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胭脂(2/2)
进了宫,就得有进了宫的觉悟,程婉蕴当
然能体会到太子爷对她特殊的偏爱、超乎寻常的喜爱,她有时候也会为了这些偏爱而感动,但很快也会清醒过来。
只要身处这个时代,就能够深切感受到他不仅是个喜欢她的男人,更是个封建皇族的储君,他自小接受的都是帝王接班人的教育,和来自后世一夫一妻制度下成长起来的她是不一样的,从始至终,他们都是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人。
她从不觉得她应该为此责怪太子,也从不用后世男德标准去看待他,这其实是不公平的。他庇护她、为她着想,给她和孩子们最大的自由,尽心尽力保护她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她这辈子幼时有父亲疼爱,年少入宫也未受苦楚,得太子爷庇护,之后又了两个孩子相伴,人生如意已十有八九,又何必要强求那一点完美?程婉蕴自觉很知足啦。
她虽然想了很多,却也不过是把个脉的功夫,程婉蕴转回头来,阙院正已经收回了手,恭敬地给太子爷回话:“程侧福晋脉象沉稳有力,搏动规律,身体很是康健,没有什么病痛之状。”
程婉蕴一下就高兴了,什么好消息都比不上身体健康的好消息。
太子爷略微沉思了一瞬,似乎也松了口气的样子,让何保忠亲自送阙院正出去了。
看来,阿婉要么如今有了身子时日尚早,要么还未怀上。胤礽想到梦中说阿婉是七个月早产,那么现在还没怀上也有可能。他这一刻竟然有些期许阿婉尚未有孕。
太子妃有孕,或许是那些暗中窥伺东宫之人按耐不住的原因,之前胤礽还在想,他已有两个长成的阿哥,为何还要对阿婉的孩子动手?如今他倒是明白了,他们不希望他诞下嫡子。
汉家正统是嫡长子继承制,未来他若有了嫡子,便更难撼动了。
阿婉不过是被太子妃连累了吧?胤礽几乎已经猜出了这盘棋局的全貌。
既然如此,他宁肯不要这个女儿,也希望阿婉可以少受点罪,何况如今还没找出那背地里搞鬼的人是谁……
胤礽想着,便回过身来,走到阿婉身边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咱们之前在扬州让官员们写的策论,皇阿玛已经都看过了,扬州巡抚写的有几条鞭辟入里,值得在盐场推广一试,接下来我就要和户部、吏部一同办好这件差事,恐怕不常过来,你自个好好的,太医说你身子好,你也不要因太热贪凉,我听说你昨个就想让膳房给你进冰碗了?还是少吃一些凉的,听话啊。”
“您忙吧,别操心我了。”程婉蕴被太子爷说得都不好意思了,连忙答应。
胤礽又道:“太子妃近来会整顿家里的奴才,你也约束好身边的人,不要撞到枪口上。”
“我明白,您放心。”程婉蕴不大吃惊,太子妃有孕,自然要确保毓庆宫里干净安全,收拾下人是最稳妥的办法,一则拔掉来历不明的钉子,二则杀鸡儆猴。
太子似乎也有意这么做,过没两天程婉蕴就听说淳本殿抓了好几个太监打板子,各院都有被收拾的,后罩房茶房里有个没禀告管事太监
就出去闲逛的小太监也被打了一顿。
后院里人人都紧着皮子当差,新来的桂竹刚伺候大格格额林珠午睡,她和菖蒲蹑手蹑脚地转过屏风,坐在门槛处做针线,午后的风静谧无声,两人压低嗓子轻声说话。
桂竹咬着线打了个结,说:“大格格昨个说的那件衣裳送去浣衣局了么?”
菖蒲就是那个老实巴交呆呆的小姑娘,她点点头:“刘嬷嬷说她给送去,顺道和绣娘们交代清楚那破的口子要用几分的金线来补,寻常的线补起来能瞧得出来。”
刘嬷嬷和周嬷嬷都是给大格格教女红的,但周嬷嬷就比较安分些,刘嬷嬷总是找着机会出去送东西,桂竹“嗯”了一声,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小声道:“你说……刘嬷嬷总往外跑的事,要不要告诉大格格啊?”
菖蒲呆呆地张了张嘴,半天没吭声,后来又只憋出一句:“姐姐,我不懂。”
桂竹也不指望她了,叹了口气,独自烦恼着。
刘嬷嬷原本也是绣娘出身,和浣衣局的人相熟按理说也没什么,但愿是她多心了。
这时,正巧刘嬷嬷喜气洋洋地回来了,见她们两个坐在那儿,还热情地过来给桂竹指点针法,又拿出个漂亮的银烧蓝花卉纹瓜式胭脂盒塞给桂竹:“用玫瑰花汁做的胭脂,前阵子我儿媳刚孝敬了我几个,我都是老婆子了,哪里用得着这些鲜亮的胭脂,桂竹姑娘生得貌美,用着正好,你收着吧。”
桂竹连忙推却回去:“多谢嬷嬷好意,您家人孝敬的,我怎么能收呢?”
“咱们一块儿伺候同一个主子,这是天大的缘分,收着吧,难不成你看不起我老婆子?”刘嬷嬷佯装怒了,没一会儿又换上笑脸,“以后一起当差,可得相互照应,啊。”
然后又摸出来一个,笑眯眯地塞给菖蒲:“菖蒲,你也有。”
菖蒲呆呆地接了,桂竹没推过,顿时有些气闷。
刘嬷嬷看着她俩收下了笑意更深,说回屋给大格格做衣裳就走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了,桂竹和菖蒲连忙绕过屏风进去,果然大格格揉着眼醒了,两人连忙上去挂帐子伺候她起身穿衣洗漱,忽然就听大格格问:“方才你们在外头吵什么呢?”
桂竹冷汗就下来了,就想跪下请罪,谁知菖蒲忽然把手里那个胭脂盒递到了额林珠面前,老老实实地说:“刘嬷嬷刚刚回来,送了奴婢和桂竹姐姐胭脂盒。”
额林珠和程婉蕴生得一样的杏眼,但她自小长在深宫里,见识得不一样,又被阿玛额娘捧在掌心里,这眼眸里素来更多几分张扬与锐意,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皇子皇孙的气度,她垂眸瞥了一眼菖蒲手里的胭脂盒,也没说话。
但桂竹头皮发麻,直接就跪下了。!