其实程婉蕴不害怕,她在后世就种过痘,不过那时候已经是注射的疫苗了,不会留下圆圆的痘痕,也不会有什么症状。

    钦天监算了每个人的生辰八字,合了吉日,排在

    最前头种痘的是弘暄,他小小年纪一直以长兄的身份要求自己,明明吓得脸都白了,却还是挺直腰杆给太子、太子妃行礼拜别,胤礽摸了摸他的头:“不会有事的,你是阿玛的小男子汉,要给弟弟妹妹做表率,勇敢些,知道吗?”

    奶嬷嬷会陪着他进去照顾他,这也是弘暄所有勇气的来源,他乖乖地点点头:“我会的阿玛。”

    太子妃也叫他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勉励:“好孩子,平平安安地回来。”

    弘暄开始种痘后两天,哈日瑙海种痘、之后就是程婉蕴、最后才是额林珠。

    程婉蕴由碧桃陪着住进去以后,就有个瘦而年老的太医进来给她种痘,过程很快也不大疼,先用针一样窄细的刀轻轻划破她的手臂,然后将牛痘种脓包里取出的脓液滴进她的伤口里,为了防止没种上,按例种四颗痘。

    第一天她就发烧了,手臂上也生了十几个痘。

    程婉蕴都是低烧,但却反反复复直到第九天才退烧,在这期间人倒没有十分不舒服,只是后来额头和脸颊上也长了两三颗痘,让程婉蕴一点也不敢挠不敢动,生怕破了相。她还有好几次在屋子里听见太子在外头冲太医发脾气。

    大概是因为她发烧一直不退吧,后来太医过来的频率都增加了,等程婉蕴第二十天左右终于结了疤,太医显而易见地大松了一口气,他本就稀少的辫子在这二十天里都快愁秃了。

    程婉蕴不知道,为了这事,太子爷是天天过问的,康熙下了明旨不许他靠近痘房,他就只好翻来覆去折腾他们这些太医。尤其是额林珠十六天就顺利出了痘房,比闺女更早进去的程婉蕴竟然还在里头发烧,这让太子根本就坐不住。

    太医院的地砖都快被他来来回回磨平了。

    幸好虽有小小波折,但几个孩子以及她自己都种痘成功,尤其最让胤礽担忧的额林珠种得十分顺当,已让人十分欣喜,他立刻大赏特赏,在痘房伺候的上下全都领了银子。

    程婉蕴出来的时候太子爷就在外头等着接,见碧桃还背着她那一包袱话本出来,一本都没舍得落下的样子,不由就笑了。当初要进去种痘,太子爷便让额楚出去凑罗了一堆话本给她解闷,听说额楚甚至打算自己养几个读书人办个书局专门写话本子了,毕竟宫里的需求真的很大,程婉蕴这里的话本都被王贵人借去看了不少呢。

    种完痘唯一让程婉蕴烦恼的就是,脸上留下了两颗粉色的痘印,哪怕每日抹太医院的祛疤膏也没什么用处,一颗在眉心,另一颗却在左脸颊。

    她原本脸上光洁一片,一颗痣都没有的,现在突然多了两个小点,她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每每梳妆就要揽镜自照半天,关键是这痘印它还未消退,是红色的,古代的胭脂水粉它遮不住!敷粉后,反而看得更清楚了。

    胤礽为了庆祝孩子和阿婉都种痘成功,本想办个家宴席面,谁知阿婉心情不大好,时常对着镜子叹气,他也就作罢了。有一日晚上歇息,床帐子都放下来以后,他就捧着阿婉的脸看了又看,摸了摸她那两颗痘印,

    道:“你看这颗眉心痣,是佛祖在保佑你呢,人都说佛子才会长眉心痣。至于脸上这个,我常听人说,痣也有讲究的,这种就是福气财气的象征。”()

    程婉蕴半信半疑地摸脸:“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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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我觉着很美,就像脸上生了朵桃花。”胤礽是打心眼里觉着好看,尤其阿婉垂眸的时候,长睫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衬得脸颊那两颗淡淡的印子好似被风吹落枝头的桃花瓣,轻轻落在了脸上、眉间,满是春光摇动之感。

    程婉蕴被他说得脸都红了:“太子爷嘴巴刚抹了蜜不成。”

    胤礽便低头去亲亲她:“我和皇阿玛商议过了,一月初三启程南巡,我带你去,去实现去年我在柿子林里对你的誓言好不好?”

    程婉蕴听完瞪大了眼,原本沉溺在深吻之中的她,就好似被五百万彩票砸中了一般,只觉着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句话亢奋到沸腾了。

    她知道太子爷要出门,但真没想过能跟着去。

    毕竟太子爷是肩负着差事的,不是闲逛,他带兄弟们出门办差才正常,她一个女人怎么能跟去呢?尤其弘晳才三岁不到,程婉蕴都不知道他怎么说服的康熙!

    但太子爷的口气却好似这事已定下了。

    “我真的能去吗……能跟着您去吗?”她声音和手都在颤抖,不,她全身都在颤抖!巨大的期望与喜悦将她包裹住,天知道这一刻她的内心多么挣扎又自责,因为想到能出宫,能离开京城,她竟然心底里一点也没有踌躇。

    两个孩子她都想不管不顾了。

    胤礽望着她仿佛溺水之人在期望浮木一般的眼神,心里也是一痛。

    一直在宫里的确太压抑了,就连皇阿玛每年也要找借口去畅春园、热河避暑,也是这样原因,一直困在四四方方的宫墙里,的确让人想要发疯。

    而他已经困了二十年了。

    “我已经请求皇阿玛同意了,我出门在外,衣食总要有人照顾,与其带不合心意的宫女,不如带你一个就够了。至于孩子……额林珠和弘晳都暂住宁寿宫,弘晳一向乖巧懂事,额林珠虽然淘气,但皇玛嬷一直想念草原,我会让哈日瑙海也常去宁寿宫请安,这样由皇玛嬷照顾你也放心。弘暄仍旧由太子妃照看就是。”胤礽将她抱在怀里,去抓住她控制不住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用很低很低地说,“我明白你,我明白。”

    阿婉在宫里开心吗?胤礽时常问自己,她是知足常乐之人,这是她的好处,但她真的喜欢宫里吗?连他自己都不喜欢,何况阿婉呢?只是她比谁都懂得开解自己,不会郁郁寡欢罢了。

    胤礽就知道阿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特意去迎合宫中的风气。

    抄佛经捡佛豆,阿婉从来不干;宫中后妃时常学那些弹琴书画、吟诗作对,也要看皇阿玛那阵子宠爱哪一种美人,若是文采斐然的,宫里便会掀起一阵学诗、学字的浪潮,若是精通四艺的,各宫来要琴的便多了,内务府的琴都来不及现做。

    阿婉似乎守着自己小小的院子,也像

    ()    是守着自己小小的心。胤礽总有一种念头——阿婉她从不往外头张望(),得过且过?()?[()]『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是她甘于平凡、不求进取,而是她仿佛胸中有另一方世界,她已见过最好的景色,宫里的那些,她都不稀罕罢了。

    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太子妃也不能免俗,为何胤礽会将阿婉两个孩子送去宁寿宫,倒不是信不过太子妃,这是她主动向自己谏言的。

    太子妃自打进门以后,就将自己的名声立住了——在皇家媳妇里,她要做最贤的。在对待长辈上头,她也要做最孝的。

    佛经她抄,别人请安早晚一次,她一日五趟地问候。

    即便早上已经和太子去请过安,她晌午、傍晚还是会去乾清宫问一句的,为了避免打搅康熙或惹人厌烦,她会视情形或是送上自己的针线、或是几样小食,或是叮嘱下人要仔细伺候,并不是莽莽撞撞地求见。而梁九功素来偏袒毓庆宫,每回太子妃过来,甭管见不见,他都会在康熙面前提一嘴。

    除此之外,她每日都去陪皇太后说话、打牌,还特意命石家人去科尔沁部接来了以前伺候过皇太后的老仆人,让她进宫来做些太后爱吃的蒙古菜、告诉太后科尔沁部的各种事情,怀念怀念幼时的事。

    这件事她办得极合太后心意,太后甚至拉着她的手落了泪,说这么多年唯有太子妃真心想着她、孝顺她。在康熙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大加褒奖,投桃报李地谏言道:“今年亲蚕礼,哀家倒觉着该让太子妃主持了,这孩子事事妥帖,实在是难得,皇上选的人果然错不了。”

    亲蚕礼原本应当由皇后主持,但中宫空悬,自打温僖贵妃逝世后,每年的亲蚕礼都由四妃轮流前往先蚕坛举行亲蚕大典,这是执掌宫闱之前的必由之路,也是皇太后对她未来国母身份的重要认可。

    皇太后的话分量极重,康熙虽未发明旨,但德妃却已恰到好处地抱病了——今年原本是轮到她主持的。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何况这是太后愿意给太子妃的脸面,她哪里敢相争?闻弦歌而知雅意,德妃便只好病了,她既病了,由太子妃来主持亲蚕礼也理所应当了。

    康熙因德妃递的台阶递得正好、递到了他的心坎上,在上书房夸奖、赏赐了十四阿哥多次,还特意打发太医院院正为德妃请平安脉,赐下补品若干,给足了永和宫脸面。

    行亲蚕礼需取用皇后凤印、宝册,但亲蚕礼后,皇上若不发话,谁还真的去找太子妃要凤印不成?四妃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再不情愿又如何,太子妃有皇上、皇太后站在身后撑腰,她们都得避退三舍。

    以后后宫上下,就得听太子妃的了。

    所以在毓庆宫里几个孩子、侧福晋都陆续去种痘以后,太子妃便主动找了太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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